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洪水退去后的工廠，宛如一座被命運詛咒的廢墟，死寂沉沉，彌漫著令人近乎窒息的絕望氣息。這場突如其來的山洪，就像是一場滅頂之災(zāi)，不僅給予我們經(jīng)濟上沉重的打擊，更令人心如刀絞的是，十幾個鮮活的生命在那滾滾洪流之中永遠(yuǎn)消逝。當(dāng)那些悲痛欲絕的家屬們聽聞噩耗，匆匆從四面八方趕來時，臨時工廠瞬間被憤怒與悲傷的濃稠情緒所完全籠罩，仿佛剎那間墜入了一場永無盡頭的黑暗噩夢。

家屬們雙眼滿是血絲，通紅得猶如燃燒的火焰，滿臉淚痕交錯縱橫，不顧一切地瘋狂沖進(jìn)工廠。他們此刻已被痛苦與憤怒沖昏了頭腦，但凡觸碰到的東西，皆在這股洶涌的情緒下成為了宣泄的對象，被砸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他們那悲慟欲絕的哭聲、憤怒至極的罵聲，交織在一起，仿佛化作了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尖銳利刃，直直地刺向我的內(nèi)心深處，每一聲都讓人心如刀割。“還我兒子！”“把親人還給我們！”這些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是從地獄深淵傳來的重錘，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打著我的靈魂，讓我深切地感覺自己仿佛就是那個罪大惡極、不可饒恕的罪人。我和陳胖子、李豐呆若木雞地立在混亂不堪的人群中央，大腦仿佛被抽空一般，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只能任由憤怒的家屬們推搡、打罵，身體與心靈都遭受著雙重折磨，卻毫無還手之力。面對這樣凄慘的人間慘劇，我們的內(nèi)心被愧疚與自責(zé)填滿，恨不得這場可怕的災(zāi)難降臨在自己身上，以此來稍稍減輕內(nèi)心那沉重到無法承受的負(fù)罪感。

為了安撫這些遭受沉重打擊的家屬，我們幾乎毫不猶豫地拿出了所有的積蓄。那些曾經(jīng)承載著我們無限希望，被我們視為改變命運曙光的金錢，此刻卻如同一股湍急而無情的流水，迅速地消逝散去。我望著賬本里那急劇減少、不斷變小的數(shù)字，內(nèi)心仿佛被一塊巨大而冰冷的石頭重重填滿，空洞且絕望，感覺自己仿佛正深陷于一個黑暗無邊、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無論怎樣奮力掙扎，都無法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光亮，未來的道路被濃稠如墨的黑暗徹底掩埋，看不到一絲前行的方向。

處理完這一系列令人心碎的事情后，我像一灘毫無生氣的軟泥般，無力地癱坐在工廠的廢墟之中。眼神空洞而迷茫，久久地望著眼前這片被砸得面目全非、不成樣子的場地，滿心皆是無盡的迷茫與彷徨。在這短短、卻又如此漫長的時間內(nèi)，我們先是遭遇了山匪的野蠻打砸，好不容易在千辛萬苦中重建工廠，緊接著又毫無防備地遭遇了山洪暴發(fā)這一天災(zāi)，而后還要艱難地承擔(dān)人命賠償?shù)木薮髩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一系列沉重如山的打擊，讓我徹底陷入了一種懵然無知、不知所措的狀態(tài)，仿佛靈魂都已被硬生生地抽離出了身體，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軀殼。

“賺點錢就這么難嗎？”我嘴唇微微顫動，聲音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喃喃自語著。那聲音里，飽含著被生活反復(fù)折磨、千瘡百孔后的疲憊與無奈，那是一種從心底最深處發(fā)出的沉重喟嘆，充滿了對命運不公的質(zhì)問。陳胖子和李豐也沉默不語，如同兩尊石像一般靜靜地坐在一旁，他們的眼神和我一樣，空洞而絕望，曾經(jīng)在古代創(chuàng)業(yè)發(fā)家、過上富足生活的美好憧憬，此刻已被殘酷的現(xiàn)實無情地?fù)舻梅鬯?，化為了泡影。未來的路，仿佛被一層厚重得無法穿透的迷霧嚴(yán)嚴(yán)實實地籠罩著，密不透風(fēng)，看不到一絲前行的方向，我們就像迷失在黑暗森林中的旅人，找不到出路。

