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仍是灰蒙蒙一片,薄霧籠罩了校園每一片花壇與水洼。樹葉上積著夜雨的水珠,在稀薄光線中顯得暗沉無彩。似乎天色并無好轉的跡象,宛如人們心中那道無法散去的陰影。
甜甜一大早就被葉姐催起床。她昨夜失眠又排練過度,一張臉布滿倦容。剛走到宿舍門口,便見一人喜氣洋洋地站在那兒,提著保溫盒。那人穿著大廚制服,神色中帶著點油滑笑容——正是黃孩,甜甜家的私人廚師,外號“老色鬼”,卻在甜甜面前收斂幾分。
“小姐,我來給你送早餐啦!天津老字號手作煎餅果子,還有海鮮粥,包你喜歡!”黃孩晃晃保溫盒,笑得咧嘴,“葉姐讓我帶,你可要吃完哦。”
甜甜微驚訝:“黃孩叔,你怎么突然來學校?不是一直在家那邊?”
黃孩咧嘴:“你媽擔心你忙演出,怕你營養不良,特意叫我來幾天,給你好好補補。”他神色里多少有點“見到甜美小姐就想偷瞄”的小心思,卻又不敢造次。
葉姐插嘴:“是的,黃孩叔有空就過來幫你做飯,你可別再敷衍。”
甜甜雖困意未退,卻也不好拒絕,露出禮貌笑容:“謝謝,我確實沒怎么好好吃飯。”
她打開保溫盒,暖暖的煎餅果子和粥香立刻撲面。肚子正好咕咕叫,她連忙拿小勺品了一口粥,味道鮮美,心頭卻又浮現薯片昨天給她買面包的場景。“唉,這段時間我真是被大家喂胖的節奏。”她自嘲想到。
黃孩見她吃得香,心里得意:“小姐,你再試試我做的鹵蛋,保準筋道。嘿嘿……”
甜甜皺了下眉,卻點頭:“好,謝謝黃孩叔。”
原先他在家里就總愛嘴碎調侃,她還得忍著。如今面對他那略帶油滑的眼神,多少有些不自在。幸好葉姐在旁,才避免他多說什么“色鬼話”。
吃完后,甜甜順手把保溫盒遞給葉姐,起身要趕去排練。黃孩則笑嘻嘻:“小小姐放心,我這幾天就在學校附近,下次給你弄點更滋補的。”
“好的。”甜甜尷尬回應,拖著疲倦身體離開。看著她背影,黃孩嘖嘖:“小小姐長得更好看了啊……嘻嘻。”
葉姐面色不悅,低斥:“別亂想,她還小!”
黃孩尷尬地擺手:“開個玩笑,我對小姐可是當親閨女一樣啊,哪敢動壞心思。”
葉姐瞟他一眼,心中也知他雖好色,倒也不會對甜甜下手,但仍留心提防:“行了,你準備好午飯吧。”
與此同時,校外不遠處,一家小醫館剛開門營業。這里掛著一塊古舊招牌,寫著“陳氏醫館”。老陳,年逾花甲,正經醫學世家,被人稱“老神醫”。他雖隱居在這座城市,平日客人并不多,卻對江湖上一些傳說或豪門恩怨有微妙了解。
醫館里,一位衣著隨意、神情散漫的年輕人打著哈欠收拾藥箱,這就是91王——老陳不成器的徒弟,雖有天賦卻吊兒郎當。
老陳翻閱案頭醫書,瞥見徒弟懶散模樣,不禁皺眉:“91王,你昨日沒熬夜打游戲吧?看看你這黑眼圈。”
91王撓頭:“師父,我就玩了會兒……沒想到就忘了時間。”
老陳輕嘆:“你若把這股熱情用在醫術上,也不至于在這里碌碌無為。”
91王隨口嘟囔:“我對針灸和古方不太感興趣嘛,再說你醫館生意清淡,也沒多少病人。”
老陳哼了一聲:“別瞧不起這小小醫館。真有需要的人,往往來自意想不到的角落。”
話音未落,門外進來兩個客人,一個捂著腹部,一臉蒼白,另一個扶著他,神色焦急:“老神醫,快救救我朋友,他肚子疼得快不行了!”
老陳與91王立刻迎上,細心把傷者扶到椅子上察看。那人似乎昨夜醉酒,還吃了不少辣,導致急性腸胃炎。老陳略診脈,說:“需打一針止痛,加上煎一劑暖胃湯。”
91王煩躁地挽起袖子:“好吧好吧……我打針去。”半吊子的態度讓老陳無奈,但也只能容他嘗試施針。
幸好那人只是一般胃痛,無大礙。處理完后,老陳自嘲:“你看,也不算沒生意吧?”
