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喜旗袍雨絲斜斜地打下來,打濕了立在屋檐下出神的人的衣角,
但衣角的主人并不在意,因為它的主人姚松玲正呆望著街邊昏黃的路燈,
路燈只是一盞尋常的路燈,瞧起來同它前頭后頭的路燈沒什么兩樣,
但松玲的心境卻不是尋常的心境。雨水順著瓦當滴落,啪嗒啪嗒,
在她腳邊匯成一個小小的水洼。松玲回過神來,往門口退了退。身后傳來腳步聲,
踏碎了水洼,她回頭,看見宋之珩撐著傘自雨中往她這兒來。他將傘沿壓得很低,
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使他看起來十分冷峻,
但松玲知道之珩是完全相反的性格。“這么晚了,還不打烊?”之珩的聲音帶著笑意,
傘微微抬起,露出一雙溫潤的眼睛。松玲這才發現天已經全黑了,她也笑道:“正要關門呢。
”之珩收了傘,抖落上面的水珠:“我路過這里,看見燈還亮著。”他頓了頓,“聽說,
你和飛臻......”松玲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旗袍店的櫥窗里,
琉璃燈的燭火將她的影子拉得瘦長單薄,雨珠落到影子里,地上一片虛無。她想起三天前,
飛臻也是站在這里,說他想和她回到朋友的關系,說他們倆不一樣,
他想要的是去闖更廣闊的天地,而松玲呢?松玲只想守著這一方小店。“嗯,分開了。
”松玲輕聲回答。之珩沒有說話,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油紙包:“路過點心坊,
買了些棗泥酥。”他打開紙包,香甜的氣息在雨夜里格外溫暖軟和,“我記得你愛吃這個。
”松玲怔了怔。學生時代,每次她心情不好,之珩總會變戲法似的掏出各式點心。
那時候她還和飛臻在一起,飛臻厭惡甜食,松玲也鮮少吃,
可之珩卻總是記得住松玲喜歡吃的點心。用之珩的話說,松玲見到好吃的甜點時,
眼睛里總是星光閃閃。松玲想象著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接過棗泥酥時,
她的指尖不經意地觸到之珩的掌心,她沒在意,只一味迎著燈光拆解包裝。
之珩的心卻在手指相觸時被點燃,他看向松玲,嘴角也忽然盛滿了笑。“進來坐坐吧。
”松玲捏著一塊酥笑著相邀,“我去泡壺茶,喝了驅驅寒。”店里燃著一盞小小的煤油燈,
微弱的光暈散在藤椅上。之珩在藤椅上坐下,目光掃過案幾上未完成的繡品,
顏色很喜慶:“這是……紅喜旗袍?”“是,景小姐定制的。”松玲端著茶走過來,
“說是訂婚要穿,提前預備著。”之珩的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景順櫻?”“對。
”松玲將茶倒入杯中,熱氣氤氳,“聽說對方姓宋......”她突然停住,
笑意盈盈地看著之珩。之珩笑了笑,對上她的眼睛:“是我。”“是你向景小姐推薦的么?
我這樣的小店,小姐太太們很少往這兒來。”之珩沒回答,只是沖著松玲笑了笑。
松玲只當他是默認了。茶香在兩人之間彌漫。松玲不知不覺間出神了,喉嚨一陣陣難受,
她微咳了一聲,一口飲凈了半溫的茶。百無聊賴的,松玲忽然掀開了壺蓋,
看著壺中浮沉的茶葉,葉片晃呀晃呀,半點不由己。她又想起來,不日前,
她還在幻想著自己和飛臻的婚姻,她在心里已策劃了許多年,終是沒料到,
幾年光陰竟莫名其妙地化作了一場幻影。窗外的雨聲漸息,夜色靜謐,兩人吃厭了點心,
喝飽了茶,都無言地看向門外。“之珩......”松玲輕聲喚他。“嗯?
