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株無名小花,吸天地靈氣三千年化形,卻在雷劫中險些魂飛魄散。救我的,
是一個小和尚。他本該收了我,卻偏偏縱我同行。我本該遠離佛門,
卻偏偏貪戀他掌心的溫度。妖與佛,本不該有情。但我,控制不住自己。1雷聲轟鳴,
烏云壓頂。我蜷縮在懸崖邊的石縫里,三千年的修為在體內翻涌。今日是我化形的關鍵時刻,
卻偏偏遇上萬年難遇的天雷劫。第一道閃電劈下時,我的花瓣已經凋零大半。
第二道雷直接擊中我的根莖,劇痛讓我幾乎昏厥。我知道自己撐不過第三道了。
作為一株生長在佛寺后山的無名小花,能修煉成精已是奇跡,哪敢奢望渡劫成功?
「阿彌陀佛。」一道佛音穿透雷聲。我勉強抬頭,
看見一個身著灰色僧袍的年輕和尚站在崖邊。他面容俊秀,眉間一點朱砂,
手持一串泛著金光的佛珠。第三道天雷劈下的瞬間,小和尚突然拋起佛珠。金光大盛,
形成一道屏障擋在我上方。雷光與佛光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響。小和尚后退三步,
嘴角滲出血絲,但屏障未破。雷云散去,陽光重新灑落。我感到體內靈力沸騰,
身體開始變化。根莖收縮,花瓣化為青絲,三千年修為終于凝聚成人形。
當我赤足站在小和尚面前時,他立刻閉目轉身。「女施主,請先穿上衣服。」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絲不掛。隨手招來山間藤蔓和花瓣,化作一件翠綠羅裙。「小和尚,
你為何救我?」「眾生平等,見死不救非佛門所為。」他依然背對著我,聲音平靜如水。
我繞到他面前,好奇地打量這個救命恩人。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卻有一雙看透世事的眼睛。「我叫青蘿,你叫什么?」「貧僧玄明。」
「玄明...你的法器壞了。」我仔細的瞧著他,發現他手上的佛珠裂了一道縫。
他這才低頭查看,輕輕撫摸那道裂痕。「無妨。女施主既已化形,還請好自為之。
山間多精怪,勿要傷人。」我噗嗤一笑:「我就是精怪啊。小和尚,你不收了我嗎?」
玄明搖頭:「妖有好壞之分。施主身上無血腥氣,說明未曾害人。」
我歪頭看他:「你倒是與眾不同。其他和尚見妖就收。」他雙手合十:「佛法無邊,
不度無緣之人。告辭。」見他轉身要走,我拉住他的袖子:「等等!
我...我能跟你一起走嗎?」玄明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為何?」「我... 」
我一時語塞。三千年孤寂修煉,今日初嘗人情,竟舍不得放手。「我想看看人間。」
「人間疾苦,不看也罷。」「那你為何在人間行走?」玄明終于轉身看我,
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度化眾生。」「那也度度我吧。」
我眨眨眼:「我可以當你的侍女,幫你打水做飯。」他沉默良久,終于點頭:「隨你。」
就這樣,我跟著玄明下了山。他走得很快,我赤足踩在碎石上,疼得齜牙咧嘴。
玄明回頭看我一眼,脫下自己的草鞋遞給我。「穿上。」「那你呢?」「貧僧習慣了。」
我穿上還帶著他體溫的草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三千年來,第一次有人關心我的感受。
我們來到山下的村莊時已是黃昏。村民們見到玄明,紛紛行禮稱「大師」。
一個老者上前:「大師又來義診了?這位姑娘是... 」「貧僧的...侍女。」
玄明似乎不習慣說謊,耳根微紅。村民們雖然感覺怪異,但也沒有多說什么。
我被安排在村長家暫住。夜里,我聽見隔壁玄明的房間傳來誦經聲,悄悄趴在窗邊偷看。
月光下,他端坐如鐘,佛珠在指間流轉,眉間朱砂隱隱發光。「看夠了嗎?」他開口說道。
我嚇得差點摔倒,紅著臉溜回自己房間。躺在床上,我摸著自己跳動的心臟。奇怪,
花妖怎么會有心跳?第二天一早,玄明在村口擺攤義診。我幫他研磨藥材,遞水擦汗。
中午時分,一個婦人抱著高燒不退的孩子跑來求救。玄明診脈后,眉頭緊鎖。
「需要雪山靈芝入藥,但此去雪山至少三日路程... 」「我去。」我站起身,
「我的腳程快,一日可回。」玄明驚訝地看著我:「你... 」「告訴我靈芝長什么樣。」
我打斷他的話。他畫了圖樣,又遞給我一枚符咒:「遇到危險就燒掉它。」我笑著接過,
化作一陣清風消失。其實不需要符咒,三千年修為雖未完全恢復,但尋常精怪傷不了我。
