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黃鼠狼群如同潮水般涌入祠堂。我和馬三叔背靠背站著，揮舞著銅鏡和桃木棍勉強(qiáng)抵擋。但這些畜生似乎不再懼怕，前赴后繼地?fù)渖蟻恚呐卤荤R光灼傷也不退縮。

"它們瘋了！"馬三叔喘著粗氣，"這樣下去我們撐不了多久！"

我望向祖鏡，鏡中的畫面已經(jīng)變成一片血紅，那個黑影越來越接近水面。祠堂的地面開始微微震動，遠(yuǎn)處傳來低沉的轟鳴，像是地底有什么東西在蘇醒。

"帶我去井邊。"我突然對黃三太奶喊道，"但我有條件！"

所有的攻擊瞬間停止。黃三太奶從梁上跳下，落地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駝背老太婆的形象，只是臉上還保留著黃鼠狼的特征："什么條件？"

"告訴我真相。"我直視著她那雙綠眼睛，"關(guān)于我父親，關(guān)于井里的東西，關(guān)于你們一族真正的目的。"

黃三太奶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尖牙："聰明的小崽子...好，我告訴你。"

她揮了揮爪子，其他黃鼠狼退到一旁。祠堂里的燭火無風(fēng)自燃，投下?lián)u曳的光影。

"三百年前，那口井里鎮(zhèn)壓著一個不得了的邪物。"黃三太奶的聲音變得低沉，"你們的先祖和我的先祖聯(lián)手將它封印，代價是雙方世代看守。林家持鏡守井，我們一族負(fù)責(zé)外圍警戒..."

馬三叔皺眉："那為什么要守鏡人獻(xiàn)祭親人？"

"因為封印需要活人魂魄維持。"黃三太奶的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最初是自愿犧牲，后來...變成了強(qiáng)制傳承。二十五年前，林建國拒絕獻(xiàn)祭你，逃到城里找高人用邪法暫時加固了封印。但這種方法有代價——他用自己的陽壽換了你十年平安。"

我如遭雷擊："所以父親突然病逝..."

"是封印反噬。"黃三太奶點點頭，"現(xiàn)在封印即將崩潰，除非有新的魂魄補(bǔ)充，否則井里的東西今晚就會出來。我們一族已經(jīng)盡力壓制，但撐不了多久了..."

祠堂的震動越來越劇烈，祖鏡從供桌上掉下來，鏡面出現(xiàn)了一道裂痕。遠(yuǎn)處傳來村民的尖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爛的甜膩氣息。

"沒時間了！"黃三太奶厲聲道，"要么你自愿去井邊完成儀式，要么我們?nèi)嫉盟溃?

我看向馬三叔，他沉重地點點頭。父親筆記上的話浮現(xiàn)在腦海："若祭不成，則需守鏡人親赴井中，以身為餌..."

"好，我去。"我咬牙道，"但不是去獻(xiàn)祭，而是去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黃三太奶怪笑起來："狂妄！你以為三百年來沒人試過嗎？"

我沒理會她的嘲諷，轉(zhuǎn)向馬三叔："三叔，我記得父親筆記上提到過'鏡分陰陽，合則通幽'。如果我們能把兩半銅鏡合在一起..."

"你想重啟完整封印？"馬三叔瞪大眼睛，"太危險了！那需要有人親自下井！"

"總比讓無辜的人送命強(qiáng)。"我握緊銅鏡，轉(zhuǎn)向黃三太奶，"帶路吧。"

夜色如墨，我們在一群黃鼠狼的"護(hù)送"下向水庫進(jìn)發(fā)。沿途的房屋大多門窗緊閉，但仍有凄厲的慘叫不時傳出。空氣中那股腐敗的味道越來越濃，每吸一口氣都像在吸入死亡本身。

水庫邊的景象比白天更加駭人。原本平靜的水面現(xiàn)在如同沸水般翻涌，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西北角的礁石已經(jīng)完全露出水面，上面的裂縫擴(kuò)張成一道近米寬的口子，不斷噴出黑色的黏液。

