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盤龍嶺下程家村背靠盤龍嶺,三面環山,只有一條蜿蜒的山路通向外界。
村里人世代以伐木為生,山上的古樹粗壯挺拔,木質堅硬如鐵,是上好的建筑材料。
可近三年來,村里怪事不斷——先是連年干旱,井水枯竭;后來牲畜無故暴斃;再后來,
村里接連死了七個壯年男子,都是伐木的好手,死狀詭異,像是被什么東西活活勒死的。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村里的老族長程德海拍著桌子,花白的胡子氣得直抖,
"再這樣下去,程家村就要絕戶了!"祠堂里擠滿了人,
昏暗的油燈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我站在父親身后,感覺后背一陣陣發涼。
我叫程晉,今年二十五歲,是村里最年輕的伐木工。那七個死者中,有四個是我的叔伯兄弟。
"請風水先生來看看吧。"有人提議。三天后,
一個穿著灰色長袍、背著羅盤的老者來到了村里。他叫張明德,
是方圓百里最有名的風水先生。張老先生在村里轉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村后的盤龍嶺下。
"問題出在這里。"他指著嶺上一棵參天古樹,那樹粗得三個成年男子都抱不過來,
樹皮黝黑如鐵,樹冠遮天蔽日,"這是棵千年古槐,已經成了氣候。
你們看它的位置——"張老先生展開羅盤,指著上面的方位:"盤龍嶺形如臥龍,
這棵樹正好壓在龍的七寸上,形成了'困龍煞'。龍氣被鎖,地脈不通,
所以村里才會災禍連連。""那該怎么辦?"父親急切地問。"伐樹,開山。
"張老先生斬釘截鐵地說,"必須把這棵樹砍了,再在龍脊處開一條路,讓龍氣流通。
"村里人面面相覷。伐木是我們的本行,但從來沒人敢動這棵古樹。
傳說這樹下壓著不干凈的東西,祖輩們都說這樹砍不得。"樹不能砍!
"八十多歲的程老太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來,"我爺爺那輩就說過,這樹有靈性,
砍了要遭報應的!"張老先生搖搖頭:"不砍樹,村里的人會一個接一個死掉。
這樹已經吸足了地脈陰氣,成了精怪。你們那些死去的親人,恐怕就是被它害的。"最終,
在張老先生的堅持下,村里決定三天后伐樹。作為村里最年輕力壯的伐木工,
我被選為伐樹的帶頭人。伐樹前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里我站在那棵古槐下,
樹皮上浮現出一張人臉,沖我詭異地笑。我想跑,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生根,
變成了樹干..."啊!"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怎么了?"妻子小翠被我驚醒,
擔憂地問。"沒事...做了個噩夢。"我擦了擦額頭的汗,卻摸到一片濕冷。窗外,
月光慘白,照得院子里那棵小槐樹的影子像一只伸向窗戶的爪子。伐樹那天,
張老先生準備了一場法事。他在古樹前擺上香案,供上三牲,點燃了九炷高香。香煙繚繞中,
他手持銅鈴,繞著古樹念念有詞。"天地玄黃,日月昭彰...今有程家村眾,
為解困龍之煞,特伐此樹...樹神有靈,勿怪勿怨..."念完咒語,
張老先生從懷中取出一根紅繩,系在樹干上,又在紅繩上掛了七個銅鈴。"這是鎮魂繩,
伐樹時必須從紅繩上方下斧,不能碰到紅繩。"他嚴肅地對我們說,"銅鈴一響,
必須立刻停手,等鈴聲停了才能繼續。記住了嗎?"我們幾個伐木工連連點頭。
我注意到張老先生的臉色異常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似乎比我們還要緊張。
"開始吧。"張老先生退到一旁,手里緊握著一把銅錢劍。我深吸一口氣,舉起斧頭。
斧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我瞄準樹干上張老先生畫的紅線,用力劈下。"咚!
"斧頭深深砍入樹干,發出一聲悶響。奇怪的是,這聲音不像砍在木頭上,
倒像是砍在什么血肉之軀上。2 古槐的詭影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從斧頭砍出的裂縫中,
緩緩滲出了暗紅色的液體,黏稠如血,順著樹干流下,滴在泥土上發出"嗤嗤"的響聲,
冒出一縷縷白煙。"這...這是..."我嚇得后退兩步,斧頭差點脫手。"別停!