日落前,我在雪山絕壁找到了靈芝。回程時,一群狼妖攔住了我。「小花妖,把靈芝留下。」
為首的狼妖齜牙咧嘴。我冷笑:「就憑你們?」一場惡斗后,我帶著傷痕和靈芝回到村莊。
玄明看到我染血的衣裙,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他迅速配好藥,救活了孩子。夜深人靜時,
他來到我房間,遞給我一碗藥湯。「喝了它,對傷勢有益。」「小傷而已。」我嘴上這么說,
卻乖乖接過碗。玄明伸手,輕輕拂過我臉頰的傷口。他的手指溫暖干燥,帶著淡淡的檀香味。
「為何冒險?」「你救了我,我救別人,不是應該的嗎?」他沉默片刻:「妖類多自私,
你卻... 」「所以我說,妖有好壞之分。」我學著他當初的語氣。玄明嘴角微揚,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笑。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了雪山上的陽光。我們在村莊停留了七日。
第八天清晨,玄明收拾行囊準備離開。我默默跟在他身后,心里有些不舍。
這里的村民對我很好,小女孩們會編花環戴在我頭上。「接下來去哪?」我問。
「往南三百里,有個被厲鬼困擾的鎮子。」「厲鬼?」我有些害怕,「厲害嗎?」
玄明看我一眼:「怕就別跟來。」「誰怕了!」我挺起胸膛,「我可是三千年大妖!」
他搖搖頭,繼續趕路。我小跑著跟上,故意踩他的影子玩。2三日后,
我們到達那個被陰云籠罩的鎮子。街上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玄明敲開一戶人家,
詢問情況。「大師救命啊!」開門的老漢跪地哭訴:「那厲鬼每晚都來抓人,
已經死了十幾個了... 」玄明安撫道:「施主莫怕,貧僧正是為此而來。」當夜,
玄明在鎮中央設下法壇。我躲在附近的屋檐下觀戰。子時一到,陰風大作,
一個披頭散發的紅衣女鬼從天而降。「臭和尚,休要多管閑事!」女鬼尖嘯著撲向玄明。
玄明不慌不忙,念動真言,佛珠飛出形成牢籠困住女鬼。女鬼瘋狂掙扎,黑氣彌漫。
「為何害人?」玄明質問。「他們害死我女兒!」女鬼凄厲哭喊:「我要他們償命!」
我在暗處聽得心頭一震。原來厲鬼也有冤屈。玄明似乎早有預料:「冤冤相報何時了?
放下執念,我可超度你母女團聚。」女鬼愣住:「真...真的?」「出家人不打誑語。」
女鬼漸漸平靜,現出本來面目,是一個憔悴的年輕婦人。玄明誦經作法,度化了她。事后,
我問玄明:「如果她不肯被超度呢?」「那只能滅殺。」
玄明語氣沉重:「但渡化總比滅殺好。」我若有所思。那一夜,我夢見自己變成了厲鬼,
玄明用佛珠勒住我的脖子...第二天,全鎮人出來感謝玄明。
一個少女突然指著我尖叫道:「她是妖!我看見了,她昨晚眼睛會發光!」人群頓時騷動。
玄明擋在我面前:「諸位冷靜,青蘿雖是妖,但心地善良,還幫忙驅鬼。」「妖就是妖!」
「大師快收了她!」我緊張地抓住玄明的袖子。他回頭看我一眼,輕輕搖頭示意我別怕。
「若諸位執意相逼,貧僧只好告辭。」玄明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村民們面面相覷,
最終讓開了路。離開鎮子后,我小聲問:「你會收了我嗎?」「不會。」玄明答得干脆。
「為什么?」「因為我能感覺到你不一樣。」我鼻子一酸。
這是我三千年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話。3我們繼續游歷。玄明降妖除魔,我幫他打下手。
有時遇到可憐的小妖,我會偷偷放走它們。玄明總是裝作沒看見。一次,
我們遇到一只偷雞的狐妖。玄明正要出手,我攔住他:「讓我來。」
我找到那只瑟瑟發抖的小狐貍:「為什么偷雞?」「我...我娘病了,需要營養... 」
狐妖怯生生的說。我回頭看向玄明,他嘆了口氣,從包袱里拿出干糧遞給狐妖:「拿去,
別再偷了。」狐妖千恩萬謝地走了。我笑著看玄明:「大師心軟了?」「近朱者赤。」
他淡淡回應。不知不覺,我們同行已半年。從春到秋,走過無數村莊城鎮。
玄明的名聲越來越大,被稱為「活佛」。而我,依然是他的「侍女」。某個秋夜,
我們在野外露宿。玄明打坐入定,我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玄明,你從哪來?」
我開口打破沉默。他緩緩睜眼:「西天。」「胡說,你明明是凡人。」「前世是佛,
