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妥當,徐成獨自騎馬進城,直奔位于東交民巷的怡和洋行。
這是一棟三層紅磚洋樓,外墻上掛著“Jardine Matheson & Co.”的銅牌,字跡鎏金。
樓前停著幾輛黑色福特汽車,幾個仆役正低頭擦拭。
洋樓的窗戶半開,隱約傳出鋼琴聲,夾雜著咖啡的香氣。
怡和洋行是英國在華的商貿巨頭,在華夏的勢力根深蒂固,幾乎滲透到了各個領域。
參戰軍組建時,徐正志曾多次與他們的買辦交易軍火,甚至討論過派兵歐洲參戰的步驟,雙方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如今一戰結束,歐洲軍火過剩,徐成嗅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大步走上臺階,推開雕花木門。
大廳內擺著幾套紅木家具,雕工精致,靠墻的玻璃柜里陳列著瓷器與洋酒。
一個身影從大廳側門迎上來,是怡和洋行的買辦亨利·詹姆斯,四十出頭,身材瘦削,穿一身灰色西裝,領口別著一枚銀質胸針,頭發金黃,梳理得一絲不茍,鼻梁高挺,眼窩深陷,典型的西洋面孔。
他操著一口蹩腳的漢語,帶著濃重的英國腔,笑瞇瞇地拱手。
“徐司令,真是稀客啊!好久不見,不知您這次大駕光臨,又是為了什么呢?”他的笑容熱情卻虛偽,眼底閃過一絲試探。
亨利在華混跡多年,早年是怡和的低級職員,靠著鉆營與幾分運氣爬到買辦位置,對北洋軍閥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他與徐正志打過多次交道,知道這位新任的西北籌邊使是個狠角色,如今一戰剛結束,他隱約猜到徐成的目的。
徐成冷眼掃了他一眼,“亨利,別跟我繞彎子了,大家都是聰明人,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一戰結束了,你們歐洲的軍火堆積如山,沒地方賣了吧?”
亨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他聳了聳肩,故作無奈道:“徐司令真是快人快語,什么都瞞不過您。沒錯,戰爭結束了,歐洲的軍火確實過剩,價格也一落千丈。不過,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呢?我們怡和洋行可是正經的貿易公司,只做合法的生意。”
徐翰林上臺后,規定洋行的武器只能賣給陸軍部。
而皖系軍閥失勢的消息,亨利早已知曉。
徐成冷笑一聲,走到一張紅木椅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姿態隨意而霸道。
“合法?亨利,你跟我說合法?你們怡和洋行這些年靠著走私鴉片、倒賣軍火,賺了多少黑心錢,你心里清楚。現在跟我裝什么正人君子?”
亨利臉色微變,他沒想到徐成竟然如此直接,絲毫不給他留情面。
“徐司令,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們怡和洋行一直奉公守法,從未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情。您這樣污蔑我們,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徐成輕蔑地笑了笑。
“法律?在北洋政府的地盤上,誰的拳頭硬,誰就是法律。亨利,我今天來不是跟你講法律的,我是來跟你做生意的。我需要一批軍火,價格要合理,數量要足夠,交貨要及時。如果你能滿足我的條件,我們可以合作愉快。如果不能,我不介意換一家合作。”
亨利眼底閃過一絲怒意,但他很快就壓制住了。
他知道徐成不好惹,而且手握重兵,如果真的惹惱了他,恐怕沒什么好果子吃。
他權衡了一下利弊,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徐司令,您說的沒錯,我們怡和洋行確實有一些軍火可以出售。不過,價格方面恐怕不能太低,畢竟我們也要賺錢。”
徐成擺了擺手。
“價格好商量,只要你們的軍火質量過硬,數量足夠,價格不是問題。”
亨利從桌上拿起一根雪茄,用雪茄剪剪掉煙頭,然后用一根火柴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圈煙霧,瞇著眼睛,享受著尼古丁帶來的快感。
“說吧,徐司令,您想要什么?只要我們怡和洋行能辦到,一定盡力滿足您的需求。”
徐成毫不客氣地坐下,身體微微前傾,單刀直入地說道:“100輛坦克,400門大炮。”
他的語氣平靜而沉穩,卻帶著一種不容商量的威嚴,仿佛他不是在和亨利談生意,而是在下達命令。
亨利手中的雪茄猛地一抖,一小撮煙灰掉落在他的灰色西裝上。
他吹了一聲口哨,夸張地說道:“好大的手筆啊!徐司令,您這是要打一場大戰啊!一下子就要這么多軍火,看來您這次的胃口不小啊!”
他頓了頓,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過,這些軍火可都不便宜,您有足夠的錢嗎?要知道,現在軍火的價格雖然下跌了,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錢不是問題。你開個價吧,讓我看看你們怡和洋行到底想賺多少。”
亨利搓了搓手,瞇著眼睛,在心里快速地盤算著。
徐成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如果開價太高,可能會把生意談崩。
但如果開價太低,又對不起自己。
“800萬大洋,坦克是英國產的馬克IV型坦克,性能可靠,火力強大,大炮有榴彈炮也有野戰炮,都是全新的貨,保證質量。這個價格,已經很優惠了,便宜不了。”
徐成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毫不猶豫地說道:“300萬大洋。”
亨利一怔,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徐司令,您這砍價也太狠了吧!300萬大洋?您是在開玩笑嗎?300萬大洋連成本都不夠!我們怡和洋行可不是慈善機構,我們也要賺錢的!”
徐成緩緩起身,作勢要走,語氣平淡地說道:“既然如此,看來我們是談不攏了,那就算了吧。”
亨利看到徐成要走,頓時有些慌了。
他急忙起身,伸出手拉住徐成,臉上堆滿了笑容。
“別急嘛,徐司令,生意嘛,總是要談的!您先消消氣,我們再好好商量商量。這樣,500萬大洋,這已經是我的底線了,不能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