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個兒還是要出宮嗎?”
福喜公公看到一身灰色長袍的男裝打扮的楊淑禮,笑著問道。
楊淑禮抬眼看著他,笑著回道,“是啊,福喜公公,對了皇爺爺呢?還在休息嗎?”
距離上次宮宴已經過了有小半個月了,楊淑禮前兩天還能待一待,但實在是太無聊了,就去楊諶那討恩典,出宮玩去了。
現在宮內,都在籌備著半個月之后的生辰宴,楊淑禮更覺得沒什么意思了。往年過生日,都有皇爺爺陪著,今年無非是人多了些。
并沒有什么值得楊淑禮在意的地方。
與其關注自己的生辰宴置辦的如何,還不如多出去玩玩呢。
“陛下他啊,正在找人說事情呢,殿下要進去嗎?”
福喜彎著腰,握著拂塵的手微微發白。緊張的背后全是汗。這小祖宗可別這會進去了。
但好在他的異樣楊淑禮并未察覺。她如今一心想著自己在梧都的產業。
昨日去看過了,已經在籌備了,再等幾年過去,她有信心,這全梧都的門面都得跟她姓!到時候,帶著皇爺爺一起聽曲兒喝茶...
那生活,想想就開心~
楊淑禮不疑有他,既然皇爺爺在忙,那她就先出宮,等回來了再來找皇爺爺。
“行吧,那本宮先出宮,等回來了,再來看皇爺爺,勞煩公公稟報一下,昭和可是來過的。”
福喜連連稱是,目送著楊淑禮離開。
這才回過身看了一眼緊閉著宮門的大殿。
“老二,朕今日找你來,有些問題想要當面問問你。”
殿內,視線昏暗,所有的陽光都被大門隔絕在外。香爐里的熏香正安靜的燃燒著,殿中央站著的是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中年人,此時此刻的他正笑嘻嘻的看著上面坐著的人。
“父皇這是何意?”
楊諶目光幽深,宛若看著一個陌生人。
可不就是陌生人嗎?
他的這個二兒子,在他印象里,除了喜歡到處打探消息以外,可不會做出那么陰狠毒辣的事情來。
是他低估了他的這個兒子,亦或者說,他從未看清他這個兒子。
他的這個,一直養在身邊,體弱多病的兒子...原來,是殺害了自己眾多兒子的幕后黑手?
“您是在說早就已經死在戰場的太子皇兄嗎?還是說病死在封地的五皇弟和四皇弟?亦或者是在問,突然身體殘廢的六皇弟?還是說那個英年早逝的三皇弟?”
“果然是你!你個逆子!”
楊諶面目漲紅,一雙眸子宛若要噴火,死死的瞪著站在下方,大言不慚的說著自己是如何殘害手足的。
“太子,他可是對你最好的皇兄了,你為何要殺害他?還有你的那些個皇弟,你如何下得去手?!”
“是啊,他是對我最好。”
“可是,他阻擋了我的路啊,父皇!那個位置,我也想去看看,也想要坐一坐,憑什么只有太子皇兄可以毫不費力氣的坐上去,而我窮極一生都不能走到哪個位置之前?”
“還有那些個皇弟,憑什么他們身體康健,而我就只能蝸居在宮內,一天到晚的喝著數不盡的湯藥?都是他們害得!是他們的母妃,害得我身子如此孱弱,我為何尋不得仇?”
“他們都該死!”
楊諶沉著一張臉,看著自己的兒子猶如發狂一般的怒吼著。
余光瞥向了燃著的熏香,看了一秒之后,便收回了視線。
“父皇,憑什么太子皇兄自出生起,就得到了你特殊的關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您親手教導,我嫉妒他,我羨慕他,我也想要爭一爭,事實上,我贏了,不是嗎?”
站在大殿中央的新皇,大笑著看著坐在上首的老皇帝,笑的猶如一個慘勝的勝利者,縱使身后無人,縱使前路鮮血淋淋布滿了皇兄的骸骨,他也大笑著。
他,終于站到了父皇的正對面,父皇終于能把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了。
而不是那個躲在太子皇兄光輝下,毫無存在感的病弱二皇子。
“如今,能登上寶座的只有我了,父皇,你別無選擇!!”
新皇笑得癲狂,眼睛通紅,身子單薄如紙片,下一秒他突然開始急促的咳嗽,身子一個勁兒的顫抖著,就好似狂風中抖動的小草一般。
但他依舊大笑著看著獨坐在上首的楊諶,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父皇,你也有今日!
