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回家一頭扎進炕上哭個不停。
隨后回來的周立河先讓大女兒把小女兒帶出去玩,又來到里屋安慰她。
“你哭什么,他們愿意要就要唄,他家倆兒子,頭重,急得我哥成天嗷嗷叫。”
“你說的輕巧,那可是吃公家飯的,就算你不要,也得讓他們出點錢給小敏和咱。要不然,小敏以后回來連個私房錢都沒有,不是往死里逼她嗎?”
其實,去年周立敏被打回家的時候,沈燕就勸過。
一大家子人丁旺的很,叔伯表哥表弟給一個外嫁的姑娘去撐撐腰怎么就不行了?!
要是一家子兄弟把張強摁住胖揍一頓,估計小敏走不到離婚這一步。
誰知,大哥死活不讓管,除了說活該就是罵丟人!
就因為沈燕她自己家沒兒子,小敏生不出兒子,就活該讓人往死里欺負?
沈燕感到悲哀,不是為周立敏,是為自己女兒。
周家誰家兒子多誰當家做主,以后自己女兒外嫁后沒人撐腰可怎么辦?
周立河卷了根煙抽。
“小燕,你還記得我去年秋天給外村那個萬元戶砌墻嗎?
當時和我一塊干活的有一個泥瓦匠,他本來是跟著縣里的一個包工隊在羊城干活,家出了點事,所以提前回來了,說是過了年還去。
他偷著告訴我他的工資,你知道他一個月拿多少錢嗎?”
“多少錢?”
周立河比了三個手指頭,“300!”
沈燕倒抽了一口冷氣,“你想出門?”
“他一個干活的都掙300,那頭頭掙的不是更多嗎?咱村周家院里泥瓦匠多,所以我就想組織個隊伍也去闖闖。
現在地里的收成,累死累活一年下來,交完提留款剩不下什么。
倆孩子上學又是一筆花項,你又嫌房子小,住不開,要是蓋新房又需要錢。
但咱家里實在沒人,華子太小頂不上,我要是出去了,地里的活就要都靠你,我不放心,所以就拖到了現在。
要是這次小敏回來了,我組織組織,先在咱們這邊試試。家里地里就讓小敏給你搭把手。
以后華子大了,說個倒插門頂門戶。等小敏老了,咱們讓華子給小敏養老。”
周家這邊算計的頭頭是道,連根頭發絲都沒放過。
但張家那邊可就沒那個心思了。
劉蘭從早到晚不知道去了周立敏住處多少次,依舊是大門緊閉。
她想開鎖進去看一看,誰知張國慶說鑰匙都給周立敏了,他們沒留備用。
家里老頭子去修渠,兒子上班還沒回來。
她心里不免越來越著急。
好不容易晚上兒子回來,她趕緊把周立敏可能回娘家的事說了。
張強沉吟片刻,“沒事,她不敢把錢都拿回去,頂多拿一百回去有個交代。”
張強這么自信是有原因的。
去年周立敏回娘家被趕回來,過了沒兩天,周立江就讓人捎信,說周立敏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周家不管。
這事周立敏也知道,而且嚇的不輕。
所以把錢拿回去就等于肉包子打狗,她也得不到好處。
“估計就是回去有個交代,他大哥那個人沒準還會嫌她丟人。”
劉蘭還是不放心,那可是2000塊,這么一大筆錢放到周立敏那里,總覺得不踏實。
“娘,明天一大早我去趟她家。她家要是把錢私吞了,咱家這邊也不是吃素的。有協議在呢,跑不了。”
沒等張強去周家,一大早,周家那邊來了十幾個人,叔伯哥哥嬸子大娘嫂子弟弟,堵在了張強家門口。
按周立江的計劃是再拖兩天,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天不亮叔伯就找過來了,有人和他們說了張家溝周家閨女離婚的事。
幾個人一碰頭,招呼一群人就來了張強家。
“張強,你摸著良心問問,我們家小敏哪點對不住你,生不出兒子怪她嗎?還不是給你家生孩子傷到了嗎?白不提黑不提的就不要她了,還是人嗎?”
