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白靜靜地聽完，又低頭看向南喬，沒說話，似乎是還想聽她說點什么。
南喬看著他的眼睛，忽然一個冷笑話在腦海中浮現：“其實，你也就比普通人多廢一點電而已啦。”
說完她自己哈哈了兩聲，自覺挺幽默，可惜江嶼白并不覺得有什么好笑，但他看著南喬亮晶晶的眼睛，顯然是想要求夸獎的表情，忽然就覺得有趣。
他沒想到南喬竟然是一個笑點這么低，又這么奇怪的人，帶著這樣的念頭，忍不住就跟著笑了起來。
其實江嶼白是笑起來非常好看的人，美人在骨不在皮，骨相好看的人，不論做什么表情都好看，南喬愣愣地看了一會，心想，這人幸好平時不怎么愛笑，不然在學校里要是總這么笑，估計花癡他的人會更多。
江嶼白有著一雙非常深邃的，傳說中看狗都深情的眼睛，當他低頭看你的時候，你會有種被他深深注視的感覺，像看著什么珍藏的寶貝，滿懷著柔情與憧憬。
南喬意識到了什么，不自在地扭過頭去，尷尬道：“那個，我說這個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
她這里云里霧里「意思」了半天，如果來個沒聽過前因后果的人肯定不知道這人在說什么，但江嶼白一下子都懂了，他臉上的笑意霎時停頓，像一場美夢被喚醒，睜開眼時那一秒惆悵的枉然與失落，好半天才輕輕“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南喬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沉默下來，兩人沒再繼續聊下去，而是默契地快速挑好了東西，去收銀臺結賬。
東西有點多，整整兩大袋，南喬買完單有點犯愁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提一袋，可是她穿著高跟鞋，拎著么重的袋子一定會痛得齜牙咧嘴，說不定還會扭到腳。
她還沒來得及多糾結一秒，江嶼白已經一手一個袋子，非常輕松地轉身走了。
南喬只好跟上去，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在旁邊，語氣不是太誠懇地開口：“重不重啊，要不我拎一個吧。”
“不用。”在江嶼白看來，既然基因的表達就是讓男性在體力上超過女性，那么男性在社會分工中多承擔一些體力活是理所當然的。
南喬松了口氣，又虛情假意地讓了一下：“啊，都讓你一個人拎，那多不好意思。”
江嶼白側頭看她，嘴角一勾：“真的嗎，那給你一個。”
說完伸出一只手，等著南喬來接，南喬愣住，看著另一只因為拎著購物袋而肌肉繃緊的小臂，只覺得手酸。
江嶼白笑了一聲，把手收回去繼續走，南喬反應過來這是被人耍了，有待呢無語，又有點想笑：“喂，江嶼白，你怎么這么無聊。”
卸掉刻意裝出來的女神完美人設，才二十出頭的南喬也不過是個愛笑愛鬧的女大學生，跟在逗弄她的男生身后發著可愛的小脾氣，語氣也不自覺地變得有點撒嬌的意味。
“有嗎。”江嶼白看著她變得親近的神色，語氣輕快，心情不錯，兩人之間的氛圍又回到了談論戀愛觀之前，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
回到家里，江嶼白直接去了廚房，準備做飯，南喬則帶著兩個小朋友去洗手。
“漂亮姐姐，星星說墻上的畫是你畫的。”
南喬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是一幅油畫，她剛上大一的時候畫的。
“對呀，好不好看。”南喬是藝術生，雖然學的是坑爹藝術管理，但也參加過藝考，畫畫水平還算可以。
“真好看，我們也可以畫畫嗎？”
“可以呀。”南喬去給她們準備畫紙和彩筆，“你們想畫什么，要姐姐教你們嗎？”
江嶼白做好第一道菜放到桌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大兩小坐在窗邊的書桌旁，腦袋湊在一起畫畫的樣子。