最可怕的是，那些黏液落地后竟像有生命般蠕動，逐漸形成一個個模糊的人形，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嗚咽。

"時辰到了。"黃三太奶變回碩大黃鼠狼的原形，蹲在一塊高石上，"守鏡人，履行你的職責(zé)吧。"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裂縫。銅鏡燙得幾乎握不住，鏡面上的紅光與裂縫中滲出的黑氣相互糾纏。當(dāng)我靠近到一定距離時，裂縫中突然伸出一條由黑液組成的"手臂"，猛地向我抓來！

"小默！"馬三叔想沖過來，卻被幾只黃鼠狼攔住。

千鈞一發(fā)之際，我舉起銅鏡對準(zhǔn)那條"手臂"。鏡光照射下，黑液發(fā)出"嗤嗤"的響聲，縮回裂縫中。但緊接著，更多的黑液噴涌而出，形成一個模糊的巨大面孔，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咬來！

就在這生死關(guān)頭，一個意想不到的救星出現(xiàn)了——父親的尸體不知何時站在了裂縫另一側(cè)，手中捧著一個骨灰壇！

"爹...？"我驚呆了。

"那不是你爹。"黃三太奶厲聲道，"是井里的東西在模仿他！"

"尸體"緩緩抬頭，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然后將骨灰壇中的灰撒向裂縫。那些灰燼接觸黑液的瞬間，竟然迸發(fā)出耀眼的金光，將黑液暫時壓制回去。

"那是...你母親的骨灰？"馬三叔震驚道。

我瞬間明白了——父親死后仍惦記著保護(hù)村子，甚至操縱自己的尸體來完成這件事。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但我知道現(xiàn)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趁著黑液被壓制的間隙，我沖向裂縫，將銅鏡對準(zhǔn)深處。借著鏡光，我清楚地看到了嵌在井壁上的另外半面銅鏡。

"三叔！幫我！"我大喊。

馬三叔掙脫黃鼠狼的阻攔，沖過來抓住我的腰帶："我拉著你，你盡量往下探！"

我半個身子探入裂縫，腐臭的氣味幾乎讓我窒息。井壁上那些符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黑液從縫隙中滲出，像無數(shù)觸手般向我卷來。

我拼命伸長手臂，指尖終于觸到了那半面銅鏡。就在我抓住它的瞬間，整個井壁劇烈震動，一聲不似人間的咆哮從深處傳來！

"快拉我上去！"我朝馬三叔大喊。

就在我被拉出裂縫的剎那，一條由黑液組成的巨大"手臂"破水而出，直撲我們而來！千鈞一發(fā)之際，我將兩面銅鏡合二為一——

一道刺目的金光爆發(fā)開來，如同小型太陽在水庫上空炸開。黑液"手臂"在金光中蒸發(fā)，裂縫中的咆哮變成了痛苦的哀嚎。金光持續(xù)了約莫十秒鐘，然后漸漸收斂，最終只剩下銅鏡本身散發(fā)的微弱光芒。

一切歸于平靜。水面不再沸騰，裂縫不再滲出黑液，連空氣中那股腐臭味都淡了許多。

我癱坐在地，看著手中合二為一的銅鏡——現(xiàn)在它完整了，鏡面上的裂痕奇跡般地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金線。

黃三太奶慢慢走到我面前，綠眼睛里的敵意少了許多："沒想到你真能做到...三百年來第一個。"

"封印穩(wěn)定了？"馬三叔喘著氣問。

"暫時。"黃三太奶看向恢復(fù)平靜的水面，"但這不是永久的。銅鏡合一只是重啟了封印，要徹底解決，還需要..."

她的話戛然而止。銅鏡突然劇烈震動，鏡面浮現(xiàn)出一行血字：

"守鏡人，三十日為期，尋得鎮(zhèn)物，方可永鎮(zhèn)。"

我和馬三叔面面相覷。黃三太奶的尾巴不安地擺動："看來你只爭取了三十天時間。"

遠(yuǎn)處傳來雞鳴，東方泛起魚肚白。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但我知道，真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