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屹森不以為意,這湯比其他幾道菜都對他胃口。
這個吳媽,歪打正著請對了。
看著大哥大口吃飯的樣子,安檸心里別提有多開心了。
他喝了兩碗的湯,是她下午親手熬的呢。
老爺子瞥見安檸發自真心的和煦笑容,確定這對兄妹相處沒問題。
他轉而想起,莊園里的傭人換了不少。
無緣無故,聞屹森不可能清退那么多人。
老爺子眼眸微瞇。
接下來的時間,老爺子另外又向聞屹森叮囑了些事。
一個中心思想:照顧好安檸。
放下筷子,老爺子的助理見機上前。
“先生,天氣預報說明天白天到夜間,沿岸港口有臺風登陸,您去C城原定的出發時間,最好提前一些。”
臺風。
這兩個字像一柄重錘,一下觸發了安檸心底不安。
一整晚的平靜,驟然被打破。
安檸又想到了老爺子的死。
這一世,和老爺子見面的時間,比前世晚了些。
前世安檸從醫院回來,因為和聞屹森達成了搬走的約定,鬧著要離開。
老爺子聞訊趕來,不容置疑命令她留下。
這是他們見得第一面。
沒有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聊天吃飯,匆匆撂下決定就離開了。
前世,安檸得知老爺子發生車禍時,距離車禍發生已經過去了很久。
——她心思不在老爺子身上,又沒和老爺子住在一起,因此對于老爺子發生車禍的細節,并不清楚。
只大概知道,是臺風登陸前發生的事。
人沒死,但卻給他本就不好的身體,造成了難以磨滅的重擊。
繼而引申出之后的重病,致他離世。
聞家是京城的老錢家族,背景極其復雜,背后軍政商三方勢力盤根錯節。
最初,老爺子并不是聞家正統的繼承人,幼年時,他被聞家驅逐,落魄到舉步維艱,能活下去,全靠安檸外祖母一家接濟。
老爺子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可最終他仍然力排萬難,坐上了一家之主的位置,可見其手段之狠辣。
近些年來,老爺子人雖然退居幕后,有聞屹森出任新任家主,運籌帷幄主持大局。
但老爺子仍然占據著鎮山石的地位,老將不死,威脅始終存在。
就因這樣,招來了殺身之禍。
前世,安檸死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這是聞屹森心中的痛,也成了安檸心中的痛。
臺風……
難道車禍就是明天嗎?!
安檸心臟‘咯噔’一跳。
比起大哥的身體,更棘手的,是老爺子的生死存亡。
老爺子聽說要來臺風,果斷決定提前出發。
不想被安檸攔住了。
“聞伯伯,您今晚能不走嗎!”
老爺子抬眸,看著神情有些焦急的少女,感到疑惑。
安檸心里急得像是一團亂麻。
她心里有種預感,老爺子如果出了這個門,車禍一定還會發生的。
“為什么不讓我走?”
“因為……因為……”
事出過于突然,安檸一時間想不出合理的理由。
“我、我有些事想問您!”
絞盡腦汁,安檸喊出這一句。
聞屹森詫異的看著她。
“安檸!”
老爺子這次外出,是要和政府部門商談軍防部署的事,非同小可。
安檸不顧聞屹森的阻攔,“聞伯伯,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問您!”
她跑到老爺子跟前,擋住去路。
聞屹森蹙眉,不明白她為什么無理取鬧。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之前還覺得她懂事,怎么現在突然蠻橫無禮起來了?
覺得安檸拎不清輕重的,還有管家等人。
“安檸小姐,先生離開是有很要緊的公事,耽擱不得。”
“您有事稍后再說也一樣的,先生這趟去就去兩天。”
這個沒見識的小姑娘,究竟知不知道她攔住的是誰?她耽擱的事又有多重要?!
到底是出身鄉野漁村,上不得大臺面,一點私人小事就大過天了。
面對肖似故人的少女,老爺子說不出拒絕的話。
再要緊的事,一兩個小時也說得清了。
老爺子看了眼腕表,“到書房去。”
安檸卻猶豫著說:“您、您能稍微等我一會嗎?”
“安檸!”聞屹森冷言阻止。
“阿森。”
老爺子瞪了聞屹森一眼。
之后態度寬容對安檸說:“可以。”
安檸滿心感謝,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好房門,安檸虛脫倚住門板。
她額頭上全是冷汗,雙腿不停在打顫。
剛才大哥看她的眼神,她留意到了。
心臟一陣陣澀疼。
安檸知道,她又讓他失望了。
她不想惹他厭煩,一點也不想。
可聞伯伯今天一定不能離開。
他乘坐的車子,被人動了手腳,只要上了車,一定會出事!
比起日后大哥所承受的喪父之痛,她寧愿被他討厭。
二十分鐘后。
書房里。
安檸仍然沒有出現。
聞屹森耐心告罄,“爸,要不別等了,有什么事回來再說。”
C城的部署會議,是兩個月前就定好的,涉及多方勢力的利益和國安機密,至關重要。
老爺子滿身威嚴坐在辦公桌前,沒說話。
聞屹森明白安檸的存在,之于老爺子意義特殊。
那是故人遺孤,是老爺子彌補遺憾的關鍵。
“您一定要等的話,C城的部署會議,我替您出席。”
老爺子稍作思量,覺得可行。
正要開口答應,安檸敲響了書房門。
“進來。”
聽到老爺子中氣十足的準許,安檸轉動了門把手。
她抱著一本相冊進來,局促又小心。
老爺子側目看向聞屹森,“你先出去。”
“爸,會議的事——”
“之后再說。”
聞屹森只得暫時離開。
經過安檸身邊時,幽邃的眼神端凝著看了她一眼。
安檸垂著腦袋,不敢和他對視。
一想到自己正被他厭煩討厭著,她的心就針扎一樣疼。
聞屹森離開后,書房里陷入寂靜。
老爺子視線描摹著瘦弱單薄的少女,憑他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自然和緊張。
她在緊張什么?
非要將他留下,又出于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