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殯儀館領回妹妹骨灰的那天,我在高速路上出了車禍。大車側翻,壓扁了我的車,
而行車記錄儀的屏幕卻閃爍起來。畫面中,妻子付一凝和她的合伙人沈子誠坐在車里交談。
“陸奕寬妹妹墜樓的事情,我已經解決,按意外處理了。”付一凝冷靜地說,
“我往陸奕寬的脊髓里打了能做藥引的蠱,等過幾個月你喝下他和我死去孩子的血,
就可以治療你無法生育的問題。”“凝凝,你真好!”沈子誠越過安全帶,
緊緊擁抱著付一凝。而我,此刻躺在滿是鮮血的車中,看著記錄儀里的畫面,
漸漸失去了意識。付一凝,真希望等我醒來時,可以再也看不見你的臉。
1我讓傭人把行車記錄儀的存儲卡取了回來。插入卡后,視頻繼續播放。“凝凝,
把蠱扎進脊髓里可是鉆心的疼,你不就怕寬哥痛嗎?”“阿寬有無痛癥,
這對他來說都是小事。”我緊緊握住方向盤,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身體仍在止不住地顫抖。原來,妹妹墜樓不是意外,是付一凝害了她。
我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妹妹,僅僅因為拒絕了沈子誠的示愛,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我還記得那天付一凝內疚地跪在地上,一遍遍自責,怪自己沒有阻止妹妹去看房。
她說她想救妹妹,可她距離妹妹太遠,只能眼看她從窗邊墜下。騙子!
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也是我唯一的親人,她怎么下得去手?!
難怪付一凝看到她的尸體時怔愣許久。我以為她是自責難過,還強忍悲痛安慰她。
更可怕的是,在我妹之后,她又對我下了手。我想起幾個月前,
她第一次親手將針扎進我的骨髓,表情痛苦,動作輕柔。那時我還安慰她:“沒事的,
我又沒有痛覺。”付一凝板起小臉,怨我不愛惜自己。“我心疼你,所以雙倍痛在我心里。
”我感動許久,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她給白月光治病的藥材。以前,我在旅行時,
聽苗寨的老人提到過這種治不孕的方法:給健康的男子下蠱,
待女方懷胎六個月后取出和特殊草藥一起做藥引,可以治不育癥。沒想到多年后,
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幕后黑手還是我最信賴的妻子。她把我當成了容器,
在我身體里肆意養蠱。更可憐的是我那還未見過陽光的孩子,他沒能活到出生。
我回憶起付一凝懷孕初期,我滿心歡喜地拉著她去給寶寶添置物品。“凝凝,
你說是買小公主玩偶,還是機器人模型?”“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好。
”她在一旁只是微笑。原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孩子根本用不上這些,
只是為了給沈子誠治療不孕癥,她就能親手殺死自己的骨肉。心臟像是在汩汩流血,
四肢百骸像是被拆解了一般疼痛。我的視線掃過副駕上的病歷單。
原本想告訴付一凝我的無痛癥已經快要自愈了,看來現在也不需要了。我痛或不痛,
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呢?我麻木地望著不遠處房子里透出的燈光。以前我急切地想回家,
現在卻迫切地想逃離。這時,車門突然被打開。“阿寬,回來了怎么不進去?
”付一凝一臉驚訝地看著我。“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哪里不舒服?
