“大王。”
一個清朗中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辛甲捧著一卷竹簡,施施然走了進來,仿佛沒看見帝辛那明顯不對勁的狀態。他走到近前,裝作整理竹簡,眼角的余光卻在飛快打量著帝辛。
“嗯?”帝辛抬了抬眼皮,目光渙散地落在他身上,帶著濃重的不耐和被酒色掏空后的疲憊。
辛甲心里嘖了一聲:“瞧這德行,被吸干了吧?劫氣再這么侵蝕下去,別說人族命運了,自己都快成一攤爛泥了。”
他不動聲色地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巧的玉瓶,瓶塞一開,一股極其清淡、若有若無的草木香氣彌漫開來。辛甲將一枚龍眼大小,色澤溫潤如玉的丹藥倒在掌心。
“大王近日似有煩憂,臣偶得一上古丹方,煉制了這枚‘清心定神丹’,據說能驅邪祟,定心神,大王不妨一試?”辛甲微微躬身,將丹藥遞到帝辛面前,臉上掛著“我只是個關心陛下龍體的忠臣”的表情。
帝辛被那股清香吸引,混沌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好奇,又或許是劫氣影響下,他對這種新奇玩意兒毫無抵抗力。他遲疑了一下,像是孩童看到糖果,伸出手,拈起那枚丹藥,看也沒看就丟進了嘴里。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清涼的氣息瞬間從喉間涌入四肢百骸,仿佛酷暑中被澆了一盆冰水。
帝不定神閑地等著。
一息,兩息,三息……
帝辛臉上的迷茫和呆滯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褪去。他的眼神開始聚焦,從渙散變得銳利,如同蒙塵的寶劍被驟然擦亮。混亂的思緒被強行理清,那些被劫氣掩蓋、扭曲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
“啊——!”
帝辛猛地從龍椅上站起,額頭青筋暴起,雙目赤紅,仿佛一頭剛剛掙脫枷鎖的雄獅。他不再是那個被妖妃和佞臣玩弄于股掌的昏君,而是那個曾經意氣風發、殺伐果斷的殷商之主!
“妲己!!”他發出一聲咬牙切齒的低吼,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悔恨、憤怒和殺意,“那妖婦!孤要將她碎尸萬段!!”
他想起壽仙宮中的日夜笙歌,想起自己在那溫柔鄉中的沉淪,想起那雙看似純真無害,實則陰毒狠辣的眼睛。那不是愛妃,那是催命的毒藥!
“還有費仲!尤渾!”帝辛咬牙切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兩個奸賊!佞臣!蠱惑君心,殘害忠良!孤瞎了眼!瞎了眼啊!!”
他一腳踹翻了身前的玉案,玉器、瓜果滾落一地,發出叮當破碎的聲響。
“來人!來人!將那狐貍精,還有費仲、尤渾給孤拿下!立刻!馬上!!”帝辛狀若瘋狂,雙拳緊握,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胸膛劇烈起伏著,恨不得立刻手刃仇敵。
宮外的侍衛聽到動靜,就要沖進來。
“大王,不可!”
辛甲一步上前,攔在了殿門方向,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力量。
帝辛猛地轉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辛甲,狂怒的火焰幾乎要噴薄而出:“為何攔孤?!”
“大王息怒!”辛甲迎著帝辛的目光,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在瘋狂吐槽:‘大哥,冷靜點!現在沖出去砍人,是怕敵人不知道你醒了?我們是玩潛伏,不是玩沖鋒!’
他語速極快地說道:“大王,您現在殺了他們,于事無補,反而會打草驚蛇!尤其是那蘇妲己,她不能死!”
“這個妖婦蠱惑君心,作惡多端,為何不能死?”
“還不是因為闡教!”辛甲打斷了他,“或者說,是昆侖山玉虛宮,元始天尊門下!那妖狐不過是他們的一枚棋子,用來禍亂朝綱,為封神大劫鋪路的,而且她背后還有女媧娘娘!”
“闡教?封神大劫?這就是他們自命的天命,為了自己天命可以把人族當作玩物,狗屁的天命,他們干涉了還叫天命嗎?”帝辛很是氣憤!
