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在校園里下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勉強停歇。水洼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微涼的秋風吹拂過紅磚墻與青石路,讓人不禁生出一股難言的惆悵。
甜甜踩著水洼小心前行。宿舍區花壇旁的桂花落了一地,被雨水浸得發暗。她掏出手機,查看駝駝有沒有新消息,卻只有昨晚一條“我已發郵件給父母,你安心”簡短回復。
她忍不住回想:若駝駝父母及時出現,能否真正壓制住那伙混混?又或許事情會更加失控?
思緒翻騰中,她腳下一個沒留神,“啪”地踩到一片濕滑落葉,差點滑倒。幸好身旁路過的社團同學扶了她一把。
“唉,小心點啊,甜甜。”同學帶著半開玩笑的語氣,“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
甜甜訕訕笑:“謝謝……我可能沒睡好。對不起,讓你見笑。”
同學擺手:“哪有,我也常走神。走吧,咱們一起去上課?”
甜甜點頭,跟著同學往教學樓走去,心里卻像被無形雨絲糾纏,既擔憂駝駝安危,也惦記下午還要與小提琴學姐繼續磨合排練,一切都讓她喘不過氣。
看著教室窗外灰暗的天幕,她心中嘆息:“但愿那封郵件能帶來轉機。”
另一邊,駝駝整夜難眠,頂著黑眼圈走進專業課教室。他感覺大腦像灌鉛,每過幾分鐘就要瞟手機,指望收到父母的回信。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郵箱里依舊沒有任何新郵件。
“他們是不是沒看到?或太忙沒顧上?”他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他匆匆跑到圖書館頂層的自習區,想安靜查看郵箱。可仍是一片空白。他不禁發出苦笑:自己竟到了要每天刷郵箱盼救援的地步?
心緒雜亂之際,竹篋發來信息:“駝哥,最近那位投資人問你有沒有更具體的合同意向書,是否能安排面談?如果你還想拿到首筆投資,就得盡快給答復。”
駝駝盯著屏幕,心情復雜:若叔叔問題沒解決,自己能否與對方簽合同?要是對方突然發現這筆錢有可能被債務牽扯,豈不更糟?
他咬牙打下一行字:“再緩兩天,我這邊還在處理家族事宜。”
發送后,他長嘆口氣,閉上眼。“若這兩天父母仍無回音,我該怎么辦?”腦中浮現甜甜昨晚那句“我新組了小提琴合奏,感覺挺不錯。” 無端讓他嘴角輕輕一彎,仿佛心底生出一股微弱力量。
**“為了她,為了我自己的尊嚴,我也得撐住。”**他在心里暗暗鼓勵自己,也在自嘲:或許連一點小小溫暖都成了自己繼續前行的燈塔吧。
鶴鶴剛從新學院聽完一節“管理學概論”試聽課,課后她發現自己還有三門導論課與四門實踐課需要在這學期內“跟讀”或“補修”,頓時皺緊眉頭。
“這比我想象的更難——要不要利用何家資源,或者遠山叔介紹的導師?”她想到昨日那番對話,又覺得自己不想靠人脈開后門。可若一口氣扛下這些課程,勢必會與藝術學院那邊的課程有所沖突,哪怕她早已對藝術學院不抱期望,但手續還沒正式辦妥,依舊得做足“表面功課”。
一念至此,她有些心煩意亂,走出教學樓時,天空雖然沒有下雨,但陰云還未散去,帶著壓抑的氣氛。
正此時,手機再次響起,來電顯示竟是何家的一個管事長輩,平時在京城家里負責綜合事務。
鶴鶴接起電話,對方顯然帶著命令口吻:“大小姐,何老爺要您下周回京城一趟,參加一個家族酒會。”
鶴鶴臉色一沉:“我不回!我這里的轉專業還沒辦完,課業也忙。”
管事長輩在電話里一頓:“大小姐,這可是何家多年傳統,有些貴賓也想見見您。您不是一直想提升在商業上的話語權嗎?這次聚會或許有助您在商業圈建立網絡……”
話音未盡,鶴鶴已將電話摁斷。她冷哼一聲:“又是這種冠冕堂皇的話,除了束縛我,還能讓我干嘛?”