繼續砍!"張老先生厲聲喝道,"這是樹精的障眼法!"我咬牙再次舉起斧頭。這次,
另外兩個伐木工也加入了。我們三人輪番砍伐,樹干上的"血"越流越多,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銹般的腥味。突然,掛在紅繩上的銅鈴無風自動,
發出急促的"叮當"聲。"停!快停下!"張老先生大喊。我們立刻停手。銅鈴越響越急,
最后"啪"的一聲,七個銅鈴同時爆裂,碎片四濺。
系在樹干上的紅繩"嗤"地燃起綠色火焰,轉眼燒成了灰燼。"不好!"張老先生面如死灰,
"它不肯走..."就在這時,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云密布,狂風大作。
古槐的枝葉瘋狂搖擺,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無數人在哀嚎。"繼續砍!不能停!
"張老先生咬破手指,將血抹在銅錢劍上,對著古樹揮舞,"天清地寧,邪祟退散!
"我們硬著頭皮繼續砍伐。每砍一斧,就感覺樹干的震動更劇烈一分,仿佛整座山都在顫抖。
樹皮下隱約可見什么東西在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樹皮下爬行。"再加把勁!
就要倒了!"我大喊著,使出全身力氣劈下最后一斧。"咔嚓"一聲巨響,
千年古槐終于開始傾斜。它倒下的速度很慢,像是極不情愿地離開生長了千年的土地。
當樹干完全倒下時,地面劇烈震動,遠處傳來隆隆的回聲,仿佛山在哭泣。
我們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看著這棵曾經高聳入云的古樹如今橫臥在地。
它的樹根處露出一個黑洞洞的窟窿,深不見底,一股陰冷的風從洞中吹出,帶著腐朽的氣息。
張老先生臉色凝重地走到樹根前,往洞里撒了一把朱砂。朱砂落入洞中,
竟發出"滋滋"的響聲,像是澆在了燒紅的鐵塊上。"快,把準備好的石灰倒進去!
"他指揮道。村民們七手八腳地將幾十袋石灰倒入樹洞,直到把洞口填平。
張老先生又在上面貼了幾張符紙,這才松了口氣。"好了,困龍煞已破。"他擦了擦汗,
"接下來要在龍脊處開路,這事不急,先..."他的話突然停住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脖子。"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脖子,沒發現什么異常。
張老先生快步走過來,一把扯開我的衣領。我低頭一看,頓時渾身冰涼——在我的鎖骨位置,
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暗紅色的痕跡,形狀像是一截樹枝。"你...被標記了。
"張老先生的聲音發顫,"樹靈選中了你。""什么意思?"我聲音發抖。
張老先生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向其他伐木工:"你們也檢查一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另外兩個參與伐樹的村民身上也出現了類似的標記,一個在手臂,一個在后背。
"這是樹靈的詛咒。"張老先生長嘆一聲,"它不會輕易放過砍伐它的人。"當晚,
村里舉行了慶功宴,慶祝除掉了困龍煞。但我食不知味,鎖骨上的標記隱隱作痛,
像是有火在燒。宴席散后,我早早回了家,卻怎么也睡不著。半夜,
我被一陣"沙沙"聲驚醒。聲音來自窗外,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爬行。我悄悄下床,
掀開窗簾一角——月光下,我院子里那棵小槐樹的枝條詭異地伸長,
像無數只手在空氣中抓撓。更可怕的是,樹干上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
正對著我的窗戶"笑"。我嚇得跌坐在地,再抬頭時,窗外一切如常,
小槐樹靜靜地立在原地,仿佛剛才的恐怖景象只是幻覺。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覺。
因為當我回到床上時,發現枕頭上落著幾片槐樹葉,葉片上沾著暗紅色的液體,
像血一樣黏稠。第二天清晨,村里傳來驚恐的叫喊聲。我沖出門,看到村民們圍在村口。
擠進人群,我看到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3 樹靈標記昨晚參與伐樹的村民程老四,
被發現在自家院子里吊死了。詭異的是,吊死他的不是繩子,而是一根粗壯的槐樹枝,
樹枝的一端還連著新鮮的斷口,像是剛從某棵樹上硬生生扯下來的。更可怕的是,
程老四的尸體上爬滿了細小的根須,那些根須從他的七竅中鉆出,
在皮膚下形成蛛網般的紋路。他的眼睛大睜著,眼白已經完全變成了木頭般的褐色。
我顫抖著拉開自己的衣領——鎖骨上的樹枝標記比昨天更明顯了,顏色也更深,
幾乎變成了黑色。"張老先生!"我發瘋似的跑向張老先生的住處,"出事了!程老四死了!