”之珩陷在藤椅里,一副十分妥帖的樣子。“時間不早了……”松玲站起身,朝門外望了望,
“雨小了就早些回去吧。”之珩沒有回答,他站起身,提腳欲走,又一滯。
松玲站在門口撥弄著左腕上的鐲子,半晌沒聽見回應,于是回頭看,卻見之珩快步走過來,
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他的語氣很急:“松玲……你明白我的心意……一直都明白,是不是?
”松玲嚇了一跳,想要掙脫,之珩卻攥得很緊。“我知道你一定明白我,這么多年,
我等飛臻放棄你,我等你放棄飛臻,我已等了很久。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松玲抬眼,
對上他的眼睛。那雙眼睛里盛滿了她從未認真瞧過的情愫,熾熱得讓她心慌。
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卻未能掙脫之珩的手腕,他的掌心奇燙,松玲覺得臉上被燙出了大火。
一顆心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幾乎要沖出胸腔,松玲想要掙脫,卻被之珩輕輕一帶,
撞進他的懷中。松玲陷進去,聽見之珩突然笑起來。屋外的雨不知什么時候又下起來,
淅淅瀝瀝的不知疲倦,松玲卻恍惚覺得自己正處在月夜下。“別怕。
”之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永遠都不愿意傷害你,
你大可一次萬次地拒絕我……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我一直都愛你。
”第二章 玻璃糖罐自鳴鐘又響一聲,松玲將最后一件旗袍收進衣箱。
天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落在案幾的玻璃糖罐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糖罐里躺著繽紛的西洋糖果彩紙,邊角已經泛黃。這是一年前盧飛臻送她的生日禮物。
松玲的手指在糖罐邊緣摩挲,冰涼的觸感引她想起某個春日的午后。那時候,
她剛接下父親的裁縫鋪。飛臻穿著筆挺新潮的三件套西裝倚在柜臺前,手里抱著那一罐洋糖,
袖扣光潤,映出冷寂的銀光。松玲退后幾步,越發覺得這西裝做工完美,
不由贊道:“這套西裝真挺括,等了許久吧?”飛臻卻不答,仍然又重復先前的話:“松玲,
跟我去租界發展吧。法蘭西人開的百貨公司需要中國通譯,你會說洋文,我舉薦,
你準能應聘。”松玲嘆口氣:“你怎么又提這些?我喜歡做什么你當真不明白嗎?
”她摸著衣架上未完工的月白色軟緞,那是之珩的母親定制的旗袍,衣襟處的玉蘭還未完成,
她想著盡快完工,飛臻絮絮叨叨的,她再沒記得說了什么。砰砰!回憶被突兀的叩門聲打斷。
之珩拎著食盒立在門前,總是笑盈盈的,“街口新開的杏酪鋪子。”他晃了晃食盒,
桂花蜜的甜香已從縫隙里溢出來,“伙計說,有位姑娘連著幾天都只吃這個,
這兩日卻不見蹤影了。”松玲忍不住彎了唇角。前些日子上癮似的,她總去吃杏仁酪,
偏巧每回都能遇見之珩,一問就說順路,卻連她常吃的諸多點心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正想找你們說景小姐的旗袍。”她接過食盒,指尖碰到他溫熱的掌心。“不急,
先吃杏酪吧,涼了味道差。”自從上次之珩表露了心意,松玲再見之珩總覺得尷尬,這不,
只放食盒的工夫,她卻毛手毛腳地碰翻了糖罐,彩色玻璃紙散滿地,
青磚地上盡是虹色的光芒。她蹲下身去撿,忽然瞥見糖紙下掉著一枚竹制的書簽。
之珩也幫忙去撿,先松玲一步拾起了書簽。大概是因著玻璃罐子密封,書簽仍保存得完好,
上頭的刻字仍然清晰——愿逐月華流照君。這一句!松玲怔住,那年燈會,
她在猜謎攤前看中了這枚書簽,本想盡力一試拿下的,卻被可惡的飛臻拉去看西洋焰火。
回來時只見謎攤空空……不過她最終還是拿到了,之珩替她猜了一個又一個燈謎,
冒著雪為她贏來的。但她當時整顆心都撲在飛臻身上,竟將這書簽遺忘了。
松玲望著滿地斑斕的糖紙,忽然覺得喉嚨發澀。這些年她追逐著耀眼如烈陽的人,
以為離太陽愈來愈近了,卻發現自己實在是蠢——太陽永遠不可靠近。
之珩忽然將杏酪推到她面前:“快吃吧,我特意讓他們少放糖。
你說甜又不過分甜才是甜食好吃的標尺。”如玉的碗里躺著凝脂般的酪子,顫巍巍地晃著,
綴著金黃的桂花蜜,甜得春花都開進來了。這話是松玲買杏酪時常囑托的,
聽見這話便知之珩已細細打聽過。杏酪甜氣誘人,松玲忍不住舀起一勺,
清甜的奶香在舌尖悠悠化開,四散了焦躁,催生了松弛,
又一路推著松弛順著喉管滑進了胃里,松玲微蹙的眉終于緩緩舒展開。再抬頭時,
正對上之珩含笑的眼。“之珩......”她放下瓷勺,坐正了身子,
心里卻禁不住漾起圈圈漣漪。“嗯?