她想起遠山叔的那句“家里也想看見你學到實際資源”,只覺得一陣反胃。自己究竟是渴望獨立,還是對何家命令不甘示弱?
淤堵在胸口的酸澀讓她幾乎喘不過氣。抬眼望去,路過的人群大多匆忙而熱鬧,仿佛沒有人懂她心中那股隱忍與孤獨。
**“明明都是在求一個自由,為何總被這條看不見的繩索系住?”**她心頭漫出冷冷的孤傲,卻深感無力。
午休時,史官和小分隊照例在食堂二樓找個窗口位坐下,開始一天當中的“情報交換”。
“你有沒有發現?駝哥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見人都懶得笑。”小分隊扒拉著飯嘆氣,“混混事件還沒結束吧。”
史官點頭:“八成是。還有哦,我今兒剛從藝術學院那邊得知:甜甜的節目要改成小提琴合奏了,據說是為了防范設備故障。”
小分隊撇嘴:“故障一次就嚇成這樣?不過她可真拼。整天排練到很晚。你看她眼睛都有點腫。”
史官嘿嘿笑:“那也是為藝術獻身啊。我還聽說鶴鶴大小姐更猛——她要額外補修好多管理課,而且京城何家似乎讓她回去參加什么家族酒會。她估計更加心煩。”
小分隊笑出聲:“她那么不爽家里的安排,該不會又跟他們鬧掰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宛如正在跟蹤調查一部校園連續劇,樂此不疲。吃到一半,小分隊突然湊近,壓低聲音:“誒,如果那些混混真再來鬧,會不會驚動全校?你說,這事情會不會演變成什么黑幫對峙的戲碼?”
史官甩甩頭發,一臉興奮:“那就太勁爆了!校方可能要介入,或者報警。”
小分隊點頭,目光里透著期待又帶點看戲的興奮——仿佛就在等著一場更大風波來臨。
“好吧,我們就等著瞧。”史官挑眉,“說不定還能看到鶴鶴出手?”
小分隊拍桌笑道:“你想多了,她才懶得理別人的事。不過誰知道,這大學里所有人都在演繹一臺大戲,最終交匯會怎樣?”
他們的對話隨著飯點結束而散去,可那隱隱的期待和擔憂卻籠罩在食堂上空,隨空氣流動,昭示著某種即將到來的變局。
下午,甜甜抱著譜子與小提琴學姐見面,想討論新合奏細節。但學姐卻一臉歉意:“甜甜,對不住啊,我們樂團那邊臨時多了一個排練任務,指揮老師要求我必須參加。跟你的合奏恐怕只能擠一點時間,估計……每天只能練半小時左右。”
甜甜愣了愣:“半小時夠嗎?我們還沒磨合好。”
學姐也很無奈:“我也沒辦法。抱歉啊,你要么再找別人?”
甜甜沉默片刻,腦中閃過吉他學長的身影,他說過要自己組節目。或許他也沒空再給她當臨時伴奏?一時陷入兩難。
“我可以試著自己加緊練,盡量把合奏段簡化。”甜甜低聲道。
學姐苦笑:“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耽誤你。”
甜甜勉強笑笑:“不怪你,是我來得突然。行,那我們就抓緊那半小時,好嗎?”
學姐點頭:“好,每天下午最后一節課后,我們可以在琴房碰面一下。”
簡短商議后,甜甜離開音樂教室時,內心忐忑:合奏還能穩嗎?若最后磨合度不夠,會不會更糟?可是又不能回到純鋼琴獨奏,否則冒險太大。
她站在走廊窗前,看著外面天光依舊昏暗,淅淅瀝瀝的細雨似乎又開始滴落。她心里頭一陣難堪,甚至生出一絲自我懷疑:“到底是我追求完美過度,還是這條音樂之路對我來說太艱辛?”