"張老先生的房門虛掩著,我推門而入,卻看到一幕更加恐怖的場景——張老先生跪在地上,
面前擺著那柄銅錢劍。劍身上沾滿了血,而他的雙手手腕被割開,
鮮血在地上匯成一個詭異的符文。他的眼睛大睜著,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
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悅的東西。桌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面用血寫著:"它要的是替身,
必須有人代替它扎根..."我雙腿發軟,跌坐在地。鎖骨上的標記突然劇痛起來,
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皮膚下鉆出。我驚恐地看到,標記周圍的皮膚開始變得粗糙,
出現了樹皮般的紋理...我跌跌撞撞地沖出張老先生的屋子,鎖骨處的標記火辣辣地疼。
路上遇到的村民都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我,紛紛避開。
我知道他們在看什么——我脖子上的皮膚已經變成了灰褐色,粗糙如樹皮,
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臉部蔓延。"程晉!"父親在門口攔住我,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盯著我的脖子,"你...你這是..."我摸向自己的臉,觸手不再是柔軟的皮膚,
而是一種粗糙的、帶著裂紋的質感。我的手指也變得僵硬,關節像是生了銹,
彎曲時發出"咔咔"的響聲。"爹,我該怎么辦?"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是自己的。
父親拉著我進屋,讓母親燒了一大鍋開水。他翻箱倒柜找出一包陳年的朱砂,全部倒進水里。
水立刻變成了血紅色,冒著刺鼻的煙霧。"進去!"父親命令道。
我脫光衣服坐進滾燙的水中,皮膚立刻傳來劇烈的灼痛感。但更可怕的是,
那些變成樹皮的地方竟然沒有任何感覺,仿佛已經失去了知覺。"??!"我痛苦地嚎叫著,
看著自己的手臂在水中逐漸變成深褐色,指甲變厚變硬,像是小小的樹皮。
"沒用..."我絕望地看著父親,"一點用都沒有..."母親在一旁啜泣,
手里攥著一串佛珠。小翠則臉色慘白地站在門口,懷里抱著我們三歲的兒子小寶。
小寶睜著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我:"爹爹,你的手怎么變成樹枝了?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我心里。我猛地從水里站起來,水花四濺。"別過來!
"我對想靠近的小翠吼道,"離我遠點!"我胡亂擦干身體,穿上衣服,
卻發現衣服摩擦在樹化的皮膚上發出"沙沙"的響聲。我沖到鏡子前,
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右臉頰已經變成了樹皮,一只眼睛的瞳孔變成了木頭般的深棕色。
"我去找程老太爺!"我啞著嗓子說,"他年紀最大,也許知道些什么。
"程老太爺住在村尾的老宅里,已經九十多歲了。當我敲開他的門時,
老人家渾濁的眼睛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后長嘆一聲:"進來吧,孩子。我知道你會來。
"老宅里彌漫著草藥和陳舊的氣息。程老太爺讓我坐下,給我倒了一杯黑褐色的液體。
"喝了它,能暫時緩解疼痛。"我一口飲盡,味道苦澀得像嚼了一把樹皮,
但鎖骨處的灼燒感確實減輕了些。"老太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伸出已經半樹化的手,
"為什么是我們?為什么偏偏選中了我?"程老太爺沉默了很久,
最后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箱。他顫抖著打開箱子,取出一本發黃的冊子。
"這是我爺爺留下的筆記。"他翻到某一頁,指給我看,"盤龍嶺那棵古槐,不是普通的樹。
"頁面上是一幅粗糙的圖畫,畫的正是那棵古槐,樹下跪著一個人,似乎在進行某種儀式。
圖畫旁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已經模糊不清。"兩百年前,
村里有個叫程秀娥的女子。"程老太爺的聲音低沉沙啞,"她被冤枉與人通奸,
村民將她活埋在那棵槐樹下。據說她死前發下毒誓,要化作厲鬼報復全村。
"我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所以那棵樹...""那棵樹就是她的化身。
"程老太爺點點頭,"它吸食地脈陰氣兩百年,早已成了精怪。你們砍了它,它自然要報復。
""可我們是按張老先生的指示做的??!"我握緊拳頭,
感覺指關節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一樣僵硬。"張明德..."程老太爺冷笑一聲,
"他太自負了。困龍煞?哼,那棵樹根本不是困龍煞,它是鎮物!