”她小心翼翼地把我從車里扶進屋。我搖搖頭:“只是想孩子了。
”付一凝柔聲安慰我:“阿寬,別難過了。我們還年輕,還會有很多孩子的。
等你好好調理身體,孩子都是遲早的事兒。”調理身體?一想到那些扎進我骨髓里的銀針,
我心中一陣惡寒。“你在家乖乖休息,我有個緊急會議要去公司,很快就回來。
”付一凝出門后,我把她給我煮的安神茶全都扔進了垃圾桶。我咬緊牙關,
心里止不住地疼痛。痛覺逐漸恢復,后背處開始出現針扎般的疼痛,刺痛得讓我無法呼吸。
目光落到床上,付一凝匆忙離開時忘記帶走的備用手機映入眼簾。
我用沈子誠的生日解開了密碼。背景圖是相擁著笑得一臉陽光的兩個人。相冊里,
毫無意外的全是他的照片,滿滿當當幾千張。手指停頓,一張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沈子誠戴著一條黑曜石項鏈,笑得肆意張揚。這條項鏈是我妹妹以前交給付一凝,
囑咐她替我保管的。“我哥總是丟三落四的。這條項鏈,就等你們金婚的時候再還給他。
”可付一凝卻瞞著我,給了沈子誠。淚水滴在屏幕上。我再也沒有妹妹,
也不可能和付一凝有金婚了。想起有一次,沈子誠和人起了爭執,付一凝連夜飛到他的城市,
幫他出頭。只要是沈子誠的事,她愿意為他豁出命去。
一條信息提示音把我從回憶中驚醒:“凝凝,怎么還沒來?”是沈子誠發來的。我心中冷笑,
不是說去開會嗎?我馬上讓人查了付一凝的手機定位,果然是在市區的一家豪華酒店。
換作以前,我會慌張,會嫉妒,會恨付一凝騙我。而現在,我內心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靜。
很快,沈子誠就發布了一條僅我可見的動態:“謝謝你陪我過的生日,
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照片上是一桌精致的法餐,和付一凝深情注視他的背影。
去年我過生日的時候,希望付一凝陪我吃一次燭光晚餐。她隨口答應了,
可我等到午夜十二點也沒等到她回家。“不就是一頓晚飯嗎?叫張媽明天做點菜吃不也一樣。
”其實她心里很清楚,根本不一樣。回憶一旦開始,往事就像潮水般涌來。我默默坐了很久,
終于拿起手機,撥了那個熟悉的電話。“阿寬,你還記得你唯一的發小啊?
”聽到簡悅的聲音,我壓在心頭的重擔松懈了一點,按捺住心中涌起的疼痛,
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她。“嗯,我會先來找你,三天后我一定要離開這里。
”付一凝正推門進來,聞言疑惑道:“阿寬,你在說什么?誰要離開?”我心中一驚,
不動聲色地掛斷了電話。“沒什么,一個朋友要離開這里回老家,約我吃個飯。
”付一凝點點頭,沒怎么在意。她從背后緊緊抱住我,
酒氣和若有若無的香水味瞬間把我包圍。“阿寬,我好累。今天明明是應該高興的日子,
為什么我會覺得心里有點難受。”我面無表情地聽著她說著胡話。“孩子的事,我也很心痛。
等養好身體,我們再生一個吧。男女都行,只要像你。”演技真好,我差點忍不住為她鼓掌。
可是,還有兩天我就要走了。深夜,久違的噩夢又纏上了我。妹妹在窗邊驚恐地看著我,
隨后一墜而下。我大喊著跑過去,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手,可抓到的卻是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醒來時,付一凝緊緊握著我的手。她溫柔地輕撫我的臉頰,安慰道:“阿寬,
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我在這里。”我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觸碰。“餓了吧?下樓吃早餐。
”我無力地踩著樓梯,走到半途中向下掃了一眼。除了她和傭人以外,
還有一個刺得扎眼的男人正坐在餐桌前。“寬哥不介意多個人吃飯吧?”他勾起嘴角,
一臉得意。我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回答。付一凝給他盛了一碗燕窩粥,
還細心地用勺子攪了攪。“沒放糖,小心燙。”沈子誠接過,對她笑了笑。他們兩個人之間,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垂下眼簾,忽略空氣中彌漫的甜膩氣息。“寬哥,
我很難過你們失去了寶寶,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才好。”沈子誠拍了拍我的肩,
語氣里帶著同情,但眼神里卻滿是挑釁。“我怕你寂寞,親手做了個娃娃給你,
你可不要嫌棄。”他像獻寶一樣拿出一個人形布偶娃娃,硬要塞到我懷里。我看到這個娃娃,
腦子頓時一片空白。隨即,心痛和憤怒如潮水般向我襲來。我把娃娃扔給他:“我不要!
”沈子誠惡毒地笑了,湊近我低語:“看來你不喜歡娃娃呢,
我倒是很喜歡那個血淋淋的寶寶。”他把娃娃扯得七零八落扔在地上,又故意碰翻了燕窩粥,
滾燙的粥濺到了他的手,瞬間紅了一片。付一凝聞聲從廚房沖出來,一把推開我,
心疼地檢查沈子誠的傷勢。她沉下臉,厲聲道:“阿寬,沈子誠好心來看你,你發什么瘋!
