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殿的九十九級白玉臺階在暮色中泛著冷光，千翎澈裹緊貂絨披風往上爬。
魂力在體內不安分地躁動，武魂殘留的寒氣將石階邊緣凝出霜花。
“勞煩通稟母親…”他仰頭望著三丈高的鎏金殿門，守門騎士胸甲上的天使紋章折射出刺目反光。
身披重甲的侍衛長橫戟攔住去路：“抱歉，殿下，教皇冕下正在閉關。”
殿內突然傳來一陣笑聲，透過雕花門扉，千翎澈看見纖細的少女身影挽著母親的手臂。
“老師，我的武魂能釋放自如了！”
“娜娜很棒，老師明日帶你去獵取魂環。”
千翎澈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他覺得吸收三千年魂環時的痛苦都不算什么，但此刻母親溫柔的語調卻像極北的冰錐，順著耳膜刺入心臟。
暮色浸透最后一級臺階時，他走到了供奉殿門口。
夕陽為六翼天使神像鍍上金邊，姐姐甜美的笑聲乘著晚風飄來，餐碟相碰的清脆聲響中夾雜著爺爺低沉的夸贊。
千翎澈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只有他是多余的。
但他沒有再問了，只是沉默的轉身走回了自己的宮殿。
所幸，身為武魂殿少主，即使不受重視，該有的東西也還是有的，但也僅限于此了……
霜雪殿的十二扇冰裂紋花窗映出孤影，千翎澈蜷縮在玄冰雕成的床榻上。
侍女按例呈上的晚餐在案幾上漸漸冷卻，金絲楠木托盤邊緣凝結的冰珠，正沿著天使浮雕的羽翼緩緩滑落。
……
云海之上的天使神殿，千羽寒的六翼在星光中舒展。
神鏡映出斗羅大陸的霜雪殿，冰晶正順著熟睡孩童的睫毛生長。
“極寒的六翼天使嗎……”她的手指點在鏡面，波紋中浮現千翎澈覺醒當日的場景。
雪神千裳懿的銀睫輕顫，指尖撫過鏡中孩子凍紅的耳尖：“三萬年了，這是唯一一個與我武魂相同的孩子。”
千裳懿的指尖在神鏡表面凝出霜花，冰晶沿著千翎澈蜷縮的輪廓生長。
“你看他攥著披風的模樣，和我十二歲那年被關在武魂殿外時如出一轍。”
千羽寒的手微微顫動，看著鏡中浮現出的畫面：暴風雪中的少女裹著破舊的狐裘，一步一步艱難的走著。
教皇殿的琉璃窗內，其他繼承者正圍著暖爐分食蜜糕。
“父親那么多的子女，只有我…”千裳懿拂去鏡面的冰凌，露出少女時代跪在雪地里的自己。
殿內忽然灌進寒風，千翎澈在夢中瑟縮了一下。
千裳懿的神念化作虛影輕撫孩子后背，這個動作讓天使神想起萬年前那個雪夜——彼時剛成為天使神的自己途徑雪原，看見少女千裳懿正用身體為凍僵的冰原狼取暖。
“人的煩惱不過幾句話。”雪神的聲音驚碎了凝結的時光：“放不下血脈親緣，想不通為何被厭棄，看不透世情冷暖，忘不了掌心余溫。”
千羽寒的目光投向鏡中某處，千翎澈枕邊放著半塊壓碎的雪蜜糕，這是光翎昨日塞給他的，但他舍不得吃完。
“當年若有人給我留塊蜜糕…”千裳懿的銀睫結滿冰晶。
“他與你的經歷多么相似。”千羽寒的眼底映出千裳懿遺憾的神色：“最后，他也會在無人照亮的黑夜中成為那束光吧。”
“可我的冰凍碎了束縛住我的枷鎖！”冰晶在她周身凝成那柄隨她征戰萬年的雪魄劍：“而他還在等著別人施舍光熱。”
千羽寒搖了搖頭，圣光撫平了鏡面的裂痕。
新的畫面浮現：千翎澈正用魂力凝聚出冰晶，然后又在他的指尖流轉成太陽花的形狀。
“你看，其實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他還想爭取一下。”
千裳懿怔怔望著千翎澈將雕刻好的冰花擺在涼透的餐盤對面，仿佛那里坐著想象中的家人。
“人生如雪，越是用力抓緊，越會從指縫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