是鎮壓盤龍嶺下更可怕的東西的!"我渾身一震:"什么意思?"程老太爺剛要開口,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我們沖出門,看到幾個村民驚恐地指著天空。
盤龍嶺上空烏云密布,云層中隱約可見一條巨大的黑影在游動,像是傳說中的龍。
更可怕的是,那些烏云正向村子壓來,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
"來不及了..."程老太爺臉色慘白,"它醒了...""什么醒了?
"我抓住老人的肩膀,卻聽到"咔嚓"一聲,
我的手指竟然在他衣服上戳出了幾個洞——我的指尖變得尖銳如樹枝。
程老太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死死盯著我的眼睛:"張明德死前留下什么話沒有?
"我想起那張血字紙條:"他說...它要的是替身,
必須有人代替它扎根..."程老太爺的眼睛亮了一下:"果然如此!
那棵樹需要一個新的宿主,一個活人代替它扎根在盤龍嶺上,繼續鎮壓下面的東西!
"我如墜冰窟:"您的意思是...""你必須自愿成為那棵樹的替身。
"程老太爺的聲音冷酷得不帶一絲感情,"否則全村人都得死。""不!"我踉蹌后退,
"這不可能!我還有妻子,還有孩子!
"程老太爺抓住我的手腕——他的力氣大得驚人:"你以為你還有選擇嗎?看看你自己!
"4 人柱我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變成了樹干般的柱狀,皮膚完全樹化,
腳趾融合在一起,像是要長出根須。一陣劇痛從脊椎傳來,我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體內生長,
像是...樹根。"它已經在改變你了。"程老太爺松開手,"最多三天,
你就會完全變成一棵樹。到那時,你的意識還在,但永遠無法移動,無法說話,
只能站在那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我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
轉身沖出老宅。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家,路上看到村民們驚恐地四散奔逃。天上烏云更低了,
隱約能聽到云中傳來某種生物的嘶吼。經過村口時,
我看到另一具尸體——是昨天一起伐樹的程老三,他被無數細小的樹枝穿透身體,
釘在了自家大門上,樹枝上還長著嫩綠的新葉,仿佛在吸收他的血肉生長。家里空無一人,
只有桌上留著一張紙條,是小翠的字跡:"我帶小寶回娘家了。對不起,
我害怕..."我癱坐在地上,感覺心臟正在變成一塊堅硬的木頭。屋外風聲呼嘯,
窗戶被吹得"啪啪"作響。我看向鏡子,
里面的"人"已經很難稱之為人類了——我的臉一半還是人,另一半已經完全樹化,
頭發間夾雜著細小的樹枝,一只眼睛變成了樹結般的黑洞。我顫抖著拿起桌上的水果刀,
對準自己樹化的手臂狠狠劃下。刀刃割開樹皮般的皮膚,沒有流血,
只流出一些黏稠的琥珀色液體,散發出松脂的氣味。傷口深處,
我看到了一絲絲白色的東西——那是樹纖維,它們已經取代了我的肌肉組織。
"完了..."我絕望地喃喃自語。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我以為是小翠回來了,
抬頭卻看到程老太爺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個古舊的木盒。"還有一個辦法。"他說,