”她想勸他的話到了嘴邊卻成了:“景小姐的選的布料不適合......”他這樣赤誠,
松玲也不知怎么辦,日日躲卻又時時見。“她要的是西洋的婚服,需要軟架支撐,
旗袍的料子自然不合適,你別管,照常做。她不過是玩笑話。”之珩自然地接話。
松玲止住了口,之珩總是知道她想什么,這令少女松玲覺得有趣,
這令現在的松玲覺得有些緊張。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汽車鳴笛聲。
景順櫻穿著新潮的蕾絲洋裝跳下車,懷里抱著只雪白的貓兒:“宋少爺果然在這兒!
”她將貓塞進松玲懷里,去摸那件未完成的旗袍大料,“姚姑娘,我想了想,旗袍就是旗袍,
跟婚紗是兩樣東西,你做旗袍吧,只是勞煩你,給我的這件旗袍上繡上玫瑰。
”貓兒在松玲臂彎里打了個哈欠,露出粉色的舌尖。之珩突然起身,
帶起一陣暖風:“景小姐,我們說好的......”“知道知道,商業聯姻各不相干嘛。
”順櫻扭著洋傘上的流蘇,“可戲總要演足不是?我來看嫁衣不也免了你流言?
”她沖松玲眨眨眼,“姚姑娘你說呢?”松玲心里一沉,許是手上用了力,
懷里的貓兒突然發怒,立時掙脫了松玲的手,躥到順櫻的腳邊。“當心!
”之珩慌忙查看松玲的手,整個身體都靠攏過來,龍井清香混著體溫,
隔著衣襟包裹松玲搖晃的心。順櫻沖松玲眨眨眼,任由促狹的笑聲四散在暮色里。
松玲望著之珩焦急的眉眼,突然想到少年之珩攥著書簽在雪地里等她,他肩頭落滿月光,
身后白皚皚一片雪,萬物都消散,好似一個虛緲的夢。那時的少女松玲急急地跑過去,
到之珩身前時喘著大氣,呼出的白霧清晰可見,月夜寒冷,可她覺得暖和又快樂。
她捏著書簽對著月光笑,少年之珩也傻乎乎地對著她笑。她怎么會不明白呢?她一直都明白,
一直都明白他的心意。可是那時,她眼中心中都是飛臻,再也看不見第二個人。
這時候松玲聽見之珩問她,他說,“松玲,我知道你不愿這么快進入下一段感情,
尤其是跟我……不過我會處理好這一切,叫你明白我的心。”月夜里的書簽沒能抵擋住錯過,
如今一切也早已不同。松玲心里突然一陣刺痛,喉間發緊,她用力推開之珩的手,
向他搖了頭。第三章 剖心坦白日頭初暖,松玲已經坐在案前繼續繡花。針尖在軟緞上游走,
繡出一朵朵艷麗的大紅。她不時抬頭看一眼墻上的自鳴鐘,指針堪堪指向八點。
店門被輕輕推開,帶進一陣晨風。之珩提著食盒立在門口,衣衫上還沾著露水。
他笑意盈盈地道了聲早,將食盒放在案幾上:“桂花糕。”松玲放下繡繃,目光落在低處,
沉聲道:“你我見面不合適。”之珩在她對面半蹲下,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繡繃,
“繡得真好。”他的手指撫過未完工的花瓣,“和我母親那件旗袍上的玉蘭花一樣,
都像真的。”松玲低頭整理絲線,并不接話。那日順櫻說要繡玫瑰,她鬼使神差地應下了。
此刻被之珩這樣夸贊,倒讓她有些不知所措,這件嫁衣別惹出什么禍事才好。
