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傻眼，啥，啥情況，她一臉狐疑地盯著江嶼白的臉，想看看這人是不是在騙自己，江嶼白一臉酷哥樣地回視她，眼神不躲不閃，心里坦坦蕩蕩。
南喬一驚，心想難道是星星傳達的信息有誤？
她回想起那天她臨時要回學院弄一個海報，帶著星星在學校里穿梭的時候，小女孩忽然指著不遠處的江嶼白對她說。
「媽媽，是有錢的叔叔。」
「什么？」
「手機上的，你的手機，你說的，嗯……什么有錢人排行榜。」
事后南喬猜測，應該是未來的某一天，她玩手機正好刷到了江嶼白登上福布斯榜的新聞，星星在旁邊看到了，她隨口說的。
按照這些天她對星星的了解，這不是一個喜歡說謊，或者胡說八道的小女孩，最多可能有點表達歧義，或者理解出錯，但整個對話里有個悖論，6歲的星星是看不懂字的，她轉述的是6年以后的南喬告訴她的話。
那這里的關鍵就是，6年以后的南喬，會不會敷衍小孩，隨口胡說八道……
南喬對自己仔細剖析了一下，覺得……很有可能。
瞬間，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席卷她的全身，原本以為泡在海里的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支撐的浮木，結果拼盡千辛萬苦游過去了，抓住后才發現，這特喵的竟然是根稻草。
摔，沒用啊！
南喬慌張地后退兩步，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未來要住的那間陰暗破壞的危房，一時間心亂如麻。
不，她才不要住那種破房子，也不要每天辛苦地打工兼職養孩子，渾渾噩噩，絕望麻木地過一輩子。
星星描述的那種生活，她光是想想就覺得窒息，想吐。
江嶼白看她常年氣血充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額間甚至還冒出了一些細密的冷汗，不由得皺眉：“你不舒服？”
南喬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這是她從小的毛病，一遇到緊張棘手的事情，腦袋一蒙就會心率不齊，呼吸不暢，嚴重的時候甚至會頭暈眼花，渾身無力。
“我偶爾會這樣，沒事。”
她擺了擺手，往后靠在墻壁上，沒力氣繼續說話，只想休息一下，江嶼白站在一邊，神色冷峻，就在南喬小腿卻止不住地發軟，眼看著就要坐在地上的時候，他眼疾手快地將人一把撈住。
“我先帶你去沙發上躺一會。”
呦呦的家里只有兩個房間，兒童房的床很小，大人躺不進去，至于主臥，哪怕江知念再三讓他晚上去主臥睡，因為考慮到時曄這個空間感極強的潔癖狂魔，他也從來沒去過，晚上都直接在沙發上將就。
江嶼白打橫抱起南喬，快步走出了廚房。
客廳里剛從陽臺回來，正在地板上打滾撒歡模仿蛇和蜥蜴爬行的兩個小朋友看到南喬不舒服的樣子，也有點緊張。
“小舅舅，漂亮姐姐怎么了？”
江嶼白把人放下，站起身摸了摸呦呦的腦袋：“她有點不舒服，你去給姐姐倒杯熱水好嗎，記得加點蜂蜜。”
他覺得南喬臉色發白的樣子有點像低血糖，但又覺得剛吃完飯不至于會低血糖，但是喝點溫熱的蜂蜜水總歸沒什么問題。
呦呦點點頭，乖巧地去了，星星則湊到南喬旁邊，輕輕摸了摸媽媽的額頭，又湊上去親了親。
她每次生病的時候，媽媽都是這樣對她的。
南喬看著星星擔憂的神色，很輕地笑了一下，她想告訴她自己沒事，不用擔心，可心口的跳動卻依然很快，她連喘氣都費勁。
江嶼白蹲下身，同樣摸了摸星星的腦袋：“姐姐不用有事的，不用擔心。”
星星點點頭，非常懂事乖巧地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守在南喬身邊，眼睛里滿是充沛的愛意和依戀。