南喬把披肩的長發極其隨意地盤在頭頂，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每一根凌亂的發絲都被鍍上一層溫暖的絨光，說不出的溫柔與纏綿。
江嶼白靜靜地看了一會，最終還是收回了目光，轉身回了廚房，正要炒下一個菜，手機提示音響起，是時曄發來的消息。
「做過心電圖和心臟彩超檢查嗎。」
昨天南喬那個樣子，江嶼白就給時曄發了消息，沒想到他忙到現在才回。
「做過了，都沒事。」
「如果基礎體檢沒問題，應該是呼吸性相關的竇性心律不齊，問題不大。」
江嶼白松了口氣，道了一聲謝。
一般來說他和時曄之間的聊天到這里就會結束了，結果這次時曄卻主動又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小雨，昨天視頻里的那個女孩子是誰呀。」
這一看就是江知念問的。
「一個朋友，別誤會。」
「沒誤會，你一看就喜歡人家。」
江嶼白：“……”
手指在鍵盤上隨意點擊了幾下，又刪除，最后還是打了幾個字過去。
「我跟她，不可能的。」
他估計江知念看到自己發的消息就懂了，應該不會繼續追問，結果對面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江嶼白耐心地等了一會，可等到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安慰或者鼓勵，而是一個鏈接。
「你的好友時曄送給你一本電子書，快點來領取吧。」
江嶼白莫名其妙地點開鏈接，只見碩大的幾個字出現在屏幕上。
「戀愛寶典——教你7天拿下crush，全新升級版，戀愛技巧up！」
江嶼白正要問這是什么東西，對面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不用謝，好好學習。」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我請教。」
江嶼白：“？？？”
等江嶼白做完一葷兩素的營養餐回到客廳時，星星和呦呦已經完成了各自的大作，一看到江嶼白出來，就迫不及待地沖上來獻寶。
“小舅舅，你看，我畫了什么。”
紙上，兇猛的噴火龍正在大戰狂暴的噴水龍，戰況激烈，氣氛焦灼，線條亂飛。
江嶼白看著這一如既往的穩定發揮，隨口說了一句不錯，又去看星星的畫，她畫了……一個女人，兩個小女孩，一起坐在一只霸王龍上，霸王龍的腦袋上還被拴了根遛狗繩。
以他多年帶娃的經驗，猜測應該是南喬帶著她們兩個在騎霸王龍的樣子，其中南喬的腦袋上還戴了一頂金色的公主小皇冠。
呦呦興奮地解釋：“小舅舅，你看這個是不是很酷，星星本來想畫一匹馬的，但是她不會畫馬，我就讓她畫我的霸霸。”
霸霸是她最愛的恐龍模型，今天特意帶了過來，和星星一起玩。
江嶼白欣賞了一下，發現星星的線條非常干凈整齊，和呦呦那種自由發揮的抽象派不同，屬于有點功底的那種。
“你學過畫畫嗎？”
“嗯，媽媽教我噠。”
江嶼白故意逗她，裝作吃醋的樣子：“為什么只畫你們三個，不畫我呢。”
星星正要回答，呦呦忽然哈哈笑起來，搶答道：“畫了，畫了，這個就是你。”
她指著畫里的霸王龍，上躥下跳，跟只猴子一樣，星星則害羞地點點頭：“我們三個是公主，住在城堡里，你是我們的霸王龍馬。”
悲慘淪為坐騎的江嶼白違心地夸了幾句，隨后抬起頭，目光看向站在不遠處，還在全神貫注地畫著什么的南喬。
讓兩個小朋友先吃飯，他走到南喬身邊，第一眼看到的是南喬低著頭畫畫時，不經意間露出來的，后頸的那一小片白皙細膩的皮膚，像脂玉一樣，上面嵌著一根很細的紅繩，有點陷入皮膚里，沿著衣領一路蜿蜒，最終消失在胸前的領口處。
江嶼白沒見過這根紅繩盡頭的吊墜，猜測應該是從小帶到大的護身項鏈，而不是裝飾性的首飾，因此只溫潤在心口，從來不拿出來讓人看見。
他看完了脖子，又去看耳垂，最后才將目光微移看向桌面，意外地發現南喬竟然……在畫自己。
也許擅長畫畫的人手都很好看，南喬的手就非常漂亮，修長白皙的手指握著一只鉛筆，只幾筆就能快速勾勒出精美的輪廓。
