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公交車窗上蜿蜒成發光的溪流,墨染數著第七個閃過窗外的"求職公寓"廣告牌時,玉佩突然傳來針扎般的刺痛。他裝作調整坐姿側過身,車窗倒影里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正在滑動手機——屏幕上是放大的地圖定位紅點。
"終點站濱海大學城到了。"電子女聲響起瞬間,墨染閃電般鉆入下車人群。玉佩的灼熱指引他拐進巷口的711便利店,貨架間隙的鏡面映出鴨舌帽男子在站臺焦躁踱步的模樣。
貨架盡頭傳來關東煮的香氣,墨染盯著價格牌摸了摸口袋。當他拿起第二個豆皮卷時,玉佩突然降溫,收銀臺方向傳來刻意壓低的男聲:"這批學生證要做得舊些,特別是磁條..."
墨染借著彎腰系鞋帶的動作,看見穿花襯衫的胖子正在驗收一疊證件。柜臺下的紙箱露出"誠信人力資源"的logo,這和他之前在火車站收到的傳單一模一樣。
次日清晨,墨染站在褪色的藍色鐵皮房前。求職者隊伍從"騰達勞務"門面一直排到臭水溝旁,穿豹紋短裙的接待員正用鑲水鉆的指甲敲打登記表:"押金三百,體檢費兩百。"
"不是說包吃住嗎?"前排農民工攥著皺巴巴的鈔票。
"愛辦不辦。"豹紋短裙對著小鏡子補口紅,"下個月工地招滿可別哭。"
墨染的目光掃過墻上泛黃的用工協議,突然指著角落的營業執照副本:"2017年的證件該換了。"他聲音不大,但足夠讓整個屋子安靜下來,"勞動監察大隊最近在查違規中介吧?"
豹紋短裙的睫毛膏抖在了顴骨上。里間沖出的禿頭男人掛著金鏈子,卻在看見墨染手中晃動的手機時剎住腳步——鏡頭正對著墻角的過期滅火器。
"小兄弟誤會了!"禿頭男人變戲法似的掏出新合同,"大學生來勤工儉學我們最歡迎,這就給你安排電子廠文職..."
走出中介所時,墨染襯衫后背已經濕透。他摸著貼身口袋里的玉佩,方才對峙時那股清泉般的涼意仍在血管里流淌。街對面奶茶店的小姑娘對他比大拇指,玻璃窗上倒映出他發亮的眼睛——那是餓狼發現獵物的眼神。
舊貨市場的塑料棚遮擋了正午陽光。墨染蹲在賣銅錢的攤位前,玉佩隔著衣料微微震動。當他手指拂過某枚生銹的康熙通寶時,眼前突然閃過溪邊浣衣女子的畫面,耳畔響起搗衣聲。
"三十塊一枚。"攤主剔著牙。
"這枚我要了。"蒼老的手搶先捏起那枚銅錢。墨染抬頭看見唐裝老者胸前的翡翠觀音,玉佩突然劇烈發燙,仿佛要掙脫棉線。
老者渾濁的眼球突然收縮:"小友也懂古玩?"他手腕翻轉露出銅錢背面,一道細微的裂痕正在滲出奇異綠光,"這可不是普通的..."
"阿公!"穿JK制服的少女氣喘吁吁跑來,"拍賣會要遲到了!"她拽走老者時,頸間銀鏈墜著的鳳凰紋章在墨染眼前晃過,與玉佩發出的光芒產生微妙共振。
暮色降臨時,墨染在城中村筒子樓前數著今天的收獲。中介所退回的押金,舊貨市場倒賣銅錢賺的差價,還有奶茶店姑娘偷偷塞的優惠券。鑰匙插入402室門鎖的剎那,玉佩突然發出示警的震動。
十五瓦燈泡照亮墻上的刻痕,那是個用銳器劃出的古怪符號——三條波浪線穿過倒三角,與玉佩背面的紋路驚人相似。衛生間的鏡面蒙著水霧,有人用指腹畫出一模一樣的圖案。
"這間屋子上個租客留了些..."房東大嬸在門口欲言又止,懷里的黑貓突然炸毛尖叫。她慌亂中打翻的塑料袋里,滾出半盒朱砂和黃表紙。
深夜的夜市飄著燒烤油煙。墨染蹲在炒粉攤旁等餐時,聽見隔壁攤位傳來玻璃碎裂聲。醉醺醺的花臂男人正把少女逼到墻角:"陪哥哥喝一杯怎么了?"
林晚攥著摔破屏的手機,香奈兒外套沾上油漬。她看著逼近的猙獰面孔,突然聽見清朗的男聲:"王老板,稅務局的人還在等您對賬呢。"
醉漢僵在原地,墨染晃了晃根本不存在的腕表:"二十分鐘前他們查了金煌KTV的監控——就是您昨晚應酬的那家。"他說話時手指輕點太陽穴,玉佩在暗處泛著幽光。
花臂男人額頭滲出冷汗,墨染適時遞上紙巾:"現在趕去公司應該還來得及。"當那人跌跌撞撞消失在街角,林晚看見男生轉身時狡黠的眨眼:"手機修屏的錢應該找財務報銷,林總監?"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林晚警惕地后退半步。
墨染指著她外套內襯的繡標:"LIN'S集團的定制徽章。"他接過炒粉時笑容干凈如少年,"不過稅務局的事是我瞎猜的——他皮帶扣是仿古銅錢造型,2016年金融峰會紀念款。"
林晚怔怔地看著這個穿褪色校服的男生,他低頭扒飯時露出的后頸線條,在霓虹燈下竟顯出幾分神性。遠處廣告屏的光斑落在他睫毛上,像棲息著發光的蝶。
此刻的出租屋里,未關嚴的窗縫飄進槐樹花瓣。月光下,玉佩正在搪瓷碗里自主旋轉,墨綠色波紋投射在天花板上,逐漸勾勒出山海經異獸的輪廓。樓下傳來野貓廝打聲,402室的門鎖悄無聲息地轉動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