南喬伸出手，讓星星勾著自己的手指，慢慢地平復自己的情緒，其實這種感覺她太熟悉不過了，知道只要緩過這一陣就行，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她小心地調整著呼吸，熬過一陣陣的因為心臟過速而隨時像要死掉的無力感。
江嶼白站在一邊，一邊仔細的地觀察著南喬的臉色，一邊給時曄發消息詢問情況，等呦呦端來溫熱的蜂蜜水后，他找了根吸管放在杯子里，示意南喬躺著喝點蜂蜜水。
南喬小小地喝了幾口，又躺了一會，狂速跳動的心臟這才像終于累了一樣，慢慢變回正常的節奏，南喬緩緩舒了口氣，坐了起來。
“我沒事了，謝謝。”
江嶼白把杯子放到她手中：“都喝了吧。”
南喬計算著這一杯蜂蜜水的糖分，嫌棄地搖搖頭：“我不是低血糖，就是……情緒不能太激動，容易心跳過快。”
“你心臟有問題？”
南喬側過臉，不太想聊的樣子：“檢查過了，不是什么大問題，保持心情愉快就好。”
江嶼白回想了一下：“我說不創業，你就心情不好了？”
他記得南喬就是在聽到自己說那句話后，忽然臉色變化的，但是這個原因，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他創業與否，和她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這么在意。
南喬不想提，聲音帶著點氣：“你創不創業跟我有什么關系。”
江嶼白同意：“對，跟你有什么關系。”
南喬蹭地一下站起來，心煩意亂地轉了兩圈，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做什么，干脆眼不見為凈地道：“我走了。”
江嶼白攔住她，手指微微曲了幾下，勸她：“你剛剛恢復，開車恐怕有危險，再休息一下。”
南喬推開他的手，高貴冷艷地搖頭：“不用，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犯了一次后，短時間內不會再犯。”
說完不給江嶼白反應的機會，蹲下來拉住星星的手，柔聲道：“星星，姐姐不太舒服，我們回家了，好嗎。”
星星有點失落，但她不是個會撒潑打滾的小朋友，見媽媽不舒服，回頭看了一眼呦呦，就很乖地點點頭：“好。”
呦呦有點失落，舍不得星星走，可一想到兩個人明天還可以見面一起玩，她又立馬不難過了。
兩人開門準備離開，江嶼白跟在后面看了一會，大概是覺得南喬的臉色實在太差，不太放心，干脆地捎上呦呦，要送人下去。
“不用送。”南喬看到他就來氣。
“我們正好去樓下買明天的早飯，也不是專門送你。”江嶼白雙手抄兜跟在后面，兩大兩小一起慢慢走下了樓梯。
呦呦和星星高興地牽著手，走在南喬和江嶼白一前一后中間的區域：“你加我好友了嗎，回去可以給我發消息，打電話。”
“我不會加，怎么加。”
“我幫你，這樣，你看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那你晚點發小白和小金的照片給我看。”
“好，不過很多照片都在我小舅舅的手機里。”呦呦拉了拉江嶼白的衣服下擺，抬頭笑瞇瞇道，“小舅舅，你有漂亮姐姐的微信嗎。”
南喬走在最前面，愣了一下，回頭看向江嶼白，恰好江嶼白也在看她，居高臨下的，兩人此時的站位有點像6年前的那個慈善晚宴。
只不過成年了的江嶼白比十五歲的時候成熟穩重了很多，個子高了，臉也褪去了青澀稚氣，看起來是個男人的模樣。
仿佛隔著倏忽而過的6年時光，他低著頭，垂眸看著南喬，開口笑道：“加個微信？”
南喬在星星期盼的目光中，拿出手機解鎖屏幕，剛才還沒出去的吐槽帖還沒退出，南喬一個激靈趕緊劃掉頁面，重新打開微信讓江嶼白掃碼，兩人加上了好友。
江嶼白的頭像是一輪海上明月，不知道是網上找的圖，還是自己拍的，看不出來。
南喬抑制住立馬翻他朋友圈的念頭，矜持地將手機鎖屏，放回了包里，仿佛加了江嶼白一個好友根本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她連備注都懶得給對方。