“景小姐的嫁衣還需些時日,我會盡快縫制,請放心。”“我放心,你不必著急。
”之珩打斷她,“訂不訂成婚還有的一說。”他說著從食盒里取出一碟桂花糕,
推到松玲手邊,“嘗嘗?”松玲沒動,只是問道:“聽說飛臻進了宋氏的絲行?”“是,
他有經商之才,托我舉薦。他與我見面數次,聊的都是西洋風物。”他頓了一頓,
想說什么又沉默下來。松玲聽出言外之意,不免笑道:“倒很符合他的性子,
可見他已徹底斷了與我的感情。”之珩拿過松玲手里的緞布,
若無其事地要順著松玲的痕跡繡。“你也會刺繡?”松玲驚訝地看問。“不會,
但不想你不理我。”之珩把軟緞藏在身后,笑道,“我們還是朋友嗎?
”松玲抬頭對上他的眼,嘆口氣,“是朋友,但也得避嫌,你宋家是大族,
訂婚一事自然滿城皆知,這里誰人不識,你日日往我這里跑,可想過流言蜚語?”之珩怔住,
二人一時無言。直到一聲輕笑傳來,這靜默才被打破。
順櫻笑道:“我說宋之珩怎么一大早就出門了,原來是來這兒學當繡娘。
”之珩恢復神色:“你怎么來了?”“來看看我的嫁衣啊。”順櫻將貓輕放下,
貓兒一弓身瞅準了,立即躥到之珩的膝頭,“姚姑娘,繡得怎么樣了呀?我可是著急穿呢!
”說話間笑看之珩。之珩將軟緞遞過去:“拿去,好好看看。”順櫻接過后,
目光在兩人之間游了一圈:“繡得真好啊……只是裁剪完才到繡花這一步,太慢了些吧?
不過姚姑娘,我覺得你繡的玉蘭更好看,興許是你本身就像一朵玉蘭吧。”她忽然湊近松玲,
“宋夫人有件很寶貝的月白旗袍,那上面的玉蘭繡得極美,我見過,聽說是之珩選的花樣呢!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之珩,說完也不管什么,挨著松玲就坐下了。
松玲的臉微微熱起來:“都是一些尋常的技法,能得客人喜歡就好,
景姑娘若是不滿意這玫瑰,我們選個別的意頭好的花樣吧。”順櫻道:“不用不用,
就這玫瑰了。”她忽然將旗袍塞回松玲的手里,“姚姑娘,不如你再給我繡件別的吧?
”松玲笑道:“美人配華服,你盡管說吧,我定盡力叫你滿意。”順櫻俏皮地眨眨眼,
“給我繡件平日穿的,也帶上玫瑰,我還是喜歡熱烈的花!英吉利最常見它,處處開,
處處叫人歡心。”“好啊,一應都由你挑,定個限期,尺寸我已有了,不必再量。
”松玲打量著順櫻,又道:“玫瑰與你很是相稱。”順櫻笑笑,一轉身出了門。
屋里空晃著日頭的暈影,虛飄飄地浮在地上,分明快到暮春了,
這光芒仍然白歪歪的沒有生氣。之珩站起身,地上沒了光影。
“松玲......”他輕聲喚她。松玲疑惑地抬頭,旋即明白過來:“不要再說了,
我不愿再聽。”“再給我一些時日,你知道的,我只鐘情于你。”之珩聲音里都是苦澀。
松玲仍不去看他:“之珩,我們從前錯過,現在也絕不是好時機。我也沒準備走進新的感情,
你也無法從家族羈絆中抽身。我們的見面本就不應當,若不是順櫻次次來解圍,
我不知旁人、宋景兩家會如何看我。”松玲嘆息,“你若真的愛我,
便應當設身處地為我著想。何況順櫻是個好姑娘,你我這樣,何嘗不是傷害她?