91王不以為然:“這種小毛病,還不夠我大展身手。聽說師父當年治過不少大人物呢?”
老陳眼神深幽:“大人物也罷,小人物也罷,只要有緣走進這醫館,我都會認真對待。世事難料,或許某天會有更棘手的事出現。”
他話中似帶深意,讓91王聽得半懂不懂,卻也懶得多想。醫館外雨后空氣陰冷,里面卻彌漫一股陳舊藥味,混合著沉靜與微妙的期待。
上午,駝駝坐在圖書館頂層角落,忽然電腦彈出新郵件提示。他心頭一跳,飛快點開——卻發現不是父母回信,而是竹篋發來的投資進度更新:“那位投資人若再得不到你家糾紛解決方案,就要暫停談判。”
駝駝心里一陣失落,狠狠合上筆記本。叔叔阻止他公開家族事,父母又不回信,投資方也不耐煩,整個人像陷進死局。
正煩躁間,腋毛端著咖啡冒冒失失湊過來:“駝哥,我剛好看見你在這里,要不要一起喝?”
駝駝苦笑:“你倒挺勤勞。”
腋毛見他氣色差,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你這邊……可有好消息?叔叔那事有眉目嗎?”
駝駝搖頭:“別問了,沒結果。”
腋毛眼神閃爍,輕咬嘴唇:“那……甜甜前些天還找你,你為什么不見她?她真的很難過。”
駝駝原本就一肚子火,一聽“甜甜”二字更覺頭疼。他猛地壓低聲音:“我不想連累她!你明白嗎?現在我自己都快解決不了,還要讓她跟我一起倒霉?”
腋毛被他沖擊的語氣嚇到,默默退了半步:“駝哥,我理解你的苦衷,只是……你這樣下去,她也很痛苦啊。”
駝駝攥緊拳頭,呼吸急促幾下,最后還是緩緩吐出口氣:“對不起,語氣重了。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腋毛苦笑:“沒事,我也是關心則亂。”
兩人無言對坐,咖啡杯里升起熱氣,卻籠罩著僵硬的氣氛。窗外云層壓得很低,仿佛隨時可能再度傾盆而下。
午休時段,甜甜回到宿舍,卻發現黃孩正坐在客廳里,跟葉姐聊著什么烹飪秘方。見她進來,黃孩立刻興奮地揮手:“小姐,給你做了排骨湯哦,補補氣血。”
甜甜一頭霧水:“你在宿舍做飯?”
葉姐解釋:“食堂忙,他就在我們宿舍樓小廚房臨時開火。別介意啊,小小姐。”
甜甜擺手:“沒事,我只是有點驚訝。”
黃孩嘿嘿一笑,捧著保溫盒湊近:“你嘗嘗這排骨,我還加了秘制醬料。”
她無奈接過,剛喝一口,味道確實不錯。黃孩見她表情放松,又湊近半步,壓低聲音:“小姐,我以前在家就聽說,你最近跟那個駝哥鬧別扭?是不是他欺負你?要不要我去……”
甜甜臉色尷尬:“別亂說,他沒欺負我。”
黃孩嘻嘻笑:“那就好。若有人欺負你,我可不客氣。”
葉姐看他神色不懷好意,連忙板臉:“別胡鬧,甜甜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你能插手的。”
黃孩聳肩:“好好,我只是關心嘛。”
甜甜喝了幾口湯,心中既感溫暖又覺得黃孩這人有點聒噪,好在葉姐在場,不至于他亂語更多。她匆匆吃幾口,就說要去排練。黃孩也不再多攔,只在人后嘿嘿自言自語:“小姐真是水靈了,唉,可惜不是我有福氣……”
葉姐黑著臉瞪他:“你嘴上給我干凈點。”
黃孩訕訕:“好好……我就是瞎感慨。”
如此一番插曲,讓甜甜更加疲憊。雖然身體吃了好東西,但心靈的牽掛仍沉甸甸地壓著。**“如果駝駝能像黃孩這樣無所顧慮地來關心我,哪怕只是問候一句,該多好?”**她暗自苦笑。
下午,陳氏醫館里,老陳正獨自翻閱古籍,91王窩在椅子上打瞌睡。忽然有輛車停在門前,下來幾個面相兇悍的男子,看看醫館招牌,面露不屑。
其中一個揉著肩膀,喊:“醫生在嗎?我哥肩扭了,你給看看。”
老陳皺眉起身:“進來吧。”
對方幾人走進來,屋里頓時多了股煞氣。老陳淡淡瞥了他們一眼,用手診了下那人肩部,確定是簡單軟組織拉傷,說:“我給你正骨,再貼一味藥,明天就好。”
其中一個混混模樣的刺頭冷哼:“還挺專業。動作別太大,我可不想胳膊廢了。”
老陳表情不變,讓他坐好,略微按摩幾處,咔嚓一聲將錯位拉回原位,對方悶哼,額頭冒汗,卻能感覺痛處緩解。
“接下來貼藥,只要不劇烈運動,三天就痊愈。”老陳邊寫藥方邊說。
刺頭翻翻白眼,看向那幾位同伴:“兄弟,原來這老頭真有兩下子。”
91王在一旁盯著他們,這伙人不像普通病患,倒有些像街頭混混,不由暗自警惕。
拿好藥包后,其中一個小個子問:“老頭,這附近大學里有什么好玩的地兒嗎?”
