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楊柳依依,暖風藹藹。
寬廣的玄武湖如一面光滑而平整的鏡子,夕陽照耀下,波光粼粼,宛若仙境的色彩,令人不覺陶醉其中。
在閃爍著點點金色光輝的湖面上,此刻,正游船如梭。寂靜了整個冬天的才子佳人,逢此暖日且夕陽時光,早已按捺不住的詩情才意,如泛濫的滔滔江水,不斷地將場面的熱浪層層疊高,好不熱鬧。
眺眼望去,無數的才學仕子凜立船頭,輕搖折扇,吟詩作賦,故作風流之態以資引得過往小姐佳人的注目。
在船簾后面的小姐佳人們亦孜孜不倦的偷偷打量著來來往往的風流才子,以期作東床之選。
如果說,在這樣的一種情境下,還有人游離在身心陶醉的氛圍之外的,那這人一定就是楚郁涵了。
或許正是應了他名字里含有一個郁字,此時他的心情就是——郁悶!郁悶!!郁悶!!!
玄武湖,對于楚郁涵來說可謂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這里,正是楚郁涵腳下正站立的地方,他曾在這里收獲了他的初戀,而同樣,也是他的回憶。
只是,變換的是時空,不變的是心境。
楚郁涵大學時就讀于這座城市中紫金山腳下的一所名牌大學,然而,他卻不是在風景優美的紫金山上收獲他的第一份愛情,而是在這里,更具兒女情長的玄武湖畔,見證了他那唯美純真的校園戀情。
此刻他心中不免涌上一絲淡淡懷念。此時,景色依然,伊人何在?
郁悶!!
景色依然?
“我呸!”楚郁涵心中暗啐一聲,朝著湖水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湖依然是玄武湖沒錯,但放眼一觀這滿湖的游船仕子和小姐佳人,對于這種只可能出現在影視作品中的場面,如今在楚郁涵的眼中跳動得卻是那般的真實,也難怪乎他需要用一口濃濃的唾沫來“直抒胸臆”了。
郁悶!!!
看著清澈的湖水隨著一口唾沫的加入泛起層層漣漪,就好似一鍋清湯上不合時宜的漂浮著一塊白飄飄的肥豬肉,愈發影響了他此刻的心情。
時別四年,再一次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卻沒想到會是以這樣一種怪誕的方式。
眨眼間,熟悉與陌生之間的相互轉變,竟然吝嗇到連最后那層薄薄的窗戶紙都不需要捅破。
或許,當楚郁涵決心要乘坐那列第一次投入運行的“超鐵”,去趕往他闊別四年但卻又熟悉和擁有回憶的城市參加那場婚禮的時候,對他而言,熟悉和陌生之間,或許早已不需要任何媒介了吧。
只是他到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么那超鐵的速度如此的快,為什么會出現那道白色的光門,更為什么的是難道只有他才進入了那道光門嗎?
暗自搖了一下頭,目光凝視湖面,郁悶的心情也如在湖水中慢慢溶解的唾沫一般,漸漸消退。
漣漪泛盡,看著自己湖中的倒影,星目劍眉,倒也相貌俊朗。
若依楚郁涵之前的那一年代,假貨橫行,整容已經成為一種時尚,像他這樣的一種原生態,何況還有小麥色一般的健康膚色,也只能淹沒在“時尚”的熙熙人流大軍當中了。
遠眺游船上文質彬彬,搔首弄姿的文人公子哥,近觀來來往往的各色行人,身軀凜凜的楚郁涵倒卻是顯得非常另類。
奈何另類并不等同于養眼。倒不是說在這個時代女子們的審美觀念會有多大的偏差,究其原因,楚郁涵現在的這一副行頭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一身青布長衫,腳上一雙黑色舊布鞋,衣服和布鞋雖是非常干凈,但從舊布鞋上已然泛白的顏色和青色長衫上清晰可辨的折痕,可見衣服和鞋子均放置有些許年頭了。
唯一能令人稍顯氣質與涵養的便是這套青衣長衫在其胸前居然用深色青線繡有一幅睡蓮,針法細膩精美。然而美中不足的卻是使用與衣服顏色相近的色彩針線,不注意便不易發現。
縱然如此,這身長衫還是明顯顯短,套在身高足有一米八的楚郁涵身上處處詮釋著“捉襟見肘”的意境。
寒酸!
