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二叔家的幼子,名喚王書淇。書淇,這位是顧先生,左邊的是溫先生,右邊的是岑先生。”
聽話的王書淇依言給每位都出聲問候,瞧著乖巧又懂事,然仍舊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的王書玉就顯得格外不知禮數。
在場眾人都站著,就唯獨他巍然不動,腦袋幾乎都快埋進碗里去了。
王書澤見此皺眉,按理來說王書玉都已經有所轉變了,性格也不似當初那般陰沉冷淡,可怎么還這么沒有禮貌,不管對方是何人,他都已經站起來同人打招呼了,他怎么著也得吱一聲吧。就在他剛想叫人起來打招呼的時候,那邊岑佰卻是斜著身子探出腦袋去,把他認了出來。
方才就瞧著這清瘦的背影異常的眼熟,只是頭發顏色對不上,加之又見到了王書澤以及他另外一位弟弟,他怎么也不會蠢到猜不出這人的身份。
但他卻毫無察覺的對付自己碗里的飯,他哪里是猜不出,這是故意躲著他們呢。
呵,笑死。
岑佰瞅著少年跟裝鵪鶉似的,更加覺得有趣,故意用意外又驚喜的聲音道:
“哎喲,弟弟也在呀。”他一手搭上王書玉的肩膀上,把人嚇得不輕,岑佰能感受到手底下的人的惶恐。
王書玉渾身一哆嗦,嘴里的雞翅便落入了碗里。
你誰啊?誰是你的弟弟?不認識!
他像是一只鴕鳥一般寧死不抬頭,抱著他的碗,心中大哭。
他只是一個炮灰,不想跟任何的大佬有牽扯,請放過他吧~
岑佰被小孩的反應逗的忍俊不禁,這么怕他?是怕什么?怕太子爺還是左右護法?也是,他只是一個名叫小王的小嘍啰。
而看著岑佰跟王書玉似乎很熟悉的樣子,王書澤疑惑發問:“你們認識?”
王書玉平日里也就學校和家庭兩點一線,有時候跟同學出去玩玩,可既然是和同學一起玩,怎么會認識岑佰?
他與岑佰的交集都算不上很多,且也沒有哪個長輩會在從中牽線讓他們認識,王書玉又是什么時候跟他們見過的?
王書澤滿腦子的困惑,岑佰笑了一聲,挑眉指著王書玉,目光落到他那烏黑透亮的頭發上,故作意外的說:“噢,你弟弟沒跟你說嗎?樂樂生日那晚,我們見過面的,并且……”
王書玉生怕他把自己的底都給抖露出來,便想止住他的的后續,不然他覺得自己那滿心歡喜的十名的進步看起來會像個笑話,忙不迭的想找什么東西掩飾,慌張中一口喝下了用來漱口的檸檬水。
“呀!檸檬水,好酸。”
在他夸張的卻故意打斷他話茬的聲音里岑佰意有所指。
“酸嗎?”
王書玉微紅著臉點頭,這次沒有了張揚的紅發,瞧著無辜又純良,哪里像那晚那個有些離經叛道的少年。
王書澤眼中滿含深意,自己的弟弟什么里子他豈會不了解,酸?我看他是心里苦吧!
岑佰見王書玉有意不讓自己說出那晚的事情便也如他所愿的不再提及,眼底藏不住的笑,揉揉他那蓬松的頭發,便要同其余人離開。
“弟弟真可愛,行了,你們慢慢吃,我們先過去了。”
臨走之前,岑佰又垂眸看了一眼始終不敢抬頭與他們對上眼的王書玉,雖然才第二次見面,但他卻是打心底的喜歡這小孩,有趣、可愛,渾身都好似藏著秘密,想讓人去發掘。
他們一走,王書玉卻并未真正的松口氣,因為,他哥的凝視像是要吞沒他的深淵。
“你什么時候認識的岑佰?”王書澤點著桌面,冷聲發問。
來了。
王書玉坐直了身子,認真且嚴謹的回答:
“就是那晚秦家樂生日我遲到那晚上啊,剛好他們也在樓上,秦家樂非要過去,我本不樂意去的,但后來他死纏著我也上去,就上去咯,然后見過一面的。就那一次,誰知道他們還記得我,我都沒記住他們呢。”
說話的藝術就在這句話里了,故意說是他遲到的那晚,讓王書澤想起那晚上的心疼,又挑明是秦家樂非纏著他去的,擺明他的立場,又說只見過一面,表明他們的確不熟,而岑佰為什么對自己那般熟稔那是他的事,他可不記得他是誰。
“在非樂?”可能王書玉不會明白非樂是個什么地方,但王書澤卻是知道的,非樂是顧成冬的地盤,也是他們那一伙人長聚之地,能在那里遇上倒也不算多巧。
“難怪。”
再看王書玉那嚴謹而深沉的模樣,他總覺得這孩子沒說實話,如果真是這么簡單,他剛才怎么那般反應?打斷岑佰的話,是怕他說出什么嗎?