走出單元口，南喬帶著星星上了車，江嶼白一手牽著呦呦，一手抄在兜里，酷蓋一個地站著，漫不經心的，也沒揮手再見，或者走到車邊再關心囑咐幾句，只是神色淡淡地看著南喬的臉。
南喬想說點什么，比如好歹表示下感謝，可真張了嘴又覺得喉嚨堵得慌，只能悻悻地算了。
今天計劃突然偏離軌道，思緒混亂，有什么話還是明天想好了再說吧。
南喬正準備收回目光，江嶼白插在兜里的那只手忽然伸出來，對著南喬比了一個手勢。
南喬看不懂，問他什么意思，江嶼白笑了笑，說是「再見」的意思。
南喬覺得奇怪，再見不是只需要揮揮手就可以了嗎，怎么可能需要做這么復雜的動作，但她畢竟不懂手語，就沒太糾結，開車離開了狹窄的街道。
等人走后，呦呦抬頭看向自家小舅舅，嘿嘿笑道：“明、天、見。”
「明天也想見到你。」
江嶼白抬手摁住呦呦的腦袋，把人夾在胳膊底下拐走了。
*
晚上回了家，南喬看著時間不早了，帶著星星去衛生間洗漱。
“媽媽，今天我好開心啊。”去了從來沒去過的親子餐廳，還新交了一個好朋友，“明天還能和呦呦姐姐一起玩嗎？”
“當然可以啊。”
南喬站在星星身后，按照網上教的方法，一手輕輕摁住小朋友的后脖頸，一手拿著牙刷。
原本她想著，6歲的小朋友肯定可以自己刷牙了，結果上網一搜才知道，過早地讓小朋友自己刷牙，容易導致齲齒，因此早上那次刷牙可以培養小朋友的自理能力，但是晚上這次最好由家長來刷。
南喬擠好了牙膏，夾著嗓子可可愛愛道：“誰是大河馬呀。”
星星眼睛一亮，高興道：“是我，是我，我是大河馬，啊——”
她非常用力地將嘴巴張大，南喬輕輕扣住她的后腦勺，調整著嘴巴的角度，用特意學過的巴氏刷牙法給她刷牙。
星星下面的兩顆小門牙輕微地有些松動了，南喬估計著到了該換乳牙的年紀，刷這兩顆小牙的時候格外輕柔。
刷好牙漱了口，星星對著鏡子看自己那兩顆快要掉的小牙：“呦呦姐姐說她已經換過牙了，牙精靈還給她送了金幣。”
說到這星星還雙手捂嘴笑了起來：“她以為是金幣巧克力，還咬了一口。”
牙精靈又是什么，南喬一頭霧水，等星星去脫衣服準備洗澡的時候，她趕緊拿手機搜了一下。
原來是國外的小朋友掉牙以后，就會把掉落的牙齒放在枕頭下面，等著牙精靈用金幣來換走牙齒。
南喬順手在網上下單了一套牙精靈金幣套裝，不同的是，別人都買的金屬道具，她買了套足金的。
洗完澡，星星自己穿好了睡衣，乖乖地躺在床上等著南喬給她讀繪本，南喬這個公寓只有一個臥室，星星這些天一直都是跟南喬睡的，不過她從小也是跟媽媽一起睡習慣了的，睡姿非常乖，不像呦呦那樣會半夜練拳擊，反而香香軟軟地縮在媽媽懷里，可愛地不行。
南喬找了本新買的繪本，換上家居服靠在床邊，把星星攬在懷里給她講故事。
星星聽完了故事，心滿意足地躺下，還用小被子蓋住了半張臉，有點擔憂地問道：“媽媽，我的牙齒如果被牙精靈拿走了，是不是就見不到它的好朋友了。”
“什么好朋友？”
“牙齒的好朋友。”她露出兩排整齊的小白牙，“它們都是好朋友。”
南喬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心里一片柔軟，伸手摸了摸她可愛的小卷毛：“不會的，牙精靈把你的小乳牙帶走以后，會好好照顧它們，等所有的乳牙都被牙精靈帶走了，它們就又可以一起玩了。”
“牙齒去牙精靈那里上幼兒園嗎？”
南喬笑了出來：“對，它們去上牙精靈幼兒園了。”
星星想了想，又問：“媽媽，我什么時候能去上幼兒園呢。”
南喬手一頓，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勉強笑道：“你不喜歡跟媽媽在一起嗎？”
星星趕緊搖頭：“不，不是的，我喜歡和媽媽在一起，我在幼兒園的時候，每天都想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