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七歲時的哥哥，誰能想到后來會經歷那樣的人生。
不能想啊，老是想的話，王小花會被泡在淚水里，心疼哥哥，也為自己。
雖然發著燒，王小花努力撐著坐了起來，輕聲說道：“哥，我也想去。”
哥哥一聽，忙跑過來，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把她按回炕上，說道：“小花，你還病著呢，好好躺著，等你病好了，哥天天帶你去。”
媽媽也在一旁附和：“是啊，花，等你病好了再去。你乖乖躺著，等會兒韭菜盒子烙好了，媽第一個拿給你吃。”
王小花有些失落地點點頭，可眼里還是透著渴望。
不過她很快振作起來，想著就算不能去韭菜地，也能在屋里幫媽媽的忙。
她認真地對媽媽說：“媽，等哥哥把韭菜割回來，我幫你搟劑子、搟皮，我也能幫上忙的。以前我不懂事，啥都不做，以后我會幫著干活的。”
重活這一輩子，她不能啥也不干，啥也不會干，以后干啥啥不行，現學現賣可難了。
媽媽聽了，很欣慰，笑著說：“我的花長大了，知道心疼媽媽了。不過你現在還是先把病養好，不著急干活。”
這時哥哥已經拿好籃子，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王小花躺在炕上，思緒又飄遠了。
在那沒有媽媽的漫長歲月里，她為了生計，在飯店里打過工。
她做過服務員，端著沉重的盤子，在客人之間穿梭，臉上總是掛著疲憊卻又討好的笑容；她在后廚做過零活，擇菜、洗菜、洗碗，什么臟活累活都干過；還做過面案，熟練地揉面、搟面，做出一個個形狀規整的面食。
所以對于包韭菜盒子這一套流程，她再熟悉不過了。
只是從前，她是為了賺錢，給那些陌生的客人包，每一個韭菜盒子都只是她謀生的工具，機械而又麻木。
而現在不一樣，這是給家人包，每一個動作都飽含著她對媽媽和哥哥的愛。
不一會，哥哥歡快的腳步聲從院子里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媽，我把韭菜洗干凈啦！”
哥哥的聲音充滿了活力。
媽媽切好了韭菜，炒了幾個鵝蛋，開始拌餡料。
王小花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驚喜地發現已經不熱了，便輕輕把媽媽敷在頭上的小毛巾拿掉。
她利索地爬起來，走到媽媽準備好的面案子旁邊。
挽起袖子，王小花熟練地伸手開始揉面，那手法嫻熟得仿佛有著多年的經驗。
媽媽在一旁看著，眼睛漸漸瞪大，滿臉驚訝。
只見王小花揉好面后，又輕松地拿起面團開始揪劑子，動作一氣呵成。
接著，她拿起一個劑子，熟練地搟成皮，放上調好的餡料，雙手靈巧地一捏，一個小巧精致的韭菜盒子就包好了。
媽媽忍不住開口道：“小花，你什么時候會包韭菜盒子了？平日里也沒見你學過呀，這手藝，看起來比媽都厲害。”
王小花抬起頭，沖著媽媽甜甜一笑，眼神里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媽，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會了。我就想幫您分擔點，讓您別那么累。”
媽媽聽了，眼眶微微泛紅，伸手摸了摸王小花的頭，語氣滿是欣慰：“我的花可真是長大了，都會心疼媽了。”
這時，一旁的哥哥湊了過來，看著王小花包好的韭菜盒子，眼睛放光：“哇，小花，你好厲害！等會兒肯定超級好吃！”
正熱熱鬧鬧說著，院子里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喊：“小花媽，做啥好吃的呢？香得我在老遠就聞著咯！”
媽媽聽到聲音，原本掛著笑容的臉微微一僵，眼底閃過一絲無奈，但還是揚聲回應道：“是她翠嬸啊，正要烙韭菜盒子呢，快進屋坐。”
不一會兒，一個身形臃腫的女人跨進了門檻，正是隔壁的翠嬸。
王小花看著翠嬸，不似后來那光彩照人的模樣，現在的她身形臃腫，身上的衣服因緊繃而顯得褶皺不堪，仿佛隨時都會被撐破。
臉盤寬大，雙頰的贅肉隨著步伐微微顫動。一雙眼睛細小而渾濁，眼尾下垂，總是閃爍著算計的光。
鼻子有些塌，鼻翼兩側爬滿了細密的雀斑。嘴唇極薄，顏色黯淡，此刻正微微撇著，天王老子來了，她也看不上。
皮膚粗糙蠟黃，像是被歲月無情地揉皺，眼角的魚尾紋如蛛網般密布，盡顯刻薄之態。
一頭雜亂的頭發隨意地挽在腦后，幾縷碎發垂落下來，更添幾分邋遢。
就這副尊容的飛黃騰達了，王小花心里那個恨啊。
她一進屋，眼睛便滴溜溜地在屋內掃視，看到案板上那一個個精致的韭菜盒子，嘴角微微撇了撇，眼神里滿是嫉妒。
“喲，瞧瞧，小花媽，你們家這日子過得可真舒坦吶，還有閑心弄這韭菜盒子吃。哪像我們家，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也吃不上這么一口香的。”
翠嬸一邊說著，一邊大喇喇地在凳子上坐下，眼睛卻還在屋內四處打量。
媽媽勉強笑了笑，說道：“翠啊，你這說的什么話，大家日子都差不多。”
翠嬸卻把臉一拉，哼了一聲：“小花媽，我是來跟你買韭菜的。不過都是老鄰居了，你可得給我便宜點。”
王小花在一旁聽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這翠嬸和媽媽曾是小時候的閨蜜，都嫁了本村人，可因為姥姥家條件好，媽媽又生得好看，翠嬸心里一直嫉妒，說話總是夾槍帶棒。
而媽媽性格老實，這么多年來沒少被翠嬸壓著一頭。
翠嬸提高了音量：“我看就給你平時賣的一半吧。”
說著，她斜睨了媽媽一眼，眼神里滿是算計。
王小花忍不住開口道：“翠嬸，我們家這韭菜都賣多長時間了，都是明碼標價賣的，都不賺錢，還一半的價格，直接送你不就得了？”
翠嬸一聽，眼睛一瞪，尖著嗓子說道：“你這小丫頭，怎么跟長輩說話呢？我跟你媽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再說了，我這是跟你媽商量，又不是強買強賣。”
媽媽連忙拉了拉王小花的衣角，示意她別再說了。王小花咬了咬嘴唇，心里委屈極了，可還是忍住了沒再說話。
翠嬸見媽媽沒再反駁，越發得意起來：“小花媽，你看看，你家這條件比我家好多了，割點韭菜給我怎么了？難不成還舍不得？”
媽媽的臉漲得通紅，卻還是強忍著情緒說道：“翠，你別這么說，我不是舍不得。只是這事兒……”
還沒等媽媽說完，翠嬸把籃子一扔，站起身來：“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我看你就是不想給。
哼，不就是有點家底，有什么了不起的！”說完，她氣沖沖地轉身就走，留下一屋子的尷尬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