半晌,他擦干了淚水,拂袖一拜,冷著臉轉身離開了大殿,殿門口早就已經等的著急死了的福喜,一見殿門開了,等新皇氣沖沖的離開,他就趕緊進了大殿,連忙將大殿的門關上。
看著殿內熏香彌漫的樣子,更是急得不行。
幾步走到了殿內,將早已備好的冰水一下子全都澆在了燃燒著的香上面。又把側邊的窗戶打開透氣。
等熏香消散,他才急著開口道。
“誒呦,我的陛下,這個潛龍香可不能多聞啊,您的身子本就不好。您怎么就和新皇還聊了這么久?!”
楊諶冷眼看著,突然急促的喘了起來,一口熱血直接噴了出去。他也不急著去擦。
“朕的大梧,絕不可留在此等逆子手中,他的那幾個兒子都還尚可,唯獨他不行。一旦朕病故,他第一個就要沖著昭和動手。”
“陛下!”
福喜急切的跑到楊諶的跟前,替他擦去嘴角的鮮血。
“剛剛新皇所說的可都聽清了?”
沙啞的嗓音,讓一直躲在暗處的幾人,不再忍心躲躲藏藏的了。
一些個大臣們都從暗處走了出來。
為首的便是章應。
“臣等聽清了。”
章應帶著群臣,跪倒在階梯下,“不知太上皇,有何打算?”
“朕,要下罪己詔,要逼迫他退位。”
“什么!?”
不論是跪著的大臣們亦或者是站在大殿一側的藺澤沉和章崇都很驚訝。
“朕時日無多,總得要在臨走前,做些正確的事。不過你們放心,這罪己詔的內容,朕一旦出事,便會公之于眾。”
章應疑惑的抬頭,他跟隨楊諶也已經許多年了,他知曉,這事情絕對不會這么簡單。單單憑一道罪己詔,還難以將新皇逼下位。
“新皇身子孱弱,在這皇位上坐不了多久的.....且等著看吧。到時候,你們只需推波助瀾,推舉一位新皇登基即可。”
朕,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太子死的不明不白,也不會任由他殘害自己的手足,卻依舊安然無恙的穩坐皇位。
大梧,不需要這樣的皇帝
大梧在這樣一個皇帝的帶領下,也走不長遠。
可他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了。
這江山還是得靠楊氏子弟傳承下去,希望他的皇孫能爭氣些,當個光明磊落的好皇帝。
大臣們端著不解的心,離開了大殿。
殿內,也只剩下了楊諶四人。
“陛下,你這樣做,可想過昭和殿下知道了,會如何?”
大殿內的沉默,被藺澤成的一句話打破了。
“不告訴昭和不就行了?”
藺澤成走到了香爐邊上,“這不是不告訴殿下就能瞞住的。況且,這可是潛龍香。健康的人聞過此香都活不過十年之久,更何況是如今已經.....”
“是啊,陛下,你這可就不厚道了。”章崇性子急,大大咧咧的就直接說了出來 “昭和殿下可是為了您能參加她的及笄禮,下了不少功夫。要是被她知曉,您今日做的一切,將她的努力付之東流....”
會炸的吧!
章崇和藺澤成內心不約而同的想到。
楊諶似乎也想到了自己那個人小鬼大的皇孫女了。不禁有些頭疼,昭和確實很敏銳。
但...終歸是一個小孩子。
“先瞞著,至于怎么解釋朕時日無多....容朕好好想想。不過,今日此事,你們一句話都不可泄露!”
“............”
“陛下,您可還記得昭和殿下身邊的那個醫女胡月?”
“.. . .......”
忘了忘了,昭和身邊還有一群,只聽她命令的暗衛了。
頭疼......
“朕的私庫里好像還有半截續命草來著...”
藺澤沉:....
續命草,那是什么。服用之后,雖然能短時間內和普通人無異,甚至比正常人看上去都要健康的多,但治標不治本,只不過是表象而已...
凡是服用的人,都是那種已經大限將至,又不想活的痛苦的人才會選擇服用的。
上一個服用的還是先皇,楊諶的父皇,那個病入膏肓,痛苦難耐的先皇,就是服用這種藥草,才得以走的安詳。
如今,剩下的半截,也被如今的太上皇看上了?
只是為了瞞過昭和殿下?!
“陛下,下屬胡月前來把平安脈了....”
楊諶:“!”
藺澤沉:!
章崇:!
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福喜來不及表示驚訝,就被楊諶一腳踹到了一邊,“還不快去給朕拿來!”
“陛下?”
殿門外的胡月依舊在請示。
“稍等片刻,朕需要更衣....”
“是。”
殿門外,胡月恭恭敬敬的站在殿門口,心里正盤算著后續的治療。
殊不知,殿內的病人已經走上了一條趕著見閻王的不歸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