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星星也有點著急,回頭看向南喬,“姐姐,我,我想吃飯,我要吃快點。”
南喬雙手捧臉,露出了被萌到的笑容:“好好好,想吃什么你自己點,好不好。”
江嶼白坐在她旁邊,余光看到了她略帶傻氣的樣子,微微挑眉,但他沒有看很久,只是一閃而過,浮光掠影,水波無痕,他很快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電腦上。
南喬笑完,不自覺地側頭去看身邊的人,只見對方又一臉自閉地開始敲電腦,瞬間覺得沒意思。
江嶼白這個人,真的沒意思透了。
點完菜后,各種小朋友愛吃的意面披薩雞翅很快就被送了上來,星星和呦呦手牽著手去洗手,江嶼白面無表情地從隨身背的大包里拿出了一套恐龍造型的餐盤和筷子。
“你出來吃飯,還自帶餐具呀。”南喬有點驚訝,趁機找了個話題。
“呦呦爸爸要求的。”江嶼白聳聳肩,難得搭了回腔。
從呦呦開始吃非輔食類的食物后,時曄就給她買了專屬的餐盤,方便在家里大人和孩子分餐,避免唾液交叉傳播病菌。
江嶼白記得自己高中的時候,周末偶爾會去江知念家里吃飯,時曄那個重度潔癖不愿意跟他共餐,又嫌棄在家里用公筷麻煩,于是讓他和呦呦一樣享受了分餐待遇,跟在大學食堂里一樣用餐盤吃著飯,然后看那對小夫妻親親密密地一個盤子里夾菜。
他那會年紀小,又看不慣時曄,對這種公然嫌棄非常不爽,暗地里找江知念茶里茶氣地挑撥離間,結果江知念只是滿臉「我老公說什么都對」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跟他科普。
共餐會傳播很多疾病,比如幽門螺桿菌、咽炎,以及各種口腔細菌比如牙菌斑,所以他們選擇分餐,就是為了避免交叉傳播各種疾病。
那時候的江嶼白光長個不長心,每天的時間除了學習就是跟朋友一起研究代碼,一點「情竇初開」的意思都沒有,抬著下巴張口就問江知念,那你和時曄為什么不分餐。
把江知念鬧了個大紅臉。
南喬對江嶼白口中的那個姐夫有點好奇,總覺得在家庭生活中,這么負責仔細的父親很少:“你姐夫是覺得外面的餐具不干凈嗎?”
很多親子餐廳都會提供兒童專屬的親子餐具,如果只是要分餐,并不需要自己帶,太麻煩了。
“醫生的臭毛病,他不相信外面餐具的消毒流程。”
“呦呦的爸爸不是外國人嗎,他是在私立醫院當醫生?”
“不是外國人,勉強算個混血吧。”不過他至今不知道時曄混了哪幾國,據說父系那邊歐洲各國都大亂燉了一遍。
南喬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又高又帥的混血男模形象,平時工作的時候穿著禁欲的白大褂,下了班回家,單手脫掉上衣,露出精悍的八塊腹肌……嘖,這是什么18禁小說的男主配置啊。
江嶼白不知道南喬的幻想,自己拿著兒童筷子把呦呦喜歡吃的東西裝進餐盤,隨后拿出手機對著拍了一張照片,點擊發送。
南喬把腦內廢料一鍵清空,湊過來好奇道:“是發給你姐姐嗎?”
江嶼白把手機收好,懶得看對面回復的消息:“不是,發給呦呦爸爸,他需要掌控呦呦每日營養攝入。”
南喬:“……”
這人的掌控欲好強。
吃完午飯后,餐廳開始清場,南喬付了包場的費用,整個用餐區一下子空蕩蕩起來,只剩她和江嶼白兩個人。
她原本以為像江嶼白這樣的脾氣,說不定會拒絕留下,畢竟他就是一個很假惺惺裝清高的人,會嫌自己仗著有錢為所欲為,享受特權也不一定,卻沒想到星星拉著呦呦跑開的時候,他連假裝阻止一下都沒有。
嘖,裝都不裝了。
南喬去洗手間做了個簡單的飯后牙齒護理,又補了補妝,重新回到座位正想著要怎么打發時間的時候,忽然發現江嶼白的人工耳蝸從剛才起就一直戴在頭上。
看來這是不反感自己騷擾的意思了,也對,畢竟他也享受了自己鈔能力帶來的好處,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怎么也不好意思再給自己甩臉色吧。
南喬挪了挪,矜持坐到他身邊,剛要掐起嗓子江嶼白就率先開口:“用剛才那樣的正常嗓音說話就行。”
南喬撇了撇嘴,心想,給你聽點甜妹音你還不滿意,真難伺候,但是既然對方都開口了,她也懶得夾了:“剛才謝謝你。”
江嶼白瞟她:“謝我什么?”