老陳淡淡:“我只經營醫館,不熟其他。”
刺頭把藥費丟到柜臺上,冷笑:“哦,是嗎?算了,走吧哥們。”
待他們走后,91王見師父眉頭微鎖,輕聲問:“師父,你看那幾人像不良分子?他們說‘附近大學’,是不是要搞事?”
老陳緩緩收起藥費:“世事無常。若真有糾紛,或許會惹出更大波瀾。”
91王撓頭:“我們要不要報警提醒?還是什么都別管?”
老陳嘆氣:“我們只是醫者,救人為先,牽涉太多并非本意。但若真有緣,你我或許會在關鍵時刻再遇他們。”
他看向門外陰沉天色,心頭隱隱預感:一場更巨大的風雨或將襲來。
當晚九點,鶴鶴接到管事人再次通知:次日清晨家族派人到學校,若她不配合,就強行帶走。她徹底爆發,摔了手機,胸中怒火凜冽如刀。
“讓我走?我偏不!”
她咬牙沖出公寓,頂著夜色直奔學校操場。天色陰暗,秋風刺骨,她卻滿腔怒火走到塑膠跑道中央,如同孤狼般仰望夜空。
大概跑了幾圈后,她氣喘吁吁,仍無法平息那股憋屈的苦悶。腦子里一片吵雜:若明天真被帶走,那自己轉專業就廢了,所有努力成空。何家那種假笑酒會,更讓她惡心。
忽然,她想到一個極端方式:“要不……我把自己弄進醫院,或者弄出點‘事故’,看他們還能不能帶走我?”念頭一閃,她被自己震驚,心想自己何至于如此?可內心深處,那對自由的渴求卻在慫恿她:“只要一場意外,就能拖延時間……”
她越想越可怕,顫抖地停在跑道中央,冷汗涔涔:“我真的要這樣嗎?”
正迷茫間,手機又來消息——是遠山叔,語氣更急:“鶴鶴,別鬧,我能幫你周旋,但你別做傻事……”
鶴鶴咬唇關閉手機,把它丟進運動外套口袋里,仿佛不愿再看。她踢開腳下碎石,眼中映著空蕩蕩的夜。**“反正都是死路。”**她喃喃。
然而此刻操場并無人留意她,只有風與暮色陪伴。她仿佛一只困獸,找不到出路,走到鐵絲網邊,看向遠處校外路燈朦朧,心底忽生悲涼:“也許,再堅持一夜,明天就見分曉吧……”
半夜十一點,甜甜排練結束,拖著疲累的步伐離開音樂樓。夜色黯淡,連路燈都顯得昏黃。恰巧在拐角處,她遠遠看見駝駝從另一側教室走出來,似乎是和腋毛一起?
她心臟重重一跳,想喊他名字,卻立馬想起最近他冷漠態度,腳步僵住,仿佛不敢上前。
駝駝也看到她,神色立刻變得復雜,他剛想扯出一抹笑容,卻又強行壓下,冷著臉徑直快步離去。腋毛看在眼里,忍不住回頭對甜甜搖搖頭,表示歉意的意味。
甜甜只覺胸口絞痛,站在原地怔怔看他背影漸行漸遠。燈光把他們影子拉得老長,卻終究沒有半點交匯。風吹起她額前幾縷發絲,眼眶微澀。“為什么要這樣躲我?”
她想追上去質問,卻發現雙腿宛如灌鉛般動不了,只能在寒冷夜風中苦澀地自問:“難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嗎?”
