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像一把生了銹的刀,割在肌膚上不那么鋒利,卻帶著陰冷與鈍痛。天邊的云依舊散不開,偶爾一片陽光努力穿透云層,卻轉瞬又被灰暗吞噬。金色與灰色的交疊,宛如破曉與黑夜短暫而焦灼的交鋒。
甜甜拖著沉重步伐進到藝術學院排練室。距離秋季聯歡演出只剩不到三天,她與小提琴學姐必須加緊磨合??墒墙袢找贿M門,就見學姐神色凝重:“甜甜,我有個壞消息?!?/p>
甜甜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學姐嘆氣:“我們樂隊臨時要參加校外比賽,指導老師點名我務必隨隊合練。意思是接下來兩天我都得跟樂隊排,不一定有時間陪你排我們這合奏?!?/p>
甜甜腦中轟鳴:“那我的演出怎么辦?!”
學姐也無奈:“我也不想這樣,但老師命令,我沒法推。實在不行,你就先獨奏?或者趕緊找個替代小提琴手?”
甜甜呼吸急促,她原本就為這合奏付出大量心力,若學姐臨時退場,一切要重新適配,時間壓根來不及?!啊侵皇商?,我去哪兒找人?”
學姐同情地拍拍她肩:“對不起,我也很愧疚。要不你先試試純鋼琴獨奏?或許可以改回最初版本。”
甜甜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回到獨奏,就要面對現場故障風險,我還沒完全克服。而且我加了唱段,若音響再出問題……”
她倍感絕望,卻也無處發泄。學姐露出歉意神情,急忙收拾樂譜離去。排練室里只剩她一個人。
**“又臨時拆伙……難道我真的無法完成這演出嗎?”**她頹然坐到琴凳上,眼淚在眼眶打轉。腦子里閃過駝駝鼓勵她那一刻、又閃過故障時的尷尬場景,甚至想起黃孩那張油膩笑臉……所有外在因素都像在逼迫她放棄。
她垂頭,手指無意識敲擊琴鍵,卻彈出一串雜亂音符,像心碎的無調性樂段。透過窗外微弱天光,她覺得自己宛如站在懸崖邊,再邁一步就會墜落深淵。
同一時間,鶴鶴正心神不寧地坐在宿舍里,偶爾從貓眼看外面走廊。門外腳步聲此起彼伏,她懷疑隨時會出現家族派來的人。
這時,電話響起,刃哥在那頭低聲道:“我攔住他們在校門口。你先別出來。對方帶了好幾個人,想進宿舍找你。”
鶴鶴攥緊手機:“我要逃嗎?”
刃哥呼吸急促:“不行,你去哪兒都沒用。他們在校門附近布控。你放心,我先跟他們談,說你明天有考試,不能現在走?!?/p>
鶴鶴冷笑:“他們會信嗎?”
刃哥沉聲:“我盡量拖。你自己再考慮對策。我若扛不住,就只能動手。不過人多,我也沒把握。”
鶴鶴抿唇:“……好。”掛斷后,她靠在門上,腦海反復咀嚼“動手”二字:是啊,若何家那群人硬闖宿舍,她能怎么辦?與之爆發肢體沖突?還是讓刃哥一人承受?
她仰頭看天花板,自嘲地想:“我真到了被人‘綁走’的地步嗎?”當初離京來此讀書,本想逃避家族安排,現如今依然無處可逃。命運就是如此冷酷。
門外腳步聲漸漸散去,她知道刃哥暫時擋住了??纱丝绦牡谉o名的悲涼愈發濃郁:“世界上沒有能幫我擺脫何家的力量……”
中午,薯片得知駝駝與甜甜徹夜和好,不禁心里悲喜交織:一方面為他們重歸于好而欣慰,另一方面自己卻再次成為多余角色。他百感交集,想要幫駝駝分擔,卻沒有門路。
不料他想到前晚被混混發覺尾隨的情景,心中仍不服氣,覺得自己可以做點事,于是再次莽撞地跑去校門外,想繼續“偵察”混混動向。
結果蹲守沒多久,就看到幾輛摩托停在偏僻角落,刺頭混混正商議什么。他心想要靠近偷聽,便小心挪動腳步。然而地上有一堆雜物,他不小心踩到發出“嘎吱”聲,瞬間引來混混注意。
“又是你?!”刺頭冷目掃向薯片,“小子,上次就警告過,怎么還亂晃?”
薯片心驚肉跳,卻咬牙撐:“我……我路過。”
刺頭大怒:“路過?我看你是跟蹤吧?找死嗎?”
小個子嘿嘿冷笑:“這次不能放過他了,讓他長點記性!”