南喬:“……”
不是,哪有人被人感謝了還問這種細節的,那要她怎么說,謝謝你剛才像個英雄一樣擋在人家面前,保護人家,讓人家覺得好有安全感哦……
呃,有點惡心,她用正常的語氣說不出來。
“謝謝你剛才見義勇為,助人為樂,古道熱腸,忠肝義膽,義薄云天……”
江嶼白笑了。
南喬警惕地看他:“你笑什么。”
“你原來也有正常的時候。”他以前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端著的天仙模樣,不食人間煙火,只喝露水,平日里只要在人前,就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會出錯,看著都累。
南喬偷偷翻了個優雅的白眼:“我在正常人面前一直都很正常的啊,仙女是我的本性,我可沒有裝。”
江嶼白挑眉,不置可否,繼續扭頭專心敲代碼去了。
“喂,江嶼白,我在對你表達感謝,你就這個反應的嗎。”
“不用客氣。”這次回復得倒是很快,但還是一臉的酷哥樣,懶洋洋的,漠不關心,看著就讓人生氣。
“哎,你說你天天裝得一副酷哥樣,不累嗎。”還說我裝,你不也裝嗎,大家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話誰好嗎。
江嶼白漫不經心地調笑道:“你覺得我很酷嗎。”
南喬:“……”
江嶼白撇過頭看她一臉呆滯生無可戀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覺得有趣:“你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把柄在我手里嗎,不如說出來讓我聽聽。”
南喬心里一突,江嶼白這個人真的很敏感,她不過稍微湊上去了一點,閑聊幾句,他就能察覺到不對勁。
“沒有啊,就閑得無聊,找你隨便聊聊,我這個人本來就很隨和,性格很好,跟誰都聊得來,別人坐在這里,我也會主動聊天,表達我的善意的,是不是你都沒區別,你別誤會了,我可沒有別的意思。”
南喬一緊張就容易啰里八嗦解釋一大堆,好掩蓋自己的心虛。
江嶼白瞟她一眼,無所謂地點點頭,繼續不咸不淡地敲著他的代碼。
南喬有點糾結,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湊上去刷好感,如果江嶼白是個游戲npc就好了,這樣她就能點開面板查看一下他的好感度。
就在南喬還沒想好聊什么的時候,江嶼白忽然停下了敲擊,抬手摸了摸后背的肩胛骨,像是終于碼累了一樣,扭了扭頸椎,非常隨意地主動開了口:“你妹妹,她的眼睛,為什么……”
這個話題其實有點突兀,不太符合江嶼白這個人對別人的事情不太關心的人設。
南喬也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像草原上帶著幼崽的母獅子,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戒備非常。
因為星星的眼睛異于常人,很多人第一次見到都會產生好奇,有時候走在路上南喬能感受到很多目光,有善意的同情,也有惡意的獵奇,但這些都讓她不舒服。
“干嘛,你覺得很嚇人?”