"但風險很大。"我木然地看著他,感覺自己的思維也開始變得遲鈍,像是被樹液凝固了。
程老太爺打開木盒,里面是一把銹跡斑斑的青銅匕首和一張泛黃的符紙。
"這是祖上傳下來的鎮物。"他拿出匕首,"如果你不敢做替身,就只能徹底消滅它。
""怎么消滅?"我的聲音沙啞得像風吹過樹葉。"找到它的心臟。
"程老太爺的眼神變得銳利,"每棵成精的樹都有一個心臟,通常是藏在樹干某處的樹瘤。
那里面凝聚了它的全部精氣。""可那棵樹已經被我們砍倒了...""不,
它的心臟一定還在。"程老太爺把匕首遞給我,"去樹根那里找。趁你還能走動的時候。
"我接過匕首,感覺它異常沉重。我的手指已經很難彎曲,只能用兩只手一起握住。
"如果我失敗了...""那你就立刻變成一棵樹。"程老太爺面無表情地說,
"但全村人都會給你陪葬。"我艱難地站起身,發現自己的腿已經幾乎不能彎曲,
走路時發出"吱嘎"的響聲。程老太爺扶著我出門,指向盤龍嶺方向。
烏云最密集的地方正是古槐倒下的位置。隱約可見那里有一團暗綠色的光暈,
像是某種活物在呼吸。"記住,"程老太爺在我背后說,"找到心臟后,用這把匕首刺進去,
然后念我爺爺筆記上的這段咒語..."他在我耳邊低聲念了一段古怪的咒語,
像是某種古老的方言,音節扭曲得不似人聲。"記住了嗎?"我點點頭,
每一下動作都像是生銹的機器在運轉。"去吧。"程老太爺推了我一把,"時間不多了。
"我邁著僵硬的步伐向盤龍嶺走去,每走一步,都感覺自己的身體更加沉重。路過村口時,
我看到更多的村民倒在路邊,身上纏繞著細小的根須,像是被某種植物寄生。
有幾個人還活著,發出微弱的呻吟,但他們的皮膚已經變成了樹皮,手腳正在變成樹枝。
盤龍嶺的山路異常安靜,連蟲鳴鳥叫都沒有??諝庵袕浡嗪退芍旌系臍馕?。
我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像是眼前蒙了一層樹皮薄膜。當我終于來到古槐倒下的地方時,
眼前的景象讓我僵住了——倒下的樹干上長出了無數細小的紅色根須,
它們像血管一樣搏動著,深入地下。樹干中央裂開了一道大口子,
里面隱約可見一個籃球大小的瘤狀物,表面布滿血管般的紋路,正有節奏地跳動著。
樹的心臟。我艱難地向前移動,雙腿已經幾乎無法彎曲,腳掌似乎長出了根須,
每一步都像是要把自己從地里拔出來。當我距離那個跳動的心臟還有幾步遠時,
地面突然震動起來。"轟?。?樹根處的土地裂開,一股黑氣噴涌而出。與此同時,
樹干上的那個心臟劇烈跳動起來,發出"咚咚"的悶響,像是某種警告。我咬牙撲向前,
舉起青銅匕首。就在我即將刺中的瞬間,一根粗壯的樹枝突然從地下竄出,纏住了我的腰。
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無數根須從四面八方襲來,纏住我的手腳。我掙扎著,
但身體已經太僵硬了。那些根須開始刺入我的皮膚——不,不是刺入,
而是與我體內生長的樹根連接在一起!一種可怕的融合正在發生,
我感到外來者的意識正在侵入我的大腦。"不!"我用盡最后的力氣,
將青銅匕首擲向那個跳動的心臟。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刺入心臟中央。
一聲不似人間的尖嘯響徹山谷,震得我耳膜生疼。心臟劇烈抽搐著,噴出大量琥珀色的液體,
濺在我的臉上。那些液體接觸到我的皮膚,立刻發出"嗤嗤"的響聲。我驚恐地發現,
自己樹化的部分開始溶解!纏住我的根須松開了,迅速枯萎。地面劇烈震動,
樹根處的黑洞中傳出某種生物憤怒的吼叫。我掙扎著爬起來,
看到那個被刺中的心臟正在快速萎縮,表面出現無數裂紋。"咒語!