南喬畫完最后一筆，松了一口氣，一抬頭發現江嶼白竟然站在身邊，神色復雜難明地看向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南喬把鉛筆素描舉起來給江嶼白看：“怎么樣，像不像。”
挺像的，江嶼白的目光從畫上又移動到南喬的臉上，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玩笑口吻開口道：“南喬同學，你為什么對我的……身體這么感興趣。”
他能感覺得到南喬偶爾偷看向他身體的目光，不然那次在浴室調試花灑，他不會刻意光著上身，這跟孔雀開屏沒什么區別。
“什么啊，誰對你的身體感興趣。”
南喬著急地反駁起來，她以為自己的觀察都是隱秘而無人知曉的，卻沒想到江嶼白這個當事人竟然能察覺到。
江嶼白挑眉：“是嗎，你上次夸我的枕骨好看，這次又畫我的臉，難道枕骨和臉不是我的身體一部分嗎。”
南喬語塞，感覺自己被調戲了。
她故作輕松地捏了捏手指，好掩飾自己的心虛，忽然頭頂燈泡一亮，想到了什么：“江嶼白，你有沒有興趣去美院當人體模特，你的枕骨和臉，都是特別標準的雕塑線條，你看你的這條下頜線，嘖嘖，簡直了……”
“吃飯了。”沒等她說完，江嶼白神色一淡地開口打斷了南喬接下來的話，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
南喬：“……”
打了一肚子草稿想忽悠對方給自己當人體模特的計劃，失敗。
……
吃完飯后，星星帶著呦呦去房間里玩了，江嶼白則切了一盤水果放在南喬手邊，問她：“你下午是不是沒課。”
“沒課，怎么了，你有事？”
“嗯，導師找我，畢業論文的事情。”
“哦，幾點回來。”
“應該1個小時以內，不過得看情況。”江嶼白把背包里屬于呦呦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在了桌上，“有什么問題給我打電話。”
江嶼白翻看著手機，又去看南喬，見對方正盯著屏幕，雙手瘋狂打字，他有種預感，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那個神秘的app，就在南喬打完最后一個字發送成功后，江嶼白下拉頁面刷新便看到了她最新發的帖子。
江嶼白沒急著看，而是背起包離開了南喬家，等電梯的時候，手機在兜里轉了幾圈，像兒童摩挲自己最愛的棒棒糖一樣，江嶼白最終還是沒忍住，解鎖了頁面，認真看了起來。
這篇小作文吐槽了一個離譜的追求者的故事，劇情很簡單，無非是上午還來刷好感度，下午就和別的女生超市飆車，既沒有人品，也不講公德，屬于應該被分類到有害垃圾桶的那一類人。
江嶼白心情愉悅地反復看了幾遍，忽然刷到一個評論。
「博主的追求者也太多了吧，每個月都要吐槽，哪來這么多追求者，真當自己天仙美人啊，我不信。」
底下馬上有人附和。
「就是，有人追就不錯了，趕緊從了吧，還挑挑揀揀的，小心挑剩下。」
江嶼白挑眉，有些好奇南喬會怎么回復，結果等了一會，再一刷新頁面，這兩條回復就都不見了，看來是被南喬刪評拉黑一條龍了。
很好，一點也不內耗，主打一個氣死別人，快樂自己。
江嶼白想了想，也回復了一條信息，反正這是專門為南喬注冊的號，沒人知道是他。
「感覺博主現實生活里應該是那種很難追的女神，好奇到底什么樣的男生才能追到你。」
他措詞自覺吹捧又有禮貌，按照南喬以往的喜好，被翻牌的概率很高。
果然南喬回復了他的消息。
「我不喜歡被人追，所以沒人能追到我。」
公寓里，南喬放松地癱在沙發上看著手機評論，其實回復這條消息真的不是在立人設，而是她自己真實的想法。
她一直不理解「追求」的內在邏輯，她向往的愛情，是彼此一見鐘情，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同時愛上彼此的一種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