倏地,她想起駝駝那雙專注傾聽的眼睛,那溫暖的笑,以及那句話:“再大的干擾也要堅持完成演奏。”
**“不能輕言放棄。”**她輕輕握拳,決意要咬牙堅持下去,哪怕每天只能半小時排練,也要拼命提升默契度。否則,她不想在正式舞臺上倒下。
傍晚時分,駝駝趴在宿舍桌前看書,卻讀不進。自從中午查郵箱依舊無果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寧。“到底什么時候才回我?”
突然,電話鈴尖銳響起,他一看是浪哥來電,心頭一緊:“莫非有事發生?”
他趕緊接起:“浪哥?”
浪哥那邊聲音低沉:“有人看到那伙人開車在校門外晃悠,一直沒進來,但好像盯著你宿舍門口的動向。你今晚別單獨出門,最好有同學陪著。”
駝駝只覺后背發涼:“他們這么明目張膽?”
浪哥冷哼:“他們想逼你叔叔現身,發現你遲遲沒解決,就故意施壓。要是他們真的沖進宿舍區鬧事,恐怕會變得很難看。”
駝駝捏緊手機:“那我怎么辦?報警?”
浪哥沉默一瞬:“現在還未發生實質沖突,警察也只能口頭警告。可如果你叔叔繼續失聯,這伙人恐怕不會罷手。”
駝駝心中巨石再度壓下。他沉聲說:“我已經聯系父母,等他們回國,我會讓叔叔不得不現身。還能拖多久呢……”
浪哥安慰:“放心,我會想辦法盯住。他們也不敢公開打砸太過分。只是你也別和甜甜之類的人一起在夜里亂走,被盯上就麻煩。”
駝駝聞言一震,立即想到甜甜的安危。若對方真想威脅自己,或許會遷怒甜甜?這念頭讓他汗毛倒豎。
“我明白了,我會避免給她惹事。”
掛斷電話后,他渾身冰涼,腦海里只回蕩“別和甜甜之類的人一起在夜里亂走”這句話。明明她是自己最渴望陪伴的人,現在卻不得不保持距離,免得連累。
他緩緩坐回椅子,心中仿佛掀起無邊黑夜。“該死的叔叔,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他猛地攥拳,抵住額頭,內心怒火與無助交織。
**“我必須讓甜甜遠離這危險。至少在風暴平息前……”**他目光閃過一絲痛苦決定。
夜里九點,甜甜剛結束短暫的合奏排練,疲憊地走出琴房,照例想給駝駝發消息:“學長,我練完啦。你在嗎?”
可那邊過了好久才回:“我在宿舍,有點累。你自己先回去吧,早點休息。” 語氣中隱含冷淡,好似不想再多談。
甜甜握著手機愣了半晌,心臟不知為何一顫。她立刻打字:“你還好吧?要不我們見面聊聊?”
對方過了兩三分鐘才回:“不用,我先睡了。明天再說。”
這一刻,甜甜陡生不安。自從兩人關系逐漸親密以來,他從沒如此疏離。是出了什么意外?還是他故意這樣?
仿佛瞬間所有陰郁與擔憂涌上心頭,她捏緊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電話,最后頹然放下,心中苦澀難言:“也許他壓力太大,真不想說話……我該尊重他。”
她提著琴譜在陰冷走廊里走過,腳步回蕩,一如她心底那空洞回聲:明明才剛剛互相支撐,如今卻迎來無端的距離感。雨后道路濕滑,但更叫人難耐的,是內心那無法向前邁出的彷徨。
與此同時,鶴鶴在公寓里與管事長輩進行又一次通話。對方再次催促她下周回京城參加家族酒會,語氣愈發嚴厲,言辭間還提到何老爺對她近期“態度冷漠”非常不滿。
鶴鶴怒火中燒:“我已經說過不回去!我有一堆補修課要忙,沒空應付你們那一套虛假社交!”
