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進電梯,直達地下車庫。
黑色的庫里南安靜地停在車位上。
盛鴻硯正準備去拉后座的車門。
卻見年午已經動作十分自然地繞到了副駕駛那邊,徑直坐了進去,還順手把安全帶給系上了。
盛鴻硯的動作頓住了。
他的臉色瞬間又黑沉了幾分。
自己好歹是她的老板。
這個女人明明車開得那么溜,現在卻這么理直氣壯地坐在副駕上,擺明了要讓自己給她當司機。
真是豈有此理。
但他倒也不屑于跟一個傭人去計較這種小事。
盛鴻硯按耐住心中的不快,自己坐進了駕駛位。
車子很快啟動,緩緩地駛出地下車庫。
盛鴻硯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語氣不陰不陽。
“你倒是會享福。”
年午只裝作沒聽出盛鴻硯的言外之意。
她憨憨一笑,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隨后調整了一下安全帶的位置,然后靠著車窗頭一歪,,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盛鴻硯氣笑了。
這個王媽,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他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終于忍不住伸手將車內音響的音量一連調大了好幾檔。
激昂的交響樂瞬間充滿了整個車廂。
然而,年午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咂咂嘴,翻了個身,依舊睡得香甜。
看著她毫無反應的樣子,盛鴻硯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挫敗感。
自己這是造了什么孽。
車子漸漸駛上了通往別墅區的高架橋。
就在車頭即將進入一段彎道時,原本熟睡的年午倏地睜開了眼睛。
她一下坐直了身體,眼中一片清明,毫無剛睡醒的迷蒙。
年午心中警鈴大作。
不對勁!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右手,手指飛快地掐動了幾下。
卦象顯示——大兇!
前方,有血光之災!
她臉色驟變,暗道一聲不好。
已經來不及跟盛鴻硯解釋。
年午直接探過身子,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方向盤,用盡全力向左側一打!
黑色的庫里南發出一聲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嘶鳴,車身在高速行駛中迅速甩尾,整個車頭硬生生調轉了方向。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盛鴻硯猝不及防。
巨大的慣性作用下,他的腦袋狠狠向左側車門撞去,幸好盛鴻硯反應快用手撐了一下,才沒真的撞上。
饒是如此,也把他驚得夠嗆。
“王媽!你瘋了!”
盛鴻硯面上驚怒交加,穩住身形后,立即對著年午厲聲呵斥。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前方傳來。
盛鴻硯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只見高架橋右側,一塊足有幾層樓高的巨型廣告牌,竟然從中斷裂,轟然墜落!
沉重的鋼筋結構和廣告畫面,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他們原本要行駛的那條車道上。
堅硬的柏油馬路瞬間被砸得四分五裂,塌陷下去一個大坑。
那威力,若是砸在車上……
盛鴻硯瞳孔驟然緊縮。
他穩如泰山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盛鴻硯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如果不是王媽看似瘋狂地打了一把方向盤……
后果不堪設想。
她,又救了自己一命。
盛鴻硯震驚地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年午。
聲音因為極致的后怕,還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你怎么知道廣告牌會掉下來?”
同樣是劫后余生,年午的神色卻異常淡定。
她平靜地松開還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坐回副駕駛。
語氣無波無瀾,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自然是算出來的。”
“我剛才掐指一算,便算到再往前開會有血光之災。”
盛鴻硯盯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掐指一算……
他之前一直以為王媽是在胡言亂語,故弄玄虛。
可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卻由不得他不信。
酒店遇襲,紙人作祟,再加上這次的廣告牌墜落……
一次可以說是偶然,兩次是巧合,三次……
盛鴻硯不得不承認,這個王媽,或許當真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傭人。
她似乎真的懂那些玄之又玄的術法。
而且,道行……好像還不淺。
高架橋上,一時間只有呼嘯的風聲。
盛鴻硯還僵在駕駛座上,手心一片冰涼。
他側過頭,目光復雜地落在身旁的女人身上。
她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甚至還理了理額前略顯凌亂的發絲。
仿佛剛才那個果斷搶奪方向盤、硬生生將車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人,根本不是她。
盛鴻硯心頭百感交集,震驚、后怕,還有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依賴。
年午卻沒有看他,只是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雖然成功避開了廣告牌,但那股縈繞不散的危機感并未完全消失。
對方既然能動用這種近乎意外的手法,必然還有后招。
二重煞,絕非兒戲。
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了,年午不敢再閉眼休息。
萬一再來一次類似的情況,她未必能及時反應過來。
他們這一回的好運,可不能指望下次還有。
盛鴻硯抬手揉了揉眉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重新握住方向盤,手指卻還有些微顫。
車輛緩緩啟動,繞開了那片狼藉,重新匯入車流。
車廂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盛鴻硯幾次想開口詢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問什么呢?
問她為什么會算命?
還是問她接近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這些問題,他之前都問過,無一例外被王媽搪塞了過去。
再問,恐怕也得不到真實的答案。
反而顯得自己沉不住氣。
罷了,等阿威的調查結果出來再說。
無論她是誰,只要她暫時沒有惡意,還能為己所用,那就先留著。
年午也樂得他不問。
她正好需要安靜,才能及時感知周圍可能出現的任何異常。
所幸,接下來的路程風平浪靜。
黑色的庫里南緩緩駛入了盛家別墅的大門。
車子停穩。
盛鴻硯率先推門下車,年午也緊隨其后。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別墅。
老趙不在,偌大的客廳顯得有些空曠。
晚飯是鐘點工提前做好的,放在保溫箱里。
盛鴻硯沒什么胃口,隨意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年午倒是餓了,剛才那一番折騰消耗不小,她需要補充能量。
她吃得不緊不慢,完全沒有一個傭人該有的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