江嶼白感受到了南喬語氣中夾雜著的攻擊性,他轉過身,難得地直視著她的臉,很平靜地開口:“不嚇人嗎。”
不是疑問句,也不是反問句,更像是一種……陳述,南喬不明白這種奇怪的感覺,但也不覺得被冒犯,因此身上的刺刷一聲就倒了下來,變成了柔軟的鎧甲。
她臉上帶著親媽濾鏡溫柔笑道:“當然不嚇人,你不覺得很像小天使嗎,她一定是因為出生的時候太可愛了,被上帝舍不得所以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她伸出兩根只做了基礎養護,連普通甲油都沒擦的手指,輕輕點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神色溫柔到不可思議。
江嶼白垂下雙眼,目光無意義地掃過南喬重新放回桌上的手指,想起上次見她的時候,那十根手指甲還跟兇器一樣,以超出常人理解的長度貼滿了各種裝飾,他甚至想過這種東西,揉眼睛的時候真的不會把自己戳瞎嗎。
江嶼白莫名笑了一下,又問:“你帶她去檢查過嗎。”
“檢查了啊,醫生說她很健康。”南喬回想起了自己拿到檢查結果的那一刻,徹底放下擔憂的心情,笑著補充道,“可能是因為她爸爸是外國人的關系吧,正好遺傳到了一只眼睛。”
她剛看到星星的眼睛,就猜測過那個渣男是不是個外國人,畢竟她這邊祖上三代都根正苗紅沒有外國基因,那這只藍眼睛就只能來自父系了,她想,渣男應該是個法國的藍眼小帥哥吧,畢竟按照她原本的規劃,她很快就會去法國留學。
看來法國小帥哥很有魅力,把她迷得七葷八素的,不管不顧就給他生了孩子,當了個帶球跑的戀愛腦。
江嶼白聽她說完后,神色又恢復了散漫隨意的樣子,轉過身去對著電腦,仿佛剛才的好奇只是一時興起,得到了答案又覺得不重要,他的指尖繼續敲擊著鍵盤,發出清脆的聲響。
南喬坐在旁邊看了一會,實在無聊:“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畢業工作簽好了嗎?”
“沒。”
“你沒找到工作?”
“嗯。”
“不會吧,我聽說你成績不是挺好的嗎?”難道是脾氣太臭,沒公司要他?
“不想找。”
南喬反應過來,江嶼白應該是一早就做好了要自己創業的打算,所以干脆不找工作。
“哦,那你是打算自己創業嗎?”終于問到了自己的目的,南喬的語氣也有些激動,她就等著江嶼白提到自己的創業項目,這樣她就能順理成章地提出自己很看好他,可以作為天使投資人,為他們提供創業的啟動資金。
結果她星星眼閃了半天,江嶼白只是語氣隨口道:“不,我打算專心帶孩子。”
南喬:“……”
“啊?”
“明年9月份呦呦就上小學了,她爸爸媽媽沒時間,我要負責接送孩子,做飯,輔導作業,全職舅舅很忙,沒時間工作。”
南喬一聽就知道這人在胡說八道,故意騙自己。
至于嘛,不就是個什么人工智能ai機器人大數據之類……巴拉巴拉,莫名其妙不知道在干嘛的項目,搞這么神神秘秘的,一點消息都不肯透露。
“我看你是找不到工作,沒面子就故意挽尊拿照顧孩子當借口,說不想找吧,死鴨子嘴硬。”南喬故意刺激江嶼白,“要不這樣吧,正好我家的公司也在招人,要不你把簡歷發給我一份,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內推一下。”
江嶼白神色不變,手指在鍵盤上輕快地點了幾下,歪頭看南喬:“好啊,簡歷發到你郵箱了,查收一下。”
南喬一愣,什么情況,難道江嶼白真的要來她家公司,等等,她不會成了那只扇動翅膀的小蝴蝶,把江嶼白的創業公司給扇沒了吧。
她急急忙忙用手機打開郵箱,果然收到了一封word格式的文檔,南喬順手打開,結果文檔里面只有用代碼拼出的一個笑臉。
江嶼白難得笑了,不是那種陽光開朗的笑容,反而帶了點不懷好意的痞氣:“這么容易被騙啊,要是我往文檔里面植個病毒,現在你前男……存錢的銀行賬號密碼我都知道了。”
南喬把手機一放,不高興道:“我就知道你在騙我,江嶼白,你這個人的嘴里有實話嗎。”
“沒有,我這個人聽力不好。”江嶼白歪頭瞟了南喬一眼,點了點自己腦袋上的人工耳蝸,戲謔道,“喜歡胡說八道,你可以當我是啞巴,別跟我說話。”
六年前射出的那顆子彈破風而出,精準地射中了南喬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