最近這段艱難得如同在荊棘叢中艱難爬行的日子里，阿秀始終如一地與我形影不離。她那小小的身軀里，似乎蘊藏著無盡的溫柔與強大的力量，宛如一座溫暖的港灣。總是能在我最消沉、最無助，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時候，默默地陪伴在我的身旁，給予我最堅實的依靠。她溫暖的笑容，如同春日里悄然綻放的花朵，絢爛而明媚，能驅(qū)散我心中所有的陰霾；關(guān)切的眼神，又似冬日里那一抹溫暖的暖陽，給予我無盡的慰藉與安心。每當(dāng)我一個人發(fā)呆，沉浸在痛苦的思緒中無法自拔，仿佛陷入了一個黑暗的漩渦時，她總會如同一縷春風(fēng)般悄然出現(xiàn)，輕輕遞上一杯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香茶，那裊裊升騰的熱氣，仿佛帶著神奇的魔力，能一點點驅(qū)散我內(nèi)心的陰霾；當(dāng)我為了賬目愁眉不展，被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和復(fù)雜難題攪得心煩意亂，幾乎要崩潰的時候，她會安靜地坐在旁邊，用她那纖細(xì)、柔軟的手指，耐心地幫我整理著雜亂無章的文件，雖不多言語，但每一個舉動都如同點點繁星，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為我照亮了一小方充滿希望的天地。

一天午飯后，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工廠的空地上，大家正如同往常一樣，在忙碌地收拾著桌子。突然，一聲殺豬般、撕心裂肺的慘叫，如同一把鋒利無比的刀，猛地劃破了寂靜的空氣，打破了短暫的平靜。我和李豐如同驚弓之鳥，身體瞬間緊繃，急忙轉(zhuǎn)頭循聲望去，只見一條色彩斑斕、花紋詭異的蛇正從陳胖子的屁股邊以閃電般、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的速度迅速溜走。陳胖子的屁股處，褲子被撕開了一道大口子，殷紅的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斷地滲出來，迅速洇紅了一大片。布料被血水緊緊黏在傷口上，仿佛生了根一般，完全看不清里面的皮膚狀況，只能隱隱約約瞧見傷口那模糊、觸目驚心的輪廓，讓人膽戰(zhàn)心驚。

“小胖！”我和李豐心急如焚，心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如離弦之箭般飛奔到他身邊。只見陳胖子的額頭布滿了豆大的汗珠，每一顆汗珠都像是他痛苦的見證者，在陽光下閃爍著。他牙關(guān)緊咬，咬得牙齦都泛白了，五官因為劇痛緊緊地擠在一起，那模樣仿佛被一股無形、強大的力量狠狠地扭曲著，嘴里發(fā)出殺豬般的痛苦呻吟：“哎喲媽呀，疼死我啦，我這屁股是造了什么孽?。　蹦菐е耷?、顫抖的聲音，在空曠的四周不斷回蕩，一聲接著一聲，讓人心如刀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阿秀也被嚇得花容失色，原本粉嫩、如同桃花般的臉頰瞬間變得煞白，毫無血色，雙手下意識地捂住嘴巴，眼眶里蓄滿了擔(dān)憂的淚水，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隨時都可能奪眶而出，她慌亂地轉(zhuǎn)過身去，不敢再看這可怕的一幕，身體還在不停地微微顫抖。

“得趕緊看看傷口處理一下！”我著急地說道，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顫。陳胖子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紅得如同熟透的番茄，又白得好似冬日的殘雪，帶著哭腔喊著：“這……這還有女生呢！”李豐顧不上許多，此刻人命關(guān)天，焦急地說道：“都什么時候了，命重要！”陳胖子滿臉窘迫，窘迫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雙手下意識地遮擋著屁股，試圖維護(hù)最后一絲尊嚴(yán)，可劇烈的疼痛又讓他使不上一點力氣，身體軟綿綿的。最后在我們的攙扶下，他半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阿秀，雙手顫抖得如同秋風(fēng)中的落葉，艱難地去解褲子，每一個動作都極為艱難，每一下都扯動傷口，疼得他直抽冷氣，冷汗不停地從額頭冒出。好不容易把褲子褪下一點，露出了傷口，那傷口周圍已經(jīng)腫得老高，青紫一片，像是被重重地砸了一拳，讓人不忍直視。

