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的海鷗在飛翔,一頭黑色的山羊死去,它用漆黑的眼珠,盯著遠天。幽靈般的風兒吹起了它的胡須,它心情愉悅地想著:我曾在淚水中,見過你模糊的笑臉,你不要感到難過或者心喜。因為蔚藍的大海盡頭,也是一片藍,我的靈魂解脫了,自由了,像爐膛里的火焰寂靜地燃燒著,那是骨化成灰的寧靜歌唱。
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一男人點燃了室內僅有的一盞油燈。他凝視著燈下墻上的兩幅壁畫,佇立良久又坐下來。
外面的天,陰沉不雨。他揉了揉僵立疼痛的膝蓋,犯了舊病,想起了給自己揉腿的女兒,嘆息道:蕾蒂亞,或許父親不該鎖住你,阻止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如今女兒你在哪兒?
他走出地下室,一臉笑意的管家跑過來向他報告道:賢王府的小三殿下,舍瑞克帶著一柄弓箭來拜訪老爺您了。他聽罷,腳步匆匆地來到后院靶場,見一金發少年正在打靶練箭,他不由放緩腳步,在其身后駐足觀瞧,只見少年練得很專注,手中一柄嶄新的紅色寶雕弓也是不俗,這弓是用野牛腿骨制成,通體晶亮,上面鑲嵌著九塊金玉寶石,還有火烈鳥的羽毛作為點綴裝飾,弦響時發出金石碰撞的嗡嗡聲。
半晌后,雁皮箭靶上插滿了箭矢,中央的紅心圓圈卻沒有正中一箭。金發少年嘆了口氣,無奈地垂下箭弓,轉身看到來人后,他恭敬地說道:鴻坤叔叔,我按照您教我的射箭方法試了幾日,還是不行。眼看要臨近秋季圍獵了,這次賽事是皇族內部的重大參選考試,往屆幾次我找借口推辭掉了。但這次我父親克勞諾斯下了嚴令,讓我參賽,主考官勒密大帝也似乎對我抱有很高的期待。您是上過戰場的人,曾經是我父親手底下得意的將軍,我相信您的高明箭術,您看下一步,我該怎么練?
蕾蒂亞的父親鴻坤知道剛滿成年的舍瑞克有爵無官,需通過考核得以定位,另外這次賽事,也將為他父親賢王臉上爭光,贏得奪取皇儲的加分榮耀。
鴻坤躬身施禮,娓娓說道:多謝子爵殿下的信任,你肯下功夫練箭,并且真誠、謙虛,禮賢下士,假以時日,定可學有所成,只是秋圍在即,時間不多,但小殿下你不要擔憂,千頭萬緒,不如心存一念。我們不要注心于比賽結果,只需要把握練習過程,就可以了。我知道您的文化課穩中有升,成績不錯。其實啊,文武同源一脈相承,射箭的根本也在于一個穩字,要記住:慢即是快,快即是慢,慢練快射,慢而不散,快而不亂的道理。在自然流暢的前提下,射箭時呼吸與動作的緊密配合,尤其是騎馬射箭,手、眼、身,法,步更要協調一致。每個人要找到自己的方法,找到屬于自己的射箭技巧,不要刻意模仿任何人的陳規套路,形成肌肉記憶,積柔成剛,百發百中。鴻坤讓人取來自己的弓箭,邊說道理,邊做出示范性的演練,果然箭無虛發,連續三次正中紅心。
舍瑞克聽后,正依理搭弓射箭,這時從門口進來一人,