”見我不做聲,付一凝攥住我的手腕:“給沈子誠道歉!”我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
搖頭:“我死都不會道歉。”我的手近在她眼前,傷口泛起水泡,鉆心地疼。不過,
她根本不會在意。畢竟在她眼里,我只是個沒有痛覺的怪物。“阿寬,我對你很失望。
”我眼眶通紅,再也忍不住質問她。“付一凝,你忘了對我的承諾嗎?
”我想起她在婚禮上對我許下承諾時的虔誠表情,只覺得荒誕可笑。
后背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我再也支撐不住,瞬間陷入黑暗之中。在混沌中,
我聽到了付一凝難以置信的聲音。“你說他很難生育了?”“付小姐,你先生氣虛體弱,
再加上情緒激動,精子數量減少,基本不可能有生育能力了。
”“可是我明明找人給他把過脈,不可能那么嚴重……”聲音漸行漸遠。“陸奕寬,別裝暈,
我知道你醒了。”沈子誠站在床前,雙手抱胸俯視著我。“真是大喜事呢!”他勾起嘴角,
“你再也不能讓凝凝懷孕,而我隨時可以做她孩子的父親。”“你很傷心吧,
是不是比你妹妹死掉更讓你傷心?”我的眼睛猛地睜大。“我只是告白被你妹拒絕,
找凝凝訴個苦,她就巴巴地跑去替我報仇。最后居然死得那么慘。
”沈子誠假惺惺地替我掖好被子。他無視我要殺人的目光,
得意地笑了起來:“只要我勾勾手指,她就會頭也不回地拋棄你。”我目眥欲裂,
掙扎著起身,想和他同歸于盡。沈子誠看了一眼門口的人影,拿起床頭柜上的醫用剪刀,
拼命地劃破自己的衣服,隨即重重地撲倒在地。付一凝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瞬間臉色鐵青。
“陸奕寬,你又做了什么!”沈子誠皺著眉頭,眼中滿是委屈,
對付一凝說道:“阿寬知道自己不能當父親了,所以拿我出氣。你看,
他還要劃破我的后背……”付一凝的目光落在沈子誠那件破舊的衣服上,
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如刀。“陸奕寬,你都躺在醫院里了,還要為難沈子誠。
昨天的事你還沒道歉,今天又變本加厲地欺負他!”她走到我跟前,
拔掉了我身上所有的醫療設備。“還有力氣傷人,看來你也不需要住院了。你走吧。
”吊針的手背立刻滲出血來,疼痛從手背蔓延到心底。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辯解,
眼中一片死寂。失望積攢到頂點,化作了無法挽回的絕望。我推開她,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
忍著渾身的劇痛倒在酒店床上時,我的手機響了。本以為是付一凝良心發現來找我,
沒想到是發小打來的電話。“阿寬,接你的車已經安排好了,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我勉強扯起嘴角:“多謝你,簡悅。”“謝什么,就咱倆的交情,還至于說謝謝嗎?
”跌落到谷底的心情,總算在此刻得到了一絲慰藉。我閉上眼,安慰自己:陸奕寬,
你終于可以解脫了。第二天,妹妹的葬禮當天,我撞見了正挽著沈子誠胳膊的付一凝。
“怎么,決定來道歉了?”我面無表情地從她手里接過妹妹的骨灰盒,轉身就走。
沈子誠氣得不行,沖上來拉住我,被我狠狠甩開。這次,他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凝凝……”他回頭看向付一凝。付一凝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她冷冷地說道:“儀式不用辦了,葬禮取消。記住,這是對你的懲罰。
”我看著撒在地上的骨灰,心里對她的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付一凝拉著沈子誠離開后,
總覺得心神不寧。她一直在想,之前對陸奕寬是不是太過分了。
自己一時沖動居然取消了妹妹的葬禮。她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阿寬空洞的眼神。
但只要看到沈子誠委屈的臉,她又覺得是該治一治阿寬的任性。大不了回頭再哄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