薯片嚇得后退幾步,試圖逃跑,但混混早已圍住,拳腳相向。短短幾秒,他就被打翻在地,腹部、背部遭到重擊,疼得蜷縮不起。
幸而浪哥正好巡邏到附近,一見混混圍毆學生,二話不說沖上來,拳腳敏銳,三兩下逼退了那幾個刺頭。對方見浪哥強勢,心有忌憚,罵了幾句便匆匆騎摩托逃離。
浪哥扶起薯片,看他傷不算嚴重,但臉上烏青明顯:“你小子又作死?干嘛跟他們碰面?”
薯片咳嗽幾聲,疼得冒冷汗:“我……我想幫駝哥,沒想到……”
浪哥苦笑搖頭:“你這是添亂。趕緊找人給你處理傷口。還有,你別再冒險了,真想幫駝哥就別再拖后腿?!?/p>
薯片咬唇,淚水差點落下:“對不起,我只是……唉?!?/p>
浪哥無奈,只能打電話叫人把薯片送去醫館。恰巧老陳與91王還在,或許這就是命運早布的伏筆。
浪哥將薯片帶到陳氏醫館,老陳一看,“又是被打傷的年輕人。”91王忙迎上:“師父,我來處理!”
薯片跌坐在椅子上,捂著肋骨,五官扭曲:“我沒骨折吧?呃,好疼。”
91王熟練摸了摸他肋部,搖頭:“沒折,軟組織挫傷。我給你揉開瘀血,敷上藥就行了。”
浪哥站在旁邊,對老陳點頭致意:“辛苦你們了?!?/p>
老陳問:“是不是又是那些混混?”
浪哥低聲:“嗯,這孩子莽撞,跟他們起沖突。唉?!?/p>
薯片尷尬地低下頭,被91王弄得齜牙咧嘴,忍著痛喊:“你輕點……”
91王卻笑嘻嘻:“哥們兒,得忍一下,免得傷口淤血更糟。你是學校的學生吧?那幫混混最近盯上你?”
薯片苦澀:“其實他們盯上的是另一個……朋友,我只是想幫忙?!?/p>
老陳神色凝重:“幫忙也要量力而行。你這樣冒險只會令自己受傷?!?/p>
薯片神情黯然:“我也知道……可我總覺得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浪哥拍拍他肩:“好了,好了,先養傷。若真想幫,就別單打獨斗,把實情告訴我或保安、老師,讓他們介入?!?/p>
薯片輕咬牙:“好。”他眼里依舊不甘心,卻被身體疼痛與浪哥的斥責壓住,只能暫且服軟。
91王給他敷好藥,又拿來止痛藥:“過兩天會好些,我再給你寫張外敷方子,每晚換一次?!?/p>
薯片感激:“多謝?!?/p>
站在一旁的老陳輕捻胡子,目送浪哥和薯片離開醫館,內心更覺這座校園風云暗涌:“唉,希望這孩子別再自尋死路?!?1王也看著他們背影,嘴里嘟囔:“大學還真熱鬧,我才逛了一圈就見有人被揍,這劇情有點離譜啊?!?/p>
下午,甜甜帶著疲勞身軀走到校外某咖啡店后巷,正是她與駝駝悄悄約定的見面地點。兩人雖決定不再逃避對方,但混混暗中盯梢,必須謹慎行事,選這偏僻地方。
她看見駝駝站在墻邊,背影蕭索。走近時,駝駝轉頭,牽起一絲微笑:“你還好么?排練順利嗎?”
甜甜苦笑:“一點也不順,小提琴學姐臨時退出,我現在又得改回獨奏?!?/p>
駝駝皺眉:“那你……能行嗎?”
甜甜眼眶微紅:“我不知道,我只能硬上。反正這段日子,已經無可退縮?!?/p>
駝駝心疼地將她攬入懷:“對不起,我不能替你解決演出的難題,我……唉?!?/p>
甜甜靠在他胸口,深深吸口氣:“你也別內疚,我只想在舞臺上用盡全力,哪怕出狀況,也要拼一回?!彼坪跸肫甬敵躐勸剟袼赂颐鎸收系膱鼍?,眼中重拾一分亮光。
兩人相對片刻,駝駝苦笑:“那天我們抱在一起,混混拍照了。萬一他們用你來威脅我……”
甜甜指尖輕撫他臉頰:“無論他們怎么做,我都不會退縮。至少要讓你明白,我不會背棄你?!?/p>
駝駝喉頭哽塞,內心千言萬語化作緊緊相擁。此刻微風吹過暗巷,帶著潮濕煙塵氣味,襯得他們的擁抱格外凄美?;蛟S在命運多舛的世界里,這般互相取暖的時刻,就像夜幕里一簇搖曳的燈火。
甜甜抬頭,柔聲:“駝哥,如果你再想逃避,我可不會放過你。”
駝駝無奈一笑:“好……可你也別貿然沖到混混面前。不管怎樣,保護好自己。”
她輕輕點頭,默契中帶著悲壯。互相知道,真正的狂瀾尚未平息,隨時可能拍岸。
傍晚,刃哥接到線報:何家派來的“接走隊”已沖進學校行政樓,似乎想走程序,拿到宿舍信息。刃哥立刻趕去阻攔。
他在辦公區門口攔住對方領頭那名男子,對方冷冷道:“我們是何家的人,來接大小姐。你一個外人別礙事。”
刃哥瞪眼:“鶴鶴不想走,你們沒有權利強迫她?!?/p>
那男子不屑:“我們已帶齊證明文件,學校亦不會阻攔家長接子女。你算什么?”