辛甲繼續道:“殺了這枚棋子,他們隨時可以換一枚。但我們若不動聲色,就能順藤摸瓜,看看這背后究竟是哪些‘神仙’在搗鬼!陛下,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必須忍耐,等他們自己跳出來!”
他頓了頓,補充道:“最多幾個月,等那些自詡清高的神仙們親自下場,我們的戰爭才真正開啟。現在動蘇妲己,只會讓我們徹底暴露,陷入被動。”
帝辛胸口仍在起伏,但眼中的瘋狂漸漸被一種冰冷的理智取代。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里。良久,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好……孤忍!”
這兩個字,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緩緩坐回座位,眼神復雜地看著辛甲:“辛甲……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知道這些秘辛,孤可以信你嗎?”
辛甲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說得太嗨,差點露餡。他連忙擺出“歷史記錄者”的姿態,一臉高深莫測:“臣自有臣的記錄之道。天道運轉,自有痕跡,臣不過是恰好能解讀一二罷了。陛下只需知道,臣,以大道發誓,絕對會站在人族這邊,站在大王清醒的這一邊。”
‘廢話,不站你這邊,我上哪薅破防值去?’ 辛甲在心里默默補充。
“好,孤信你。”帝辛聲音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清醒后的痛苦,“那我們現在該如何?總不能坐以待斃,任由他們擺布!”
“大王在朝中繼續扮演好你的昏君,朝堂之事,我呢,就去陳塘關一趟。”
“陳塘關。”辛甲說出這個地名。
帝辛眉頭微皺:“陳塘關?那是李靖鎮守之地,一個邊陲小關,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或許會有一些有趣的事情發生。”辛甲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他沒有對帝辛解釋太多,只是模棱兩可地說道:“臣需要去那里走一趟,記錄一些即將發生的‘歷史’。或許,能找到破局的關鍵。”
‘破局的關鍵?沒錯啊,哪吒可是封神榜上有名的大佬,而且自帶破防光環,不去看看他怎么鬧海,怎么削骨還父削肉還母,怎么蓮花化身,怎么大鬧天宮……咳咳,怎么大鬧陳塘關,怎么能薅到足夠的破防點?這才是我的破局之道啊!’辛甲在心里狂笑,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為陛下分憂”表情。
“陳塘關……”帝辛沉吟片刻。他雖然清醒了,但對辛甲口中的“封神大劫”、“闡教棋子”等概念依然感到陌生和困惑。但他知道,眼前這個能讓他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的史官,絕不簡單。
“好。”帝辛最終點頭,“孤準你前往陳塘關。需要什么,盡管開口。”
“大王只需對外宣稱,臣奉旨前往東海,巡查海疆,記錄風土人情便可。”辛甲說道,“至于朝歌這邊,陛下只需記住,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絕不能動蘇妲己和費仲尤渾。他們是誘餌。”
帝辛冷哼一聲,“孤的江山,竟成了他們的棋盤!”
“大王,忍一時風平浪靜。”辛甲勸道,心里卻想:‘忍不了也得忍啊,你現在光桿司令一個,出去送死嗎?等我薅夠了破防點,咱們再來個大的!’
“孤明白。”帝辛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和決絕,“孤會演下去。但你必須盡快!孤不知自己還能忍多久,也不知那劫氣何時會再次侵蝕!”
“臣明白!不過你放心,我給你的清醒丹會讓你永久免疫劫氣,不會再被侵蝕。你負責暫時演好戲就行。”辛甲拱手,“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準備!”
走出宮門,沐浴在午后的陽光下,辛甲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呼——總算把這大麻煩搞定了。帝辛這小子,清醒的時候還挺上道。不過,陳塘關啊……那可是哪吒的主場,不知道能貢獻多少破防點呢?想想就有點小興奮!’
他邁著輕快的步子,朝著史官府的方向走去,腦子里已經開始盤算著去陳塘關的行程和可能遇到的“驚喜”了。朝歌城內,風雨欲來,而他這個小小的史官,即將踏上前往風暴中心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