“沒別的了?”
他看似淡淡的眼神卻透露著一股壓迫,好似他要是還有所隱瞞,后果就不是他能承擔得了的。
王書澤這個人物,可是被角色濃墨重寫過的,寫他怎么以一己之力打入的太子圈,寫他怎么帶領著王氏集團進軍更大的市場,寫他青出于藍勝于藍。這人壓迫感十足,王書玉有點慌,但也只是有點慌,畢竟他一個穿書的人都冒出來了,還怕一個書中角色的壓迫?
不怕,紙片人而已,他要做自己的主角,主角是不會被任何的事情嚇唬住的!
他聳聳肩,撥弄著碗里剩下的米粒,不以為然道:“別的?還能有是什么別的?”
王書澤目光沉沉的凝視著他,并不為所動。
王書玉一副無辜良民被冤枉的心痛模樣。
“不騙你,你弟弟我已經洗心革面了,放心,騙鬼都不騙你。”
如此承諾,王書澤終于有所松動。
“這樣最好,也希望你說到做到。”
王書玉咬著青豆連連點頭。
嗯,騙的就是你。
你反正又不會知道,我就鬼話連篇~
要是此刻王書澤聽得到王書玉的心聲,一定會把他從窗口塞出去。
原本的一頓飯被不速之客打亂,但王書澤并未隱下今日來此的目的。
他在吃飽喝足后,同那還在撿著五花肉里面的紅椒的人道:“其實今日帶你們出來吃飯,主要是因為你。”
王書玉叼著紅椒一愣,狐疑的看向了他已經平靜的大哥。
“我?”
他原本還以為是因為王書淇呢,怎么能居然是因為他?
他又什么地方讓他感動了?還是讓他突然良心發現了?難不成這還能是一頓‘最后的晚餐’?
王書玉如臨大敵,卻聽他大哥繼續說道:
“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過電話了,進步了,我很開心,也希望你能一直進步。”說完,王書澤便端著杯子碰了碰他的茶杯,然后仰頭喝下,以茶代酒。
“啊?”
王書玉都懵了。
什么什么班主任給他打過電話了?班主任給他打過電話了?他知道自己進步了?知道自己班級排名前進了十名?
所以他今天這么早下班就是為了同自己慶祝這件事情?所以帶他們出來吃飯也是為了慶祝這件皆大歡喜的事?所以他才是主角,王書淇是順帶的?所以方才只問王書淇在學校好不好,其實也是故意憋著的就為了給他驚喜?
王書玉陡然間涌出一股酸澀來,幾欲要喜極而泣。他大哥沒說謊,他真的自那以后有好好善待自己了,嗚嗚嗚~剛才他不該騙他的~他真壞啊~但他不后悔啊~
王書澤看著他一臉感動的模樣,眼眶都發紅了,眼底微微濕潤,沒來由的被他觸動,也差點酸了鼻子。
他極力的穩住自己的聲線,并表示:“回去后許你件禮物,自己想好要什么。”
說完又頓了頓,似乎是生怕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他屆時提的要求不合理,又給了限制。
“上限二十。”
王書玉緊張又期待的眨著星星眼。
“塊?”
“萬。”
!
天哪!
要發財了發財了!
霸總哥哥一句話就是十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要繼續進步,繼續學習!他要掙錢!
王書玉難以掩飾的喜悅,眉開眼笑,凳子都要給他扭裂了。
“那這樣吧,我不要禮物了,你干脆給我發個進步獎吧,兌現,十萬轉我卡。”
“?”