不需要與那些細皮粉面、輕搖折扇的公子哥相比,但凡與楚郁涵擦肩而過的普通行人,看見他這樣一副寒酸模樣時都會不約而同的有一個實質性的變化,那就是——視線上抬45度。
“嘿嘿。”
楚郁涵暗自嗤笑一聲,這種狗眼看人低的眼神在他原來的那個世界隨處可見,更何況楚郁涵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遭遇這樣的眼神更如家常便飯。
經年的累積早就練就了他如古城墻般厚實的臉皮,又何懼于此時的“鈍槍鈍劍”。
楚郁涵的冷笑引起了剛好路過的幾名女子的注意,她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楚郁涵的身上。
看到楚郁涵酸溜溜的打扮,本待鄙視的表情還沒來得及“綻放”,卻又忽然動作劃一地抿嘴掩笑起來,目光卻遮遮掩掩地飄落在楚郁涵的短發上。
迎著這幾名女子的目光,楚郁涵大大方方的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待看見楚郁涵的嘴臉,幾名女子臉上一紅,便不敢再看,均用團扇掩著臉澀澀的跑開了。
“嘿嘿。”看著幾名女子的“落荒而逃”,楚郁涵此刻的心情忽而變得好起來。
剎那間的感覺使楚郁涵似乎覺得自己正身處之前酒吧當中,手拿著一杯調酒師調好的雞尾酒,斡旋在幾名澀女郎當中。
也難怪那幾名女子看見楚郁涵的笑容后掩面而逃,鶴立于白面書生的年代,雖說身上的衣衫寒酸,但健康的膚色,不懶的容貌在無論何時都是女人的殺手锏,更何況在生意場上深諳夜店交際的楚郁涵呢?
正當楚郁涵暗自得意之時,驟然躥高的音調如迅雷一般急速炸響。
只見路邊的女子像瘋了一般紛紛朝湖邊涌來,不斷的向湖上眺望,嘈雜的聲潮一浪蓋過一浪。
“哇,快來看,是金陵城首富龔家的龔公子和龔大小姐的畫舫——”
“哇,龔公子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在公眾面前露臉了哦,他可是龔家商號真正的掌舵者耶——”
“聽說龔大小姐也在商號里協助龔公子哦——”
……
楚郁涵順著眾多女子的眼神所指,向前望去,只見湖面上緩緩駛來一艘畫舫,兩層,高約六七米,雕欄閣樓,燈籠高掛。
除了在船頭飄揚的燈籠上上書一個大大的燙金“龔”字外,整艘畫舫并沒有其他多余的裝飾,氣派而簡約當中顯出主人節儉的風格。
此時,在龔家畫舫的側上方,又順水漂流而下一艘更為氣派的畫舫。
未待楚郁涵看清畫舫高掛的燈籠中那字號,旁邊并未停歇的聲音,再一次的尖銳起來。
“哇,大家看那,那是白公子,金陵第一大才子白沐嵐白公子的畫舫耶——”
“看,那是白公子,站在船頭上的便是白公子——”
“好帥哦——”
“好喜歡他哦——”
……
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甚至比剛才龔家畫舫出現的時候歡呼聲更甚。
顯然這些花癡女們顯然更了解他們的“大眾情人”——金陵第一大才子白沐嵐。
楚郁涵轉頭朝白家畫舫看去,只見畫舫雕欄樓閣,比之龔家畫舫還要氣派。此外,整艘畫舫都是金邊鏤空雕飾,給人感覺說不出的豪華。
船頭上,站著一位年輕公子哥,面如冠玉,折扇輕搖,一襲白色長衫,面帶微笑,說不出的風流倜儻。
湖邊的癡女們一看見白衣飄飄的俊美才子哥,三魂早已丟了七魄,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形象,形態瘋狂之舉只差跳入玄武湖中了。
楚郁涵撇了撇嘴,什么金陵第一大才子,說白了無非只是擅長舞文弄墨之輩,他是完全不在乎的。
更何況看那一襲飄飄白衣,還有那一臉的裝B笑臉,在楚郁涵眼里,怎么落怎么個風騷。
“聽說白公子鐘情龔家小姐已有些許時日了,今天龔家和白公子一同出游會不會是有什么約會呢?”
一癡女或許特別鐘情于八卦,急不可待的將她所知的八卦消息公之于眾。
“對啊,對啊……”
另一花癡女急忙提高聲調:“雖然近年龔公子和龔大小姐忙于生意,但坊間經常傳出龔大小姐和白公子約會的傳言,恐怕并不是空穴來風那么簡單。”
“切!白公子怎么會追求龔大小姐?眾所周知,白公子和我們金陵第一大才女兼第一美女董小姐乃是青梅竹馬。”
“白公子身為金陵府尹的公子,董小姐又是江蘇都督府的千金,兩家本就是世交。依此,白公子和董小姐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生地造的一對。”
其他女子以不屑的語氣反駁。
看來,坊間對于白公子的感情歸屬也已劃分為兩派。
“對啊,我也贊成白公子和董小姐——”
“我贊成白公子和龔大小姐——”
“龔大小姐——”
“董小姐——”
……
楚郁涵無奈的搖搖頭,女人天生八卦,此話倒是不假。
然而,楚郁涵倒是對眾多花癡女口中的龔大小姐和董小姐提起了幾分興趣。一個是金陵第一大才女兼第一美女,另一個卻是經商高手。
若是放在楚郁涵之前所處的世界,別說是什么第一,就算是宇宙第一都能給你“整”出來。
今天捧紅這個紅人叫什么什么“姐”,明天捧紅那個紅人叫什么什么“哥”,如此像過江之鯽,早已讓你目不暇接,審美不是疲勞而是阻塞了。
如今,在這樣的原生態世界,眾人口中所說的諸多第一的女子,究竟又會是怎樣一副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