"我猛然想起程老太爺的話,用已經殘破不全的聲帶念出那段古怪的咒語。咒語一出,
心臟上的裂紋立刻擴散到整個樹干。隨著最后一聲爆響,心臟炸裂開來,化為無數木屑。
與此同時,我身上的樹化部分也開始剝落,露出下面血淋淋的人體組織。
天空中的烏云開始散去,陽光重新照射下來。我癱軟在地,
看著自己的手——它們又恢復了人類的模樣,雖然布滿了可怕的傷口,但至少不再是樹皮了。
我成功了?就在我這么想的時候,地面再次震動。樹根處的黑洞中,
一只巨大的、由樹根構成的"手"突然伸出,抓住了我的腳踝!"不!"我拼命掙扎,
但那只手的力量大得驚人,正在把我拖向黑洞。我抓住旁邊一塊突出的樹根,
指甲崩裂也死不松手。就在我即將被拖入洞中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沖了過來——是小翠!她手里拿著一把斧頭,狠狠砍在那只"手"上。
"放開我丈夫!"她哭喊著,一下又一下地砍著。樹根手松開了,縮回洞中。小翠扶起我,
我們踉蹌著逃離那個可怕的地方。身后傳來隆隆的響聲,整個盤龍嶺都在震動,
仿佛有什么龐然大物在地下憤怒地翻滾。我們跑下山時,看到村民們紛紛從屋里出來,
驚恐地望著盤龍嶺方向。那些被樹根寄生的人身上的根須正在枯萎脫落,
他們痛苦但幸運地活了下來?;氐郊?,小翠幫我清洗傷口。
每一處樹皮脫落的地方都留下了可怕的傷痕,像是被活活剝了一層皮。但至少,我還是個人。
"我以為你走了..."我虛弱地說。
小翠的眼淚滴在我的傷口上:"我是走了...但我做了個夢,夢見你變成了一棵樹,
在呼喚我...我知道我必須回來。"那天晚上,盤龍嶺持續震動到深夜。第二天清晨,
村民發現嶺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深不見底,
但古槐的殘骸和那個可怕的黑洞都消失在了裂縫中。程老太爺說,那是山神發怒的結果。
古槐被毀,它鎮壓的東西暫時被埋在了山底,但不會永遠被封印。"總有一天,
"老人看著我的眼睛說,"它會再找上你。畢竟,你身上已經有了它的印記。
"我摸了摸鎖骨——那里雖然不再樹化,但留下了一個樹枝形狀的疤痕,偶爾還會隱隱作痛。
三個月后,小翠告訴我她懷孕了。本該是喜訊,我卻做了個可怕的夢——夢里,
一個全身長滿樹皮的嬰兒對我笑,
它的眼睛是木頭的顏色...小翠懷孕的消息本該讓我欣喜若狂,
但那個噩夢像一把冰冷的刀,日夜抵在我的咽喉上。夢里那個樹皮嬰兒的笑臉揮之不去,
尤其是那雙木紋眼睛——沒有瞳孔,只有一圈圈年輪般的紋路。5 木魅之子"你想太多了。
"小翠輕撫著尚未隆起的腹部,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臉上,"孩子會健康的。
"我勉強笑了笑,鎖骨上的疤痕突然一陣刺痛。自從盤龍嶺那件事后,
這疤痕就成了某種預警,每次疼痛都意味著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我去找程老太爺問問。
"我吻了吻小翠的額頭,"他懂得多。"程老太爺的屋子比上次來時更加陰暗潮濕,
墻上掛著的草藥散發出一股腐朽的氣息。老人躺在床上,臉色灰白得像樹皮,
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你來了。"他睜開眼睛,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等你很久了。"我心頭一緊:"您知道我會來?""那孩子開始動了,是嗎?
"程老太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我的腹部,仿佛能透過我看到小翠的肚子。
我渾身發冷:"您怎么知道...""盤龍嶺下的東西想要一個身體。
"程老太爺掙扎著坐起來,"一個新生的、純凈的身體。"我撲到床前:"什么意思?
我的孩子會怎么樣?"程老太爺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帶著綠色粘液的痰。
他顫抖著從枕頭下摸出一本更加破舊的筆記,封面上用朱砂寫著"山神祭"三個字。
"我時間不多了,仔細聽好。"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盤龍嶺下鎮壓的不是普通精怪,是千年樹妖'木魅'。古槐只是封印的一部分,
真正的封印需要'血肉之根'與'人柱'。""什么是血肉之根?人柱又是什么?
"我急切地問。
"血肉之根...就是用活人的血肉滋養的樹根...人柱就是..."他的聲音突然中斷,
眼睛瞪大看向我身后,"它來了!"我猛地回頭,卻只看到被風吹動的門簾。再轉回來時,
程老太爺的表情已經凝固,一只手直直指向窗外盤龍嶺的方向。
我顫抖著探他的鼻息——沒了。"老太爺!"我搖晃著他,"把話說完啊!什么是人柱?
怎么救我的孩子?"沒有回應。屋外突然狂風大作,吹開了窗戶。
一股帶著松脂味的風卷進來,翻動著那本"山神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