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巡撫衙門內。
龍文光身著官服，眉頭緊皺，在大廳里來回踱步。
龍文光，新上任不久的四川巡撫，本是帶著一腔報國之志和穩固大明江山西南一角的抱負赴任的。
他出身科舉，自小飽讀詩書，心懷天下，一直渴望在仕途上大展拳腳，為朝廷分憂解難。
此刻，他滿心都是重慶的戰事，內心無比焦急。
前些日子，他得到確切消息，張獻忠正率領大軍進攻重慶。
“重慶，現在到底怎么樣了？”
張獻忠的大西軍足有二三十萬人，而重慶守軍卻不足四萬。
兵力懸殊如此之大，想要守住重慶，談何容易？
可他還是心存一絲僥幸，“重慶應該能夠守住吧？”
但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一旦重慶丟失，成都將會岌岌可危。”
龍文光越想越覺得可怕，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一想到蜀王，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燒。
“都到這時候了，蜀王還守著那點家產，死活不愿意出錢募兵。”
“難道他就不明白，一旦讓叛軍打進成都，一切都完了嗎？”
龍文光攥緊了拳頭，心中對蜀王的短視和自私感到無比憤怒。
然而，即便局勢如此嚴峻，龍文光也從未想過逃跑，更沒想過投降。
在這一點上，確實比大多數只知明哲保身的大明官員都要硬氣得多。
這時，大廳外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
龍文光猛地停下腳步，望向門口，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只見一名官吏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巡撫大人，大事不好，重慶府淪陷了！”
龍文光聞言，只覺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
“什么？重慶府還是沒能守住……”
短暫的愣神后，他急切地追問：“重慶的官員和端王爺怎么樣了？快說！”
官吏咽了口唾沫，顫抖地回答：“回大人，所有官員全部被殺，王爺也……也沒能幸免。”
“這……這怎么會……”
龍文光臉色慘白，迅速吩咐道：“快去，立刻通知巡按御史劉之勃來府衙，商討應對之策，一刻都不能耽擱！”
官吏領命，立刻起身，小跑著離開衙門去傳達指令。
一炷香后。
劉之勃火急火燎地趕到了衙門。
他神色慌張，顯然也已經聽聞了重慶淪陷的噩耗。
劉之勃剛踏入大廳，龍文光便幾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焦急地說：“之勃，事態緊急，咱們進內室詳談。”
說著，便拉著他快步走進一旁的小房間。
待兩人坐定，龍文光將重慶的詳細情況又說了一遍。
“文光，事已至此，咱們得趕緊想個辦法。
張獻忠下一步必定是沖著成都來的，咱們手上兵力有限，該如何應對？”
龍文光長嘆一口氣，說道：“我這些時日一直在琢磨此事。
之前想讓蜀王出錢募兵，可他就是不肯松口。
如今重慶已失，成都危在旦夕，再這么坐以待斃可不行。”
劉之勃一拳砸在桌上，憤然道：“這蜀王，國難當頭還如此吝嗇，真是糊涂！
不過現在指責也無濟于事，當務之急是集結兵力，加固城防。”
“我已暗中派人去聯絡周邊的駐軍，讓他們速速趕來支援，可遠水解不了近渴，成都城內守軍不足，難以支撐太久。”
“要不，發動城中百姓？”
劉之勃提議道，“只要曉以大義，讓百姓們明白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道理，他們定會響應。”
龍文光沉思片刻后說：“這倒是個辦法，但百姓們大多沒有受過軍事訓練，即便參與守城，又能發揮多大作用？”
劉之勃說：“哪怕只是搬運物資、傳遞消息，也能為守軍減輕些負擔。
再者，眾志成城，百姓的士氣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龍文光微微點頭：“也只能如此了。我這就起草告示，張貼在城內各處，招募百姓協助守城。
你去安排人，將城中的糧草、兵器等物資清點一番，看看我們到底還剩多少家底。”
劉之勃應了一聲，說道：“只是不知張獻忠何時會兵臨城下，咱們得抓緊時間。”
“不管還有多少時間，我們都要拼盡全力。”
龍文光說，“身為朝廷命官，當與成都共存亡，絕不能讓叛軍輕易得逞。”
兩人又商討了一些細節，隨后各自行動起來。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龍文光滿心期許，親自將那一張張告示遞到差役手中，千叮萬囑：“務必張貼在城內顯眼之處，讓每一個百姓都能看到。”
然而，現實卻如同一記重錘，將他的幻想砸得粉碎。
城內的大街小巷，張貼著告示，卻無人駐足細看。
百姓們匆匆而過，對于告示上的內容，他們連一絲一毫的興趣都沒有。
“就這么一張紙，幾個字，也不給錢，就想讓咱們去賣命？”
一個賣菜的大叔，挑著擔子，路過告示時，啐了一口，滿臉不屑，“又不是啥缺心眼，誰樂意干這送死的事兒。”
旁邊的人紛紛點頭，腳步不停，都忙著收拾行囊，準備逃離這座即將陷入戰火的城市。
那些平日里養尊處優的大家族，此刻更是亂成一團。
家仆們進進出出，忙著搬運金銀細軟，車馬在門口排起長隊，主人家坐在屋內，商討著逃亡的路線。
“趕緊的，別磨蹭！”
一位老爺焦急地催促著，“張獻忠的軍隊可是出了名的狠，晚走一步，可就性命不保了。”
小官員們也坐不住了，紛紛脫下官服，換上便裝，偷偷收拾好積蓄，打算趁著夜色出城。
龍文光得知這一切后，呆立在衙門內，臉色慘白。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滿心的救國救民之舉，竟被百姓和官員們如此漠視。
另一邊，劉之勃從庫房出來，手里還緊攥著物資清查清單。
此刻，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從未想過，成都城的守城物資竟匱乏到如此地步。
曾經他一心忙于政務，疏忽了對這些關鍵物資的盤查，如今真相擺在眼前，讓他追悔莫及。
那原本堆滿糧草的庫房，一大半糧草消失不見。
那些不翼而飛的糧草，足夠養活守城將士半月之久，如今卻不知進了誰的私囊。
再看那些兵器，銹跡斑駁，刃口卷缺，拿在手里，根本不能戰斗。
“這些該死的蛀蟲！”
劉之勃忍不住咒罵，這些糧草大概率是被軍隊里的人偷偷貪污了。
可如今，即便真相大白，又能如何？
他能將那些貪腐的將士都抓起來嗎？
抓了他們，誰來守城？
成都城危在旦夕，他還指望著城內這三萬守軍來抵擋張獻忠的進攻。
劉之勃憂心忡忡，拖著沉重的步伐返回衙門。
他走進巡撫衙門，直奔龍文光的辦公處：“文光，大事不妙，咱們得好好商量商量。”
龍文光看到劉之勃的臉色，心中一沉，看來又有更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