張強沒想到周立敏居然真敢回家求助,還躲起來顛倒黑、白倒打一耙讓娘家那邊來撐腰。
這邊來不及準備,只能和劉蘭黑著臉,忍著氣想把這群人先讓到家里再詳說。
外面已經圍了不少人,丟人丟到家了。
誰知周家人一個個跟斗雞似的,男的只管在后面抽煙,女的叉腰堵著門什么難聽罵什么。
待聽到周立敏娘家大嫂的話,劉蘭終于憋不住了,站上石磨居高臨下就把事抖落出來了。
“我呸!什么叫黑不提白不提,她周立敏從我家偷了2000塊,我還想找她呢,你們是不是把錢都黑了,把人藏起來了?!我要報公安!報公安!”
看著劉蘭的歇斯底里,周家人面面相覷。
意識到不對的周立江陰著臉上前,與張強對賬。
張強自然要順著劉蘭的話來。
周立江這才明白過來,哪有什么紡織廠工作。
周立敏偷了錢,跑了!
他氣的七竅生煙。
2000塊可不是小數,鬧不好要蹲大牢,自己可不能跟著掛落。
于是就立刻想帶人離開,張強和劉蘭自然攔著不讓走。
正拉扯著,張國慶擠過人群,“干什么呢?!拉拉扯扯的!”
村長帶著人去挖溝渠,張國慶就在村里管著事。
別看他年輕,但高大壯實,管事多年,臉上早就有了不怒自威的派頭,幾句話下去就讓一群人老老實實的。
人群里的街坊鄰居看到張國慶把人帶進家里,一個個吃瓜吃的更帶勁。
一個人調笑道,“這張強媳婦也是膽大,偷了錢就跑。”
“不跑怎么辦?這兩年家里地里的活不都是人家干的嗎?說是離婚認干親,騙小孩呢,不就是想找個不要錢的勞動力嗎?張強媳婦這是聰明。”
“原來張強媳婦是生孩子傷到了,那劉蘭太不仁義了。哦,我想起來了,他家有孩子那幾天確實住院來著。”
“欸,我記得劉蘭嫂子也是生了張強以后傷到了,生不了孩子吧?”
“對啊!”
“是啊!”
有一個平時和劉蘭有些齟齬的人眼珠子一轉,“該不會是劉蘭防的吧?她傷到了,克的兒媳婦也傷了。”
“……”
這種傳言在鄉村最吃香,帶著些神秘色彩,又帶著點毀滅傾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混在一起,再加點煽風點火添油加醋,一觸即發。
沒過幾天,這個傳言就被人傳成事實,都道劉蘭克兒媳婦,誰嫁去她家誰非死即傷。
當然,現在的劉蘭還不知道,她正在屋里大聲吆喝著要報公安。
“小慶,這事你別管,我非要把那個小婊砸捉回來蹲大牢不可!”
張國慶看著憤怒的劉蘭和陰沉的張強,又瞅了瞅院里周家那群人,說道,“張強,你也同意報公安?2000塊可是你們自愿給她的,這樣不好吧?”
“知道這錢怎么回事的,除了我們家就只有村長和你了,只要你們不說,公安也不知道。國慶哥,咱們才是一家人,我必須要把那個見人找到。”
“我要是不同意呢?”
母子二人一愣,張強立馬暴走,“你憑什么不同意,跟你有屁的關系。”
“怎么沒關系?我爹再等兩個月就該退了,你弄出個大金額的盜竊案,我爹還能平平安安的退下來?我爹不平安退下來,我怎么順順利利的當村長?”
“你……”
“張強,你要是非報公安,那我就只能等公安來了,把村里留的那份協議拿出來,丁是丁卯是卯,讓公安來判。”
張強臉陰的跟六月下雨的天一樣,狠狠的瞪著張國慶。
劉蘭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完了,雞飛蛋打了!
屋里精彩,屋外也不遜色。
周家人斗致高昂的來,丟人現眼的鬧了一架,如今斗敗公雞一般在人家院里任人宰割。
本來以為能撈點好處,沒想到把屁股露出來了。
吳玉梅更是一朝希望落空,哭的撕心裂肺。
沈燕卻差點樂出來。
這里面最開心的大概就是沈燕了,一晚上的憋屈一下子煙消云散。
反正不管是錢還是工作,都沒她的份。
丟人是大家伙一塊丟的人,但著急上火的卻不是她。
“這個死妮子,等找到她,非扒了她的皮!”
沈燕聽了周立江說的這話,心里冷笑,找?天南海北的,去哪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