刃哥臉色漸冷:“我不會讓你們帶走她,除非她自己同意。”
對方示意身后兩人圍上:“敬酒不吃吃罰酒?”
氣氛瞬間緊張,行政樓里幾個職員嚇得后退,敢怒不敢言——何家背景他們也惹不起。正要動手之際,學校保安沖進來:“這里不允許打架!有什么事好好說!”
領頭男子嗤笑,看向刃哥:“我們有正當手續,學校也默認家長權力。你若敢攔,這些保安攔得住我們嗎?”
刃哥咬牙:“你要試試嗎?”
保安左右為難,只能反復勸:“別動手,別動手!”
眼看一觸即發,學校領導聞訊趕來,見這場面趕忙圓場:“何家是大小姐監護人?我們先協商嘛?!?/p>
領頭男子露出勝利冷笑,對刃哥投來凌厲目光:“你讓開?!?/p>
刃哥也強自壓住拳頭,一場正面沖突沒有爆發,但他知道自己扛不了多久。**“如果鶴鶴不愿走,這些人也不會善罷甘休?!?*他扭頭給鶴鶴打電話,告訴她:“暫時沒把你宿舍地址交給他們,但他們很快就會想別的辦法?!?/p>
鶴鶴在宿舍里聽了,一顆心沉到谷底:“那我現在走?還是……”
刃哥沉聲:“你若要逃,必須趁夜,但他們也可能在校門外守著。要不就硬等,看他們敢不敢硬闖。到時我也只能……”
鶴鶴咬唇:“再撐一下,我……還沒決定?!?/p>
兩人通話結束,徹夜不寧的陰影再度籠罩。
夜間,黃孩在校園小徑散步,兀自哼著小曲,嘴角帶著那種油膩笑意。他如今在校內行動自如,仗著甜甜父母的授權,并沒受到阻攔。
拐過一個彎,正好與腋毛碰面。腋毛見對方身著廚師服,還沒換下來,行跡怪異,好奇問:“大叔,你是誰?”
黃孩嗤笑:“大叔?小子,看你毛還沒長齊吧?我是甜甜小姐的貼身廚師?!?/p>
腋毛皺眉:“甜甜……貼身廚師?”
黃孩眼里泛出一絲輕?。骸昂?,怎么,你也認識甜甜?大家都關心她嘛??晌冶饶銈兏袡C會近身伺候,給她做飯,呵呵。”
腋毛聽他語氣輕浮,心中不悅,卻不好發作:“你言下之意?”
黃孩聳肩:“沒啥,我就說這姑娘家真養眼,可惜每天累得要命。要是能再貼近點就好了……”
腋毛聽出一股不對勁的味道,眉頭緊鎖:“你對甜甜心術不正?你可別亂來。”
黃孩邪邪一笑:“你小子看我干嘛?我可是正經廚師。甜甜小姐父母都信任我,你又算哪根蔥?”
腋毛氣結:“我……我是她朋友,我警告你,別打歪心思?!?/p>
黃孩毫不在乎地擺手:“行了,少管閑事。我走了?!闭f罷搖晃著離開。
腋毛盯著他背影,心里翻騰驚疑與厭惡:“這廚子言語曖昧,看上去不安好心。要提醒甜甜留神?!?/p>
夜已深,刃哥守在鶴鶴公寓樓下,正百無聊賴抽煙,忽聽到不遠處傳來吵鬧聲——混混似又和某學生爭執?
他迅速趕去,只見兩三名混混圍住一個夜歸同學,對方嚇得哆嗦。混混逼問:“你認識駝駝嗎?知道他宿舍在哪?”
那同學被嚇破膽,倉皇搖頭:“不……不知道?!?/p>
刃哥見狀,快步上前:“還想欺負學生?”
刺頭冷眼看他:“又是你?上回警告過吧?”