他說的理所當然,又那么緊跟時事,王書澤不由得一怔。
“你很缺錢花?”
其實王書玉對于金錢并沒有多大的認知,他從小都是接觸的最好的東西,自然也不缺錢花,對于給他錢,他更樂意的是讓他們直接買他喜歡的物品送他,雖然有時候就是獅子大開口,但不妨礙他討要東西的興趣。
是以,當王書玉提出要兌現的時候,他才有所疑慮,難不成,洗心革面,洗得他開始對錢感興趣了?還是說,他缺錢花?可他怎么可能缺錢花呢?王家家大業大的,何至于讓他口袋空空?
雖然如此一問,但他當真沒有想過王書玉的確是因為這個原因想要兌現。
也?
王書玉沒想到他會認為自己是缺錢花,但他都問到這個點上了,自己要是不試著提一提,說不定還有漲價的機會呢。
生怕他不給自己兌現,期期艾艾又誠惶誠恐的說:“我、我一周零花錢就一千塊……”
說完生怕他哥覺得自己是貪得無厭,又摒了氣息,不敢看他哥,一副戰戰兢兢、委屈可憐的模樣,如是旁的人都看了都要不忍于心。
但某人心底卻是殷勤期待又躍躍欲試。
時不待我啊,此時不提零花錢的事更待何時?
要趁著他哥心情好的時候提,他的零花錢說不定就有機會漲一漲了!
他可是富二代啊,富二代的零花錢怎么可能只有一千塊呢?學校里同學們都借此事羞辱他了!他不能再讓恥辱蒙蔽自我!
王書澤心頭一緊。
“一千?一周?”
在他們這個階層的人看來,一千塊真的不算多少,一天都勉勉強強,哪里能過一周的?若是換做是他,他怕是覺得充話費都不夠的,可,王書玉一周卻只有一千的零花錢。他當初讀書的時候零花錢沒有數,反正卡里永遠都不缺錢花,時不時的跟人投資,就算賠了也總有下一筆錢填進他的卡里,這么一比較,他更加心疼他的弟弟了,以前也是胡鬧了些,可,爸媽也真是的,怎么能緊著他的零花呢?他在學校里哪樣不花錢?渴了得買水吧?餓了不得吃點零食?要是出去跟同學玩,一千哪里夠的?難怪他在家里吃的多,難怪最近天天都早起吃早飯,合著就是錢不夠花是嗎?那他怎么不跟自己說呢?他那晚上說的話又涌入了腦海里,他忽然間覺得自己這個哥哥當的太失職了。
一股悔恨涌上心頭。
王書澤沉默了太久,王書玉以為漲零花的事要完了,只得牽強的找了句挽回。
“嗯,一千也還好,哈哈,我,覺著還成吧,就是覺得他們都比我多點,哈哈。”
王書玉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的,干笑了好幾聲,一種無言的尷尬彌漫,想讓他鉆進桌子底下去。然而,王書澤卻是喑啞著嗓子問王書淇,他能拿多少零花。
王書淇看了看他們兄弟倆,雖然對王書玉的鄙夷不變,但當他說起自己的零花只有一千的時候也默默的同情了一秒鐘。
然而,王媽媽給他的零花錢都比給王書玉的多,這讓他有些羞愧。
“咳,我三千。”
家里的財政大權都在王媽媽手中捏著,誰要是觸犯了她,她就會斷了誰的經濟來源。
這是一種拿捏人的手段。
實踐操作可以看王書玉。
三千還沒完,又聽他說:“這是大媽給的平日零用,我爸媽也給我留了一張不限額的卡,能用到大學畢業。”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王書玉在心中咆哮,合著我實慘?
富二代活到他這個地步,的確夠慘了。
王書澤也沉默了半晌,眼神復雜的看著王書玉,一時間、心疼、無奈、憤怒、泄氣、理解,百感交集。
最終,他閉了閉眼說:
“我回去給媽提提,給你漲漲零用。”
漲零用!
王書玉眼睛里倏然亮了起來。
他只差拖開椅子跪地抱大腿了,但也不差了,他扒著他大哥的胳膊,崇拜又眼巴巴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