我趕緊解下衣服，想要先幫他簡單包扎止血，可這時候陳胖子又慌了，聲音帶著哭腔，焦急地說道：“一會兒還得提上褲子，這包扎了咋穿??！”李豐又氣又急，急得直跺腳，說道：“先顧眼前，還管什么穿褲子！”我一邊小心翼翼地包扎，每一個動作都輕緩而謹(jǐn)慎，生怕弄疼陳胖子，一邊安慰陳胖子：“忍一忍，先把毒止住。”好不容易包扎好，陳胖子又艱難地把褲子往上提，每提一下，都像是在忍受巨大的折磨，疼得他五官扭曲，嘴里直哼哼，那場面既尷尬又讓人心疼，仿佛是一場煎熬的鬧劇。

“這可怎么辦，這荒郊野嶺的，上哪兒找蛇醫(yī)去！”李豐急得雙腳不停地直跺腳，地面都被跺得微微震動，臉上的焦慮如同烏云密布，仿佛即將壓垮他瘦弱的身軀。我強裝鎮(zhèn)定，可雙手卻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顫抖得連衣服都拿不穩(wěn)，一邊迅速解下衣服，試圖給陳胖子包扎傷口，防止毒液進(jìn)一步擴散，一邊心急如焚地四處張望，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生機，每一次眨眼都仿佛是在浪費寶貴的救命時間，時間仿佛在此刻變得無比漫長。

時間仿佛故意在這危急時刻放慢了腳步，每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仿佛被無限拉長。陳胖子的情況愈發(fā)糟糕，他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眼神變得迷離，嘴里不時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囈語，像是在說夢話?？杉幢阍谶@樣的痛苦之中，他還強撐著開玩笑：“嘿嘿，我這……這屁股，不會以后坐不了板凳咯……”那蒼白如紙的臉上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容，試圖緩和這緊張得讓人窒息的氣氛，可這笑容里卻滿滿的都是痛苦與無奈，如同在黑暗中搖曳的微弱燭光，隨時可能被黑暗吞噬，熄滅。我和李豐心急如焚，在周圍不停地來回踱步，每一秒都像是在滾燙的炭火上煎熬，內(nèi)心被焦慮和擔(dān)憂填滿。我們朝著山林大聲呼救，那聲音飽含著絕望與希望，在空曠的山間不斷回蕩，一聲又一聲，可回應(yīng)我們的卻只有無盡的寂靜，始終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回應(yīng)，仿佛這個世界都拋棄了我們。

就在我們感到絕望如同潮水般將我們徹底淹沒，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一個背著藥簍的身影從山林間緩緩走來。那身影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帶著一絲希望的光芒。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趕忙大聲呼救：“救命??！這里有人被蛇咬了！”那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里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一絲絕望中的最后期盼，仿佛是劃破黑暗夜空的一聲吶喊，充滿了求生的渴望。

那人聽到呼喊，立刻加快腳步，快速奔到我們面前。他蹲下身子，動作熟練地查看陳胖子的傷口，就在他的目光觸及到陳胖子屁股上的傷口時，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有一絲笑意即將溢出，但他又迅速抿緊嘴唇，強行憋了回去，神色變得十分嚴(yán)肅，微微一變，沉聲道：“這蛇毒毒性猛烈，情況很棘手?！闭f著，他迅速從藥簍里翻找草藥，眉頭越皺越緊，仿佛那緊皺的眉頭里藏著無盡的憂慮，“我采的草藥里，缺了一味關(guān)鍵的藥引，必須得盡快找到，否則性命不保?！闭f罷，他轉(zhuǎn)身就朝著山林深處跑去，腳步匆匆，仿佛在與死神賽跑，每一步都帶著焦急。我和李豐守在陳胖子身邊，看著他越來越虛弱的樣子，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如同一把鈍刀，一下又一下地割著我們的心，內(nèi)心充滿了煎熬。每過一分鐘，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我們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禱蛇醫(yī)能快點回來，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阿秀則緊緊握著我的手，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水，那潮濕的觸感仿佛是她內(nèi)心恐懼的體現(xiàn)，她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如同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樹葉，眼神中滿是恐懼與擔(dān)憂，一刻也未曾離開陳胖子，仿佛只要一移開視線，陳胖子就會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在我們仿佛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jì)的漫長等待后，蛇醫(yī)終于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他的額頭上滿是汗珠，臉上寫滿了疲憊，汗水順著臉頰不停地流淌，打濕了他的衣衫，但手中卻緊緊攥著一株小小的草藥，仿佛那是陳胖子的救命仙丹，無比珍貴。他顧不上休息片刻，立刻將草藥放入口中嚼碎，和之前的草藥混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敷在陳胖子的傷口上，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專業(yè)與專注。在他的治療下，陳胖子的痛苦似乎減輕了不少，原本緊皺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那張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也恢復(fù)了些許平靜，仿佛痛苦正在慢慢離他而去，他的呼吸也逐漸平穩(wěn)。