夜晚十一點半,薯片在宿舍樓下徘徊,自己也不清楚為何要在這兒。或許他想找機會見甜甜再問點事,或看看駝哥是否出現。
剛好,腋毛送駝駝回宿舍后,從另一側走出,撞見薯片。兩人一見面都愣住:一個是甜甜昔日青梅竹馬的暗戀者,另一個是對駝哥暗戀的糾結者。
氣氛尷尬中,腋毛先開口:“薯片,你回來了?”
薯片點點頭:“嗯。你是……腋毛吧,我記得你跟駝哥關系不錯。”
腋毛神色有些緊張:“對,是同學。你和甜甜……?”
薯片苦笑:“我們還是朋友,但不可能再進一步了。你呢?是不是也……有心事?”
腋毛怔住,心想自己對駝哥的感情無處宣泄,面對這個同樣失意的男生,竟生出幾分同病相憐。
“我……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輕輕說。
兩人對視一眼,苦笑聲中都看到了彼此心底的苦澀:對方所愛的人,正深陷危機或遠離自己,卻毫無辦法。
“要不,一起喝杯?”薯片提議。
腋毛咬唇:“行,宿舍樓對面有個小賣部,賣些簡易啤酒。”
于是兩個黯戀少年并肩走向黑暗,背影映在微弱路燈下,竟帶著點悲涼的滑稽。他們都曾在愛里陷得很深,卻只能互相做一個深夜同伴,用幾罐廉價啤酒淹沒苦悶。
午夜時分,陳氏醫館的燈還亮著。老陳與91王剛救治完一名突發頭痛的路人,忙得灰頭土臉。
收拾完后,91王忍不住問:“師父,你前幾天說‘或許會有更棘手的事’,是指啥?跟那幫混混有關?”
老陳輕描淡寫:“我只是感覺這座城里藏著很多暗流,不單止那些混混,還有更復雜的勢力斗爭。年輕人之間的糾葛,也難免波及周遭。”
91王聳肩:“我們不過小小醫館,啥斗爭還能扯上我們?”
老陳看著他,不無期許:“你莫要小看自己。行醫之道,救的不是普通病,更有人的心結。世間苦難很多,你我若能出手時,就別袖手旁觀。”
91王撇撇嘴:“師父你心腸太軟。不過……我倒是挺想見識大場面,至少讓我用點正經醫術啊。”
老陳苦笑:“你小子好高騖遠。若真有大事,需要你協助,盼你別退縮就好。”
91王沒再多說,抱臂走向里屋。醫館外夜風吹拂門檐,仿佛呼喚著某場命運交匯的到來。老陳目送徒弟離去,緩緩闔眼:“但愿少些紛爭,多些安好。”
夜里兩點,校園深處陷于靜寂,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甜甜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手機里沒有駝駝的回信。合奏排練明日還有關鍵一次彩排,若無意外或許能完成。她卻感覺自己心神失落,音樂帶給她的快樂逐漸被思念和焦慮沖淡。
駝駝看著空空郵箱,心灰意冷,叔叔的威脅縈繞腦海。他也想到甜甜,但那句“不能連累她”再次讓他硬生生摁下想聯系的沖動。
鶴鶴熬夜在宿舍翻書,眼圈泛紅,腦中卻不斷浮現家族明日就要派人來的消息,恨得牙癢,卻也束手無策。她在想:要不要真來個“自殘”之舉?抑或干脆……不惜一切代價躲走?
薯片和 腋毛,兩個邊緣暗戀者,在宿舍外某個角落喝完幾罐啤酒,各自默默回房,心頭更添苦悶與酸澀,像是被夜色吞下的影子。
老陳與 91王熄燈歇息,回味剛才那幫混混的話語,似預感這城市風暴向校園逼近,或將牽動更多人走向未知。
黃孩躺在旅館里想著明日再給甜甜做什么食材,還偶爾浮想聯翩,嘴角露出猥瑣笑意。若有人看到他此刻表情,恐怕會不寒而栗。
在這幅廣闊的夜色畫布上,每個人都只是一點微弱亮光,卻各帶著自己的迷惘與執念,無法照亮彼此。外頭風聲漸息,烏云低垂,似沉默的猛獸潛伏在城市上空。或許,只等一聲呼嘯,就會撕開寧靜假面,引爆一切潛藏的矛盾。
然而,晨光終會到來。哪怕前路被層層霧霾封堵,也總有人會不甘,在命運的城墻下燃起微火。究竟他們能否相互守護,還是被孤立與痛苦吞沒?答案埋藏在即將破曉的夜里,靜待那一刻命運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