今生重修。」他語氣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我坐起身:「真的?那你怎么證明?」
玄明不語,只是伸出手。掌心浮現一朵金色蓮花,緩緩旋轉。
我目瞪口呆:「那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你我有緣。」「什么緣?」
他再次閉目:「不可說。」我氣呼呼地躺回去,心里卻泛起漣漪。佛與妖,就像黑與白,
能有什么緣?第二天,我們遇到一隊官兵在追捕逃犯。那逃犯慌不擇路,撞倒了路邊的孕婦。
官兵視而不見,繼續追趕。玄明立刻上前救助。孕婦血流不止,情況危急。玄明讓我扶住她,
自己咬破手指,在空中畫了一道血符。「你干什么?」我驚呼。佛門弟子最忌見血,
這是大忌。血符落在孕婦腹部,止住了血。安頓好孕婦后,玄明虛弱地靠在墻邊。
我扶住他:「你瘋了?用血符會折損修為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勉強笑道。
我心疼得眼淚打轉:「傻子!」當晚,玄明高燒不退。我守在他床邊,用濕毛巾敷額頭。
半夜,他突然抓住我的手:「青蘿... 」「我在。」「若有一日,
我不得不收你...你會恨我嗎?」我心頭一震:「為什么這么問?」「因為... 」
他聲音漸弱:「我越來越下不了手... 」我呆住了。玄明昏睡過去,而我徹夜未眠。
4秋去冬來,第一場雪落下時,我們來到北境邊陲。這里人煙稀少,卻有不少精怪出沒。
玄明說,此地有座千年古剎需要修繕佛像,我們便在此暫住。那日我正在后院掃雪,
忽聞一陣異香。抬頭望去,一個身著紫金長袍的男子站在梅樹下,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他面容俊美近乎妖異,額間一枚黑色火焰紋,周身妖氣濃得化不開。「三千年修為的小花妖,
倒是罕見。」「叫什么名字?」我握緊掃帚,警惕后退:「閣下是誰?」「夜羅剎,
北境妖王。」他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個令妖界聞風喪膽的名字。我膝蓋一軟,差點跪倒。
夜羅剎是修煉八千年的蝙蝠精,統領北方所有妖族,據說曾生吞過三位羅漢。「青蘿!」
玄明的聲音從廊下傳來。他快步走到我身前,擋住夜羅剎的視線:「這位施主,有何貴干?」
夜羅剎瞇起眼:「小和尚,讓開。本王看上這個小妖女了。」
玄明紋絲不動:「青蘿是自由身,非我所有。」「那正好。」夜羅剎袖袍一揮,
我腰間突然多了一塊紫玉。「三日后,本王來迎娶你做第七房妾室。
若敢逃跑...這寺廟里的和尚,一個不留。」說完,他化作一團黑霧消散。
我顫抖著取下紫玉,發現無論如何都丟不掉。玄明臉色陰沉如水。他咬破手指,
在紫玉上畫了道血符,紫玉這才啪地碎裂。「我們得離開。」他拉著我回禪房,
迅速收拾行囊。「他...他真的會殺光寺廟里的人嗎?」我問。玄明動作一頓:「會。」
我癱坐在蒲團上。5三千年修行,我從未如此恐懼過。夜羅剎的兇名,連深山的草木都知道。
「別怕。」玄明握住我的手,「我不會讓他帶走你。」他的手心很暖,卻有一層薄汗。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玄明也會緊張。當夜,我們悄悄離開古剎。玄明在寺廟周圍布下結界,
至少能抵擋一陣。我們往南疾行,希望能趕在夜羅剎發現前渡過洛水。雪越下越大,
我的草鞋早已濕透。玄明見狀,二話不說背起我繼續趕路。趴在他背上,
我能聽見他有力的心跳。「玄明,如果...如果被他找到... 」「別想那么多。」
「我是說如果!」我抓緊他的僧袍,「你別管我了,自己逃吧,別回頭,他是沖我來的。」
玄明停下腳步,轉頭看我。雪落在他長睫上,融成水珠滑落。「青蘿,
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記得。」「那時我本可以袖手旁觀,讓你死于雷劫。」
「但我沒有。現在也一樣。」我鼻子一酸,把臉埋在他頸窩。那里有淡淡的檀香,
讓我莫名安心。6第三天黃昏,我們被追上了。當時剛渡過洛水,正在一處廢棄茶棚休息。
玄明突然站起身,面色凝重:「來了。」話音剛落,天空驟然暗下。
黑壓壓的蝙蝠群遮蔽了夕陽,夜羅剎踏著最后一縷紅光降臨。
他身后跟著數十個形態各異的妖怪,個個妖氣沖天。夜羅剎冷笑:「小妖女,你讓本王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