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雨將警徽鎖進辦公桌最底層抽屜時,金屬碰撞聲驚醒了掛在窗邊的青銅風鈴。五枚黃銅鑰匙隨著她的動作在腰間輕響,這是"忘川拍賣行"首席鑒定師的特權——能打開這棟巴洛克建筑里所有的門,除了三樓那間永遠掛著銅鎖的藏品室。
她對著更衣鏡撫平黑色絲絨旗袍上的褶皺,月光透過彩繪玻璃在她頸側投下幽藍的鳶尾花紋。腕間銀鐲突然發出蜂鳴,這是她親手改造的金屬探測器,此刻正隨著地下室傳來的震動頻率輕輕顫栗
"李小姐,巡夜的老張頭送來件東西。"保安隊長隔著雕花木門壓低嗓音,"說是從護城河淤泥里挖出來的,非要今晚當面交割。"
青銅風鈴無風自動。李小雨望著鏡中自己蒼白的倒影,三年來她早已學會辨別這種危險的預兆。當指尖觸到檀木匣冰涼的包銅邊角時,腕間銀鐲驟然迸出刺目的電弧光。
鏤空銀鐲掃過翡翠簪頭那朵盛放的玉蘭花,鑒定燈下,花蕊處的暗紅沁色泛著詭譎的釉光。簪身十八道竹節紋路間藏著細如發絲的劃痕,這種二次加工的做舊手法,她在緝毒隊證物室見過七次——每次出現都伴隨著被割喉的線人。
"委托人什么來歷?"她將簪子傾斜四十五度,玉蘭花陰影恰好遮住資料頁上的證件照。拾荒老人渾濁的眼球倒映著簪頭的寒光,這雙眼睛不該屬于護城河畔撿垃圾的鰥夫。
地底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整棟建筑的古董燈具同時明滅。李小雨握簪的手指微微發顫,傳聞中能讀取記憶的"溯時儀"正在地下三層蘇醒。三年前那個暴雨夜,正是這種震顫驚動了制毒工廠的看門犬,讓她左肩永遠留下了三枚犬齒狀的疤痕。
翡翠突然變得滾燙,玉蘭花在她掌心綻放出血色紋路。無數記憶碎片如利刃刺入太陽穴:暴雨沖刷著青磚馬頭墻,戴白玉扳指的手將賬本塞進神龕,簪尖刺入喉管的瞬間,溫熱的血珠濺上她胸前的警號...
"李小姐對這件拍品感興趣?"
帶笑的聲音驚散血色幻象。藍非原斜倚在門框上的姿態像柄入鞘的唐刀,銀灰西裝裹著蓄勢待發的肌肉線條。他轉動著尾戒上的黑曜石,領帶夾的沙漏里,細沙正倒流成星云的形狀。
"藍律師該知道私自觸碰證物是違法的。"李小雨扣上木匣,銀鐲與紫檀桌角相撞出清越的顫音。她沒忽略對方瞬間收縮的瞳孔——當簪子轉動到某個角度時,這個男人后頸處隱約浮現的蜘蛛形胎記,正與她記憶中賬本交接人的輪廓完美重合。
子夜的鐘聲在長廊盡頭蕩開第十二道漣漪。李小雨蜷縮在監控室的真皮轉椅里,屏幕冷光映得簪頭血沁宛如活物。身后玻璃幕墻突然漫開細密的水霧,藍非原的身影如幽靈顯現在倒影中,他指尖的檔案袋泛著經年血跡的褐黃色。
"原來李警官改行當起私家偵探了。"他抽走她手中的十倍放大鏡,溫熱的呼吸掠過她耳后碎發,"不如我們做筆交易?用你三年前消失的那段記憶,換這把兇器背后真正的死者。"
地底傳來齒輪咬合的鈍響,李小雨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震碎了窗欞上的薄霜。腕間銀鐲的警報不知何時變成了綿長的共振,與男人腕表機芯的走時聲完美契合。當她轉身,藍非原領帶夾的沙漏正在倒流,細沙聚成她警校畢業照的輪廓,而白玉扳指正在他拇指上泛著冷光。
暗紅色警報燈突然席卷整個空間,檀木匣中的翡翠簪發出蜂群般的嗡鳴。藍非原的掌心覆上她握簪的手,三百年前的玉蘭花在他們交疊的掌紋間盛開,地下三層的銅鎖同時墜地,發出遠古鐘磬般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