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宴在禁閉室待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才離開。
沒想到一踏入小屋,就看見了坐在他院子里正在喝茶的大師兄云霽筠。
云霽筠長著一張仿若仙人一般仙氣飄飄的面龐,氣質冷淡,五官俊美仿若雕刻,一身錦繡白袍更襯得他不染塵埃。
也是他們宗門目前實力幾乎比肩長老的最強大的一位親傳弟子。
云宴雖被云蓮收為親傳弟子,實際上云蓮沒怎么管過他,自他十三歲長了靈根后就直接將他交給了云霽筠,一直到如今他十九。
云宴站在屋外,一時竟不知該不該進去,在看見云霽筠的這一刻,他腦海中便浮現出前世云霽筠對他的冷漠、厭惡,還有最后一刻徒手捏毀他的靈根的畫面。
仿佛再一次承受了被毀靈根之痛,云宴臉色又白了幾分,身側拳頭不由緊握。
云霽筠等了會兒,沒見他進來,于是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他,嗓音低沉:“阿宴。”
云宴不得已走了進來。
云霽筠見他呆呆的,沉默數秒,站了起來。
他走到云宴面前,伸出修長干凈的手掌輕輕抬起他的面龐,見他眼圈微紅,黑珍珠般的瞳孔似蒙著薄薄的水霧,眼底流露著一股傷心,還有......失望?不由地眼神一暗。
傷心?
除了十歲以前,云宴偶爾會哭著想要父親母親,那之后,他就再也沒見他傷心的樣子了。
他被慣壞了,誰都縱容著他,鮮少有不長眼的惹他不高興,他也只會生氣,不會傷心。
失望?
他對誰失望?
“昨天的事,可有解釋?”
云宴雖然驕縱,但也懂事,昨天的事不像他會干的出來的。
云宴望著云霽筠狹長冷冽的眸,咬了下自己殷紅的唇,隨后搖了搖頭。
他前世是解釋過的。
那時候等他從禁閉室出去,遇到了大師兄,當場委屈地把真相告訴了他,之后大師兄就派人查,可云闌卻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前一天云宴偷跑出了宗門,吃了一個巫族人送來的果子,云闌一口咬定是那果子的問題,之后云霽筠費勁找到那巫族人,沒想到那巫族人早已被下了蠱,全憑云闌操控。
而云霽筠的藏珠閣里也毫無特殊香味留下的痕跡。
等到云宴臨死前才知道,那是云闌修的特殊秘法,可與這世間的草木融為一體,自由操控草木的軀體甚至是信息素和靈氣,渾然天成,不留下絲毫痕跡。
云闌當時的能力才劍氣三級,根本沒人懷疑他。
于是結果就成了云宴撒謊。
后來他心里不服氣,總是四處找云闌麻煩,結果每次還都被抓包,于是越來越多人相信那次的事情是他自己吃了帶有幻術的果子卻誣陷給云闌。
鬧得次數多了,師兄們看他也逐漸沒那么有耐心了。
以至于,后來再發生他被陷害的事,師兄們甚至沒有了替他查清真相的心。
“沒有?”
見他搖頭,云霽筠眼神更沉了幾分。
這樣一聲不吭的樣子不像云宴平時的風格,哪怕這次的事情真是云宴一時興起所致,但是挨了罰,他一定會生氣、鬧脾氣,這都無所謂,他都能哄,只要云宴能高興。
但云霽筠沒想到他會是傷心。
他捧著云宴的臉頰,另一只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云宴泛紅的眼尾。
又往下觸摸他有些凌亂的頭發。
嗓音輕緩:“覺得委屈?”
云宴望著云霽筠的雙眸,腦子里浮現出以往云霽筠哄他的樣子,他總是很有耐心,看似冷淡卻又溫柔體貼,如果現在他說出自己受了委屈,云霽筠一定會哄他的。
如果......沒有發生那么多后來的事,他一定會說的。
可他現在已經不是以前被嬌慣得純白無知的他了。
他現在腦子里滿是師兄們后來對他說的越來越多的話:
【阿宴,別胡鬧了。】
【阿宴,你真是被寵壞了。】
【阿宴,驕縱也要有個底線。】
【阿宴,你怎么這么不懂事。】
......他不敢了。
他不敢再隨意撒嬌、隨意說出心里話了。
云宴攏下眼皮,黑睫微顫,往后退了半步,躲開云霽筠的手,仰頭露出一個尷尬又好似不在意的笑:“師兄,這次的事是我不對,我以后不會了......我有點累,我想睡覺了,師兄你要是沒事就.....回去吧。”
云宴說完,與云霽筠擦身而過,回了房間。
云霽筠怔在原地,似被人點了定身術一般,大腦空白了一瞬。
身后傳來關門的聲音。
阿宴......在趕他走?
阿宴總是最黏他的,無論什么事都要跟他說,有一段時間因為靈根不穩定,導致夜里總做噩夢,便天天都要和他一起睡。
后來不再做噩夢了,卻也不聽話偶爾偷偷跑來跟他睡。
甚至即便不喜歡練劍,也總是陪著他待在小院,或是在玄機閣外等著他修煉出來。
他曾對云霽筠說:“大師兄,只有你在我才覺得安心。”
可現在,他卻趕他走?
云霽筠冷靜下來,他能想到唯一的可能便是:阿宴在賭氣。
或許是因為被關進了禁閉室,他沒有攔著,也或許是因為他沒有提前接他出來,又或者,是因為別的......
云霽筠抬手微微捂住臉,擋住有些失控的表情,再次冷靜下來,隨后離開了院子。
他來到禁閉室,找到昨晚看守的人,問了他情況。
看守之人說:“云宴小師兄肚子疼,出來去了趟茅廁,臉色蒼白,滿頭是汗。”
云霽筠當場像被雷劫劈了一般震懾在地,“肚子疼”“臉色蒼白”“滿頭是汗”......
阿宴何時受過這種苦?
而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既然出來了,為何不直接離開來找他?
阿宴應該清楚,他不可能會將他再送回去。
他腦中一閃而過,阿宴剛剛眼底那片刻流露的失望......
......
云蓮正在清泉池閉目修神,而就在這時,面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氣息,他眼睛都沒睜,便問:
“來干什么?我已經說過別打擾我了。”
云霽筠毫不客氣地沉聲開口:“阿宴不理我了,就因為你不讓我去接他,所以,你必須承受哄他的代價。”
“他一直想要用你的胡子做個玩具,所以,現在把你的胡子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