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眼珠子通紅,眼底下一大片黑眼圈,是不是想她媽?”
葉靜生知道安檸的母親才去世不久。
天生情感細膩的他,自動腦補出了一出小姑娘縮在被子里,想媽想得哭斷氣的可憐畫面。
“既然要養,你多少也關心一下。”
養女孩和養男孩可不一樣。
不是只管吃管喝就行了的。
要是缺了愛,以后免不得有大麻煩。
在葉靜生看來,能讓聞屹森開尊口請他給小姑娘做衣服,就是已經接納了的意思。
聞屹森聲線沒有起伏,“你想多了。”
對于安檸,他只提供衣食,其余跟他沒關系。
她十八歲一到,就得從聞家搬出去。
“屹森,你跟我說實話,小丫頭是不是你妹?你老子在外邊偷生了個閨女?”
單看長相,還真就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聞家的人,拋開智商拔尖,模樣是一個賽一個的俊。
聞屹森上學那會,情書多到桌洞塞不下。
老二聞之煬更是不遑多讓,校里校外迷妹一堆。
聞屹森不回答無聊的問題,直接掛了電話。
站在集團頂層的落地窗邊,不遠處就是E國的地標性建筑。
聞屹森靜思片刻,連線國內。
通知管家:“讓吳媽問問安檸喜歡吃什么,做給她吃。”
吃飽了就不胡思亂想了。
時差問題,國內現在是凌晨。
管家大半夜的從被窩爬起來,原以為有什么大事。
結果就這?
大晚上吃東西,搞咩啊?
*
葉靜生走后,當天下午,安檸就收到了時尚品牌送來的衣服。
長裙、短裙、背心……衣柜一下子變得擁擠。
這件事前世也有發生,但卻是她在聞家住了快兩個月之后。
葉靜生也并非收到聞屹森的指示,而是老爺子見安檸一身舊衣,灰撲撲不像樣子,命令葉靜生來的。
發自真心和應付了事,到底不一樣。
前世安檸收到的衣服,多少透著些敷衍。
而現在,幾乎每一件都讓安檸眼睛一亮,愛不釋手。
這都是因為大哥。
比起前世,大哥對她的關心,好似早了許多。
安檸眼眶濕潤。
原來只要她乖乖的,不作不鬧,大哥還可以對她更好。
思念越發濃烈,安檸迫不及待想要見到聞屹森,跟他說聲謝謝。
可之后一連一星期,安檸都沒能見到聞屹森。
問就是還在國外沒回來。
安檸等得有些心焦,前世這時候發生了什么事嗎?
安檸記不清了。
太久遠了。
而她那時候只顧著慪氣,和莊園里的傭人吵鬧爭斗,注意力壓根不在聞屹森身上。
花園里。
園丁大叔正在修剪開敗的繡球花。
安檸見烈日當空,拿了兩根棒冰走了出去。
“您要吃棒冰嗎?”
園丁大叔被不知突然從哪鉆出來的小姑娘嚇了一跳。
“不,不用。”
敬而遠之,仿佛安檸是個要命的瘟神。
安檸沒有強逼著園丁大叔吃棒冰,她把一并帶來的礦泉水放在園丁大叔的修剪工具旁邊。
“我能戴一下您的草帽嗎?”
“您隨意。”
安檸在這,園丁大叔一百個不自在。
可他又不能走,只能加快動作,快點干完快點離開。
干著干著……
“對不起。”
道歉突如其來,園丁大叔手一頓。
回頭就見安檸滿眼歉意望著他。
“剛來那天,是我不懂事,我不該沖您亂發脾氣。”
園丁大叔就是安檸剛來聞家莊園那天,不小心弄散她行李被她罵的傭人。
這件事,實屬無妄之災。
是安檸的行李箱年久損壞,質量不行。
安檸明知如此,卻還是暴跳如雷指責一通。
因為窘迫,她害怕那堆破爛一樣的行李,被人看到會被瞧不起。
也是借題發揮,笨拙自保。
不懂事的她自認為要有脾氣,才會不被欺負。
“我以為您是故意的,因為我是外面來的,你們想給我一個下馬威。”
園丁大叔驚疑,“您怎么會這么想?”
安檸低著頭,“來之前,有人告訴我,我來了這要被欺負。”
“是誰?”
安檸苦笑著搖了搖頭,“都過去了。”
這并不是亂編的謊言。
前世離開小漁村時,一向瞧不起她的鄰居小胖哥,知道她要去有錢人家跨越階層過好日子,拈酸跑來她家陰陽。
“你以為他們是要你去當大小姐嗎?”
“你一個外人,去了那是要干活的!”
“有錢人家連傭人都穿名牌,你認識名牌嗎?你買得起嗎?”
“你信不信你到了那,連傭人都看不起你!”
這些話安檸信以為真,像夢魘一直纏著她許多年。
為了讓人看得起,她拼了命想要往上爬,想要證明自己,以至于招惹了欒肅,丟了命。
園丁大叔也有個女兒,年紀和安檸差不多。
為人父親,心中自有一份憐憫。
安檸低頭認錯,真誠道歉,園丁大叔被冤枉的怨懟,也就消散了。
“在這里,沒人敢欺負您。”
再怎么說,她背后也有老爺子撐腰。
是啊,沒人敢欺負她,也沒人想欺負她。
是她自己自卑,假想敵太多。
聞屹森下飛機回來,一眼就看見了花園里,穿著白裙子戴草帽的少女。
第一眼他沒認出來。
走近了聽到聲音,才認出是安檸。
幾天沒見,小姑娘變化很大。
褪去土里土氣的鄉村穿搭,上次見面時的馬尾,編成嬌俏的麻花辮,頭頂的草帽把她原本就瘦小的臉襯得更加精致。
而她,正放低了姿態跟人道歉。
這是聞屹森沒想到的。
他走到薔薇花墻后,聽完了安檸的話。
原來是害怕被欺負嗎?
聞屹森突然想起,年幼時撿到的那窩流浪貓。
一兩個月大,走路搖晃不穩,逢人就炸毛哈氣。
母親告訴他,因為貓崽太弱小、太害怕,所以才不得已用憤怒來武裝自己。
安檸也是這樣嗎?
到底是哪個碎嘴的告訴她,她來了聞家會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