趁著這個間隙，我和他攀談起來，交談中得知他是這一帶遠(yuǎn)近聞名的蛇醫(yī)，對各種蛇毒的解法了如指掌，在這片山林間，他憑借著高超的醫(yī)術(shù)和豐富的經(jīng)驗，不知拯救了多少被蛇咬傷的人，是大家心中的救命恩人。他談吐不凡，無論是對藥理知識的講解，還是對江湖之事的獨特見解，都讓我大為驚嘆，我們相談甚歡，仿佛相識已久的老友。他不僅耐心地講述了許多治療蛇毒的經(jīng)驗，還分享了一些山林間的奇聞軼事，那些奇妙的故事如同點點繁星，在這絕望的時刻為我們帶來了一絲溫暖與慰藉，讓我們暫時忘卻了眼前的痛苦與困境，沉浸在奇妙的故事之中。但我隱隱注意到，他在說起山林中的一些隱秘之地時，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情緒，那一瞬間的變化，像是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讓人忍不住心生好奇與疑惑，仿佛在他的身上，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謎團。

隨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地覆蓋了整個世界，四周變得一片漆黑。陳胖子的情況也終于穩(wěn)定了下來，他的臉色漸漸恢復(fù)了些許血色。蛇醫(yī)收拾好藥簍，準(zhǔn)備離開。我滿懷感激地說：“今日多虧了您，不然我這兄弟可就危險了，不知如何報答您的救命之恩?！鄙哚t(yī)擺了擺手，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說：“路遇危難，出手相助，本就是分內(nèi)之事。日后若有需要，盡管到這山林里找我?！闭f完，他轉(zhuǎn)身朝著山林走去，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可他帶來的希望卻如同種子一般，深深地埋在了我們的心間，在這黑暗的世界里，種下了一絲曙光，讓我們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陳胖子恢復(fù)些精神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事情，虛弱地說：“我剛才疼迷糊的時候，好像聽到蛇醫(yī)嘴里嘟囔著什么營地、女子……會不會和之前被山匪搶走的女工有關(guān)？”我心中猛地一驚，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回想起蛇醫(yī)之前說起山林隱秘之地時那異樣的眼神和表情，一種猜測在心底悄然滋生，難道他真的知道那些女工的下落？這個想法就像一團濃厚的迷霧，籠罩在我的心頭，讓我既期待又忐忑，這是否就是命運給我們的轉(zhuǎn)機？是否是我們在這無盡黑暗中找到光明的希望之光？這個疑問如同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了我的心，讓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探尋真相。

經(jīng)此一遭，我們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了一些，仿佛在這無盡的黑暗中，尋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光。而蛇醫(yī)的出現(xiàn)，也讓我隱隱覺得，命運或許會就此出現(xiàn)轉(zhuǎn)機，我們的生意和生活，也許還有重新煥發(fā)生機的可能。盡管前路依舊迷茫，未來的道路上可能還會布滿荊棘，充滿未知的挑戰(zhàn)，但這一絲希望就像一顆堅韌的種子，在我們心中種下了重新出發(fā)的信念，讓我們有了繼續(xù)堅持下去的勇氣，也有了探尋女工下落的線索，一場新的冒險似乎即將在這充滿未知與希望的氛圍中拉開帷幕，我們的故事，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