刃哥冷笑:“我還真不怕,滾開!”
刺頭臉色一沉:“你有種,這次沒人阻攔,看你怎么囂張?!?/p>
二話不說,混混揮拳而來。刃哥身體強壯,格斗基礎扎實,接連擋住幾招。但混混畢竟人多,且各自攜帶些簡易武器,打得他也有些險象環生。
那同學嚇得大喊救命,幸而幾名晚歸學生路過,紛紛上前圍觀,混混也怕鬧大,不得不匆匆收手。臨走時,刺頭指著刃哥:“再管閑事,別怪我們不客氣!”
刃哥氣喘吁吁,見他們撤離,也不敢追。心想這些混混果然膽子越來越大,連何家那邊的壓力也沒嚇退他們?要是真同時爆發,他真難以兼顧鶴鶴和校內學生安危。
“但我還是得優先護鶴鶴……”他暗下決心,捂著被打到的左臂,疼得一陣發麻,卻咬牙忍住。夜風冰冷刺骨,他卻覺得一股火在胸中燃燒,背負著保護的宿命——或許并不輕松。
夜里十點,駝駝答應甜甜把一切詳實告知浪哥,試圖尋求更多幫助。兩人相約在校園一處空教室,浪哥也趕來。
浪哥仔細聽完他們描述叔叔成熟態度、父母不肯出面、混混對駝駝和甜甜拍照威脅等情狀,沉默許久:“事情比我想象更糟糕。既然父母不管,叔叔還壓制……只能報警嗎?”
駝駝苦笑:“報警恐怕也只能驅散一陣,而且叔叔那邊還會更不滿。家族又怕名聲,我……”
甜甜握住他手:“別再顧慮那么多。名聲再重要,也不如你安全?!?/p>
浪哥點頭:“對。我看那群混混越發猖狂,真得讓警方介入,別擔心家族臉面。你沒必要替他們背鍋。”
駝駝眼眶泛紅,內心痛苦掙扎:“好……我考慮一下。但我叔叔真的可能會翻臉……”
甜甜緊握他:“那就翻吧。你不能一直被逼死角?!?/p>
浪哥拍板:“行,明天我先找校方領導談,看看他們意見,再找熟識的派出所人員問問。你也別東躲西藏了。必要時我們一起行動?!?/p>
駝駝眼中閃過一線光亮,像在無邊黑暗里看到微弱火苗:“謝謝……真的謝謝你們?!?/p>
甜甜露出疲憊微笑:“我們不是說好了并肩嗎?”
三人短暫對視,都感到下一步或許將打破僵局,但也伴隨更大風險。外頭風依然呼嘯,似在倒數命運揭曉的時刻。
不管如何選擇,這一夜再度漫長。
鶴鶴看著刃哥被打傷的手臂,一語不發地遞給他藥膏,眼神復雜。刃哥默默接受,眼里只有堅定:明日家族若硬闖,勢必要出手阻擋。鶴鶴仰頭看向漆黑窗外,心跳翻騰,卻再也無言。
甜甜與 駝駝雖然達成共識,但心中仍慌亂:擔心報警后叔叔更加極端,混混也可能狗急跳墻。她還要籌備演出,獨奏演繹人聲唱段,前路如刀山火海,卻只能抓緊這最后幾天死拼。
薯片在宿舍靜臥,身上淤青還疼,一想到自己幫不到駝駝多少,只能黯然神傷。
腋毛從黃孩口中察覺出可疑之處,卻不知道如何提醒甜甜,怕越多事越添亂;一夜翻來覆去,暗戀心事與對駝哥的焦慮糾纏得他坐立不安。
老陳與 91王依舊守著醫館,隱隱感到近期那幫混混行動頻繁,隨時會鬧出更大沖突。91王多少有點興奮,想借機一試身手,但老陳嚴肅提醒他:醫者要先救人,別沖動惹禍。
黃孩在宿舍樓里自顧自地逗留,神情里時而浮現對甜甜的色瞇笑意,時而低聲嘟囔著“要找機會更近距離伺候小姐”,令人不安。
夜色濃郁如墨,像一張被浸泡在悲愴情緒中的畫布,所有色彩都被染成灰暗、沉郁的調子。而晨光,就在天際悄悄醞釀?;蛟S明天太陽升起時,這座校園的沉悶將被徹底撕開,帶來血與火、痛苦與希望的交疊。
于是,當鐘聲敲響凌晨的號角,整座城陷入風暴的前夜。人們緊鎖心門,或焦慮、或決斷、或痛哭;唯有記憶中的一點點溫暖,不停告誡他們:再怎么黑暗,也會有光亮破空而出。只要還沒絕望,就別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