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拒絕了,傅錦書也不惱,只是淡淡道:“你知道的,小羅剎,你打不過我。”
不管是百年前,還是百年后。
閻剎卻隔空將琉璃瓶定在了審判大殿的牌匾之上,匾額上書【生死有命】四個大字。
“打不過也不想給你。”閻剎指著匾額上的字給傅錦書看,“凡人的命都是自有定數的,你拿黃泉水為他洗經伐髓又如何?”
關于和衛云禪之間的事情,傅錦書并不想過多解釋,他索性不再開口,只雙手交疊,變幻出一個法陣將閻剎與自己隔絕起來。
閻剎掏出判官筆畫寫出一串字符,白光閃過,兩道法陣相撞,有地動山搖之感,琉璃瓶從匾額上摔下來,險將摔在地上。
傅錦書飛身而起,閻剎隨后追去,在空中交手,判官筆乃上等神物,是閻羅王傳給閻剎的護身法寶。交手間,赤手空拳的傅錦書略顯吃力,卻并沒有落下風。
兩人你來我往,一會兒傅錦書握住了琉璃瓶,一會兒又被閻剎奪走。閻剎驚訝他的修為又精進了很多,已經是深不可測之境界。閻剎知道自己確實不是他的對手,果不其然,傅錦書大抵是懶得再與他糾纏,直接發動了他的絕招陣法之一。
“道啟天,法隨地,道法歸一。”
金色符文變成一個八卦圖案,朝著閻剎攻去。閻剎催動全身法力,聚于判官筆中,竭力一擋。
他的面具被撕毀成幾塊碎片,發絲舞動,露出一張深邃俊朗的面容,額間有一小塊火焰印記,雙瞳呈一黑一藍兩色。
本來閻剎已經做好了被傅錦書的法陣重傷的準備,可是頃刻間,凌厲的法陣攻擊停在了他的面前。
傅錦書奪過他手中的琉璃瓶,收斂了所有的氣息。若不是掉落在地的幾塊破碎面具,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幻境。
百年前,傅錦書若是發動[道法歸一]這個法陣,他可是收不回來的。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向來不會使用這個法陣,不然承受者不死也會元氣大損。
可如今,如此厲害的法陣,傅錦書已經能收放自如——閻剎將判官筆隱沒在手心之中,心中既崇拜又懊喪。
“百年時間,你這道行也增長得太快了吧。”閻剎感嘆。
傅錦書將琉璃瓶收進百寶袖袋之中,面上仍舊云淡風輕,說出的話卻足夠氣人:“是你天賦不夠而已。”
說完,他自個兒愣了一下——剛剛他這語氣和損人的做派,簡直深得衛云禪的精髓。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傅錦書略微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朝著明顯被打擊到的閻剎露出個淺淺的笑臉:“那我先走了……謝謝你的黃泉水。”
他轉身欲走,被閻剎叫住,遞給他一塊玉牌:“這是鬼域通行牌,你且拿著,空了來找我敘舊,你可別忘了。”
有了通行牌,傅錦書出去的時候就更方便了,往生橋的那個陰兵見他出來,忙不迭地點頭哈腰。
看到他,傅錦書驀地停下腳步:“托你辦件事。”
陰兵態度恭敬:“您說。”
傅錦書朝他勾勾手指,陰兵心領神會,附耳過去。
“曉得了曉得了,您請放心。”
傅錦書全須全尾地拿了黃泉水回來,腰間還掛上了一枚鬼域通行牌,高裁縫咽了一口唾沫,只在心頭感嘆且疑惑——眼前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衛家少主,也不知是幾百年修來的福分,竟與這位大仙結下了姻緣。
這六城啊,遲早要變天咯。
—
傅錦書回家省親三日,可第四天傍晚才回了府中。
馬夫沒什么記憶,只覺這幾天過得忒快,他竟想不起來自己這幾日做了什么。不過把傅錦書平安送回了衛府,管事給他打賞了一錠金元寶,馬夫樂樂呵呵收下錢,這事便被他拋諸腦后了。
離家幾日,傅錦書一進屋,就注意到了內寢的床被換掉了。他不明所以,隨意地詢問了身旁的小廝一句,小廝卻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說個理由出來。
本來傅錦書沒太在意換床這件事的,反倒被他的遮遮掩掩引起了興趣。傅錦書也便不再為難他,打算晚上去衛云禪那兒要個答案。
傅錦書剛換了一身衣裳,沒過一會兒,雯夫人身邊的丫鬟便來請傅錦書去用晚膳。
他前腳踏出門,衛云禪后腳回來,二人在門口撞了個正著。
衛云禪射箭的時候就聽下人來報過傅錦書回來的消息,所以看到他并不驚訝,只是一雙黑眸里亮了那么兩分。
“等我。”衛云禪抬手輕拍了兩下傅錦書的腦袋,“先進屋坐會兒。”
傅錦書沒躲,但是睨了他兩眼,抓過他的手,本來想在他手心寫字,卻一下怔愣住了。
只見衛云禪本就沒幾兩肉的手掌上,皮子磨破了結了痂,痂還沒完全好又被磨破,整個手掌沒一塊好地方。
傅錦書便拉著他走到書桌邊去,提筆在紙上寫字。
【怎么弄的?】
衛云禪:“練射箭。”
【學得如何?】
衛云禪自我點評:“一塌糊涂。”
說完徑直朝里間走去沐浴更衣,他的手沾不得水,便由小廝進去給他搓背擦洗。
有溫熱的水流落到衛云禪的脊背上,他明明骨架挺括寬大,可實在太瘦了,后背的肩胛骨凸起,病態又駭人。
衛云禪察覺今日小廝的動作有些緩慢,回頭正要訓人,卻發現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小廝,而是傅錦書。
他們倆雖然同床共枕,但還從來沒有一方在另一方面前敞露過身體,衛云禪一時有些不適,對他呵斥:“出去,笨手笨腳的,讓下人來。”
實則耳根有些莫名發燙。
他的余光落到傅錦書被水打濕的手上,而這只手現在就搭在他的肩頭。
傅錦書抬手在他背上寫字。
這是和在手心寫字截然不同的感覺,一陣令人泛起雞皮疙瘩的酥麻感竄入身體里,衛云禪抿緊唇,卻沒動彈,只等他寫完。
【不笨,你閉上眼睛。】
閉眼睛作甚?衛云禪不解,不打算配合他。
傅錦書正想趁著這個機會,將黃泉水倒入浴桶之中,再催動法力為他徹底清除身體里瘀積的病根。見衛云禪不配合,索性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因為他身量還不夠高大,為了完成這個動作,只好將上半身都貼到了浴桶邊。
衛云禪被他蒙住了眼睛,后背也貼上了他的胸口。
草木香若有似無地鉆進衛云禪鼻子里頭。
“你在搞什么鬼?”衛云禪捉住他的手腕,喉結不自然地滑動,一時不知道自己心跳過快是因為被他莫名其妙的動作搞得心煩意亂,還是說惱羞成怒。
——總之,這個距離,親密得過了頭。
不應該發生在傅錦書與他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