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與段太平步出總統府,冬日的寒風迎面撲來,卷起地上幾片枯葉,吹得兩人衣擺獵獵作響。
總統府的朱紅大門緩緩關上,門前的衛兵挺槍而立,目光冷漠。
街頭冷清,黃包車夫縮在角落取暖,遠處傳來幾聲馬蹄敲擊石板的脆響。
天空灰蒙蒙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仿佛預示著北洋亂局的沉重。
段太平低聲道:“正志,徐翰林只給兩團人馬,靳根源又卡軍餉,這趟乃蠻之行不易。你得早做打算。”他的語氣沉穩,卻透著一絲擔憂。
徐成點頭,正欲回答,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一道略顯諂媚的招呼:“段督辦,徐司令,且慢!”
兩人回頭一看,只見王志洋快步走來。
頭戴禮帽,臉上掛著慣常的笑意,眼神卻閃爍不定。
手里拄著一根烏木手杖,走近時微微喘氣,顯然是匆忙趕來。
王志洋走到近前,先向段太平拱手一禮:“督辦,聽說徐司令要去乃蠻籌邊,恭喜啊!”他轉向徐成,笑容更深:“徐司令,這可是大功一件,我在府外聽了個大概,特意來問問情況。”他的聲音油滑,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手杖輕輕敲了敲地面,似乎在掩飾內心的算計。
段太平皺眉,未多言,只淡淡道:“正志自有安排。”
徐成則冷眼看著王志洋,沉聲道:“王總長有話直說。”
王志洋也不繞彎子,壓低聲音道:“徐司令,乃蠻路遠,兵少餉缺,我聽說政府沒給錢,兩團人馬怕是難撐大局。你若需要軍餉,我倒可以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保管銀子來得快。”
他的話語充滿了誘惑,仿佛一個魔鬼在引誘著迷途的羔羊。
他頓了頓,笑容中透出一絲狡黠:“這幾位朋友,手頭寬裕得很,出手大方,只要徐司令點個頭,軍餉的事立馬解決。”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瞥了徐成一眼,手杖在地面上劃出一道輕痕,似乎在暗示什么。
徐成知道王志洋以善于鉆營、勾結倭國人而臭名昭著。
他口中的“朋友”肯定是倭國人。
參戰軍組建之初,段太平為籌軍餉,曾通過王志洋與倭國財閥暗中交易,出賣了不少華夏利益:如山東權益的讓步、鐵路礦產的抵押。
這些骯臟的勾當,徐正志雖知情,卻礙于段太平的權威未曾公開反對。
如今,王志洋竟敢當面提起,擺明是想拉他下水。
徐成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冷冷地看著王志洋,沒有說話。
和這種人打交道,只會讓自己也變得骯臟。
現代的徐成,作為特種兵出身,對民族大義有著根深蒂固的信念。
他想起在21世紀讀過的歷史:倭國對華夏的侵略,從北洋時期的滲透開始,一步步蠶食國土,最終釀成民族苦難。
如今穿越到1919年,他雖頂著徐正志的身份,卻絕不愿重蹈覆轍。
用倭國人的錢去打乃蠻,換來的不過是更大的屈辱。
他的拳頭在袖中緊握,指節泛白,腦海中浮現出訓練場上國旗飄揚的畫面。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目光冷厲地看向王志洋。
“王議員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軍餉之事,我自有辦法,不勞外人插手。”
他特意咬重“外人”二字,語氣中透著不容商量的決絕。
王志洋一愣,笑容僵在臉上,手杖停在半空,顯然沒料到徐成拒絕得如此干脆。
段太平眉頭微動,側目看了徐成一眼,似乎察覺到什么,卻未開口。
王志洋干笑兩聲,試圖圓場:“徐司令何必如此固執?如今亂世,借力行事乃常理……”
話未說完,徐成冷冷打斷:“王議員,參戰軍是我的命根子,我寧可自己想辦法,也絕不會拿倭國人的錢。華夏的邊疆,要用華夏的血汗去守!”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刀鋒般銳利,帶著一股從現代帶來的傲骨。
王志洋臉色一變,笑容徹底消失,眼中閃過一絲陰鷙,隨即掩飾道:“徐司令高風亮節,我不過是多嘴罷了。”他拱拱手,轉身離去,步伐中帶著幾分不甘。
王志洋走遠后,段太平低聲道:“正志,倭國人的錢雖臟,卻來得快。你為何如此決絕?”
徐成轉頭看向他,目光堅定:“督辦,參戰軍是我一手打造,若拿了倭國人的錢,便是自毀根基。乃蠻我要守,但絕不用賣國換來的銀子。”
段太平沉默片刻,嘆道:“你有你的道理,只是前路更難罷了。”
徐成不再多言,與段太平簡單告別后,轉身邁步,獨自離開。
“左宗棠能自籌糧餉,我也能。乃蠻,我要用正大光明的方式拿回來。”
走了不過百步,街角處傳來一陣喧鬧。
徐成抬頭一看,幾個身著藍色學生裝的年輕女子正站在路邊,手里拿著一疊傳單,熱情地向路人分發。
她們大約十八九歲,臉頰被凍得通紅,嘴里喊著:“救國救民,反對賣國賊!”
傳單上墨跡未干,赫然寫著“抵制靳根源組閣,驅逐北洋軍閥”的字樣,顯然是五四運動余波下的產物。
一個女學生迎面走來,短發齊耳,眼神清亮,見徐成一身軍裝,微微一愣,隨即遞上一張傳單,脆聲道:“先生,請看一看,北洋政府賣國求榮,靳根源禍國殃民,咱們不能再沉默了!”
徐成接過傳單,低頭掃了一眼,嘴角微揚,心中卻泛起復雜滋味。
他從現代穿越而來,知道五四運動的意義,也明白這些學生的熱血背后,是對北洋亂局的憤怒與絕望。
正欲邁步離開,身后卻傳來一聲驚呼。
他停下腳步,轉身一看,一個身材稍高的女學生正盯著他肩上的軍銜,眼睛瞪得溜圓。
她長發扎成辮子垂在肩頭,指著徐成的肩章,“你是徐正志?那個推翻錢干善的徐司令?”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徐成微微一怔,隨即恢復鎮定。
“是我。”
他從徐正志的記憶中知道,在6月推翻錢干善內閣、扶植龔于頁的舉動雖震懾朝野,卻也樹敵無數。
在民間口碑兩極:有人稱他“北洋梟雄”,有人罵他“段太平走狗”。
幾個女學生聞言,不由得對視一眼,眼神中既有驚訝,又有些許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