管事長輩也惱:“大小姐,這可不是你能隨便說不去就不去的事。何家長輩都在等著你。”
鶴鶴一把撂了電話,憤而將桌上的資料摔在地上,“啪”地一聲。那攤資料寫著她要補修的課程計劃,此刻散落一地,仿佛她內心的亂象——對家族的反感,對現實的無力,對自己不肯示弱的頑固。
“去死吧,何家的這些規矩!”她咬牙,如同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小獸,瘋狂卻無處掙脫。
遠山叔似乎也在等她消息,但她壓根不想再聯系。她甚至有過沖動:**“要不就徹底不上了,遠離這學校,逃到更遠的地方?”**然而理智告訴她:這是何家,即使逃離也絕非易事。
深夜中,她單獨坐在客廳地板,望著那堆散落的資料,只覺內心被冰冷與暴躁撕扯成兩半。空氣似乎凝滯,她也不知該向誰傾訴。
沒有人理解她為何要獨自背負一切,不借助家族力量;也沒有人告訴她該怎么打破這生來就被拴住的命運之鎖。
**“說到底,我只是想證明——我能靠自己活出一條路來。”**她在心底重重給自己一句,握緊拳頭,把散落的紙張拾起,咬牙重新分門別類。多么矛盾又決然的姿態:一面厭煩學業,一面卻又決心要把它完成。若是家人看見,或許只會說她“脾氣太倔”。
雨后的夜晚寒氣滲人,鶴鶴卻坐在那里背對燈光,恍若一尊孤寂石像。
當夜,三個人依舊各懷心事:
甜甜坐在宿舍床沿,反復看著駝駝的微信對話框,想打字卻又怕打擾。他的冷漠讓她心痛又難以質問,只能將那份擔憂埋在心里。她窗臺上還放著排練筆記,翻來覆去卻看不進。
駝駝趴在宿舍書桌上,郵箱依舊沒更新,父母不知何時回復。浪哥說那伙人還沒走,顯然想繼續施壓。他想告訴甜甜自己的恐慌,又怕讓她身陷險境。最終只是默默一人熬著。
鶴鶴在公寓地板上整理完課表,關燈躺回床上,腦子卻仍被家族酒會、補修課、遠山叔的勸告翻攪得心煩意亂。她寧愿承受這股煎熬,也不想回到那個“家”里接受任何安排。
夜空蒙塵,星光黯淡。或許在那些稀薄的云層后,命運也在竊竊私語:當所有矛盾匯聚到同一個引爆點時,終將帶來怎樣的場景?誰會被擊潰,誰又能涅槃重生?
接下來的幾天,雨時下時停,霧氣在晨昏之間繚繞。校園生活仍按部就班:上課、社團、食堂、圖書館,可每個人的內里都在暗潮洶涌。
甜甜繼續與小提琴學姐在有限時間里艱難排練,每次見到駝駝都只換來一句“我先走了”或“別等我”。她心如刀割,卻不明緣由。
駝駝焦急等待父母回函,彼此相處卻故意疏遠甜甜,深怕那些混混發現他們親密后遷怒她。浪哥暗中監視校門口,混混們則無所動作——他們看似退卻,卻像陰影盤踞,時刻可能襲來。
鶴鶴瘋狂選了多門課,課表被排得滿滿當當,整日奔波在新學院與藝術學院之間,有時還得處理家族來電逼她回京城。她脾氣更加陰晴不定,在宿舍樓或食堂偶遇到同學,也懶得交談。
在這灰暗雨季中,所有人都在同一片天空下行走,卻宛如不同世界的行者,偶爾擦肩,卻難以真正彼此溫暖。
“或許,暴風雨前的寂靜也就不過如此。”甜甜某晚結束排練時,在琴房落地窗前望著雨滴打在玻璃上,心頭莫名閃現一句古詩:“山雨欲來風滿樓。”
她看著自己的倒影,輕聲問:“什么時候才能有晴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