”之珩臉色黯然,身體忽然頹唐起來。日光映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他又忽然轉過頭去,
將臉全隱在暗處。松玲忍住不去看他。光塵飛舞,時間如靜止一般,松玲心下愴然,
隔了許久許久,她才聽到之珩開口。“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上你,但我太懦弱,
只敢在暗處看著你,遠遠地看著你,琢磨著你的喜好,悄悄地為你做些事。等我醒過神來,
想要勇敢了,卻發現你的手已經有人在牽,我恨得給自己幾拳。”松玲的心跳漏了一拍,
聽著自鳴鐘滴答滴答,一下一下拍打心上,往事種種一一浮現。她又想起那個上元夜,
少年在雪地里等她,肩頭落滿白雪,他人在月光下沉靜,臉上卻是開懷的笑。這些年,
他總是默默站在她身后,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那罐玻璃瓶的洋糖也是他買給飛臻,
借飛臻之手作禮送的,松玲一直都知道,卻也一直沒細想。“我于順櫻只算是同病相憐的人,
她對我無意,我對她亦是。”之珩輕輕握住松玲冰涼的手:“商業聯姻是家中長輩的意思,
我已說服了祖母,祖母承諾會說服父親,他們并不是不開明的人。”之珩的手掌溫暖有力,
握著松玲的手不肯放開。“松玲,這么多年,我一次次地克制隱忍,
忍著不牽你近在眼旁的手,忍著不與你訴說我的心意……松玲,
我真的不想再錯過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松玲抬頭,看見之珩的眼中滿是淚光。
之珩靠過來,低頭吻住了松玲淚眼婆娑的雙眼。松玲推開他。“別怕。”之珩握住松玲的手,
“等我處理好這一切,你再答應我也不遲,不會很久。”店外忽然傳來汽車鳴笛聲。
松玲慌忙背身,順櫻又出現在店里。她尖著聲音:“哎呀,我忘了拿傘。
”看著松玲慌亂的樣子,她沖之珩眨了眨眼,“我是不是打擾到什么了?”之珩輕咳一聲。
“知道知道,我這就走。”順櫻拿著傘走到門口了又回過頭說,“姚姑娘,
婚禮用旗袍真的不急,你慢慢繡。我那件平常穿的你倒是可以先做。”人走了,
屋里卻吹來一陣暖風。松玲的臉卻越來越紅,起身去柜臺整理東西,這塊布料挪到那里,
那筐針線搬到這里,線有些亂了,正好來理一理,理完了怎么辦?哦,
那罐西洋糖需要放到柜子里,那書簽呢?留不留?留的話,難免有些嫌疑,不留的話,
是不是絕情了些?松玲亂亂的,看著玻璃罐惱起來。之珩輕笑一聲,好整以暇地看著松玲,
忽然再忍不住似的,抱緊了松玲。松玲震顫,但奇怪的是,自己卻不想推開。這些日子,
之珩的溫柔體貼仿若春日的陽光,悄無聲息地溫暖著松玲落寞感傷的心,
僅一點溫熱的光就使她的枝頭開滿了花,花朵擠擠挨挨,勝過此前的諸多春天。
愛總是身不由己的,松玲想,她遲疑著終是沒推開他,之珩卻像得到指示似的,
手臂環得更緊了。第四章 “人情”往來春雨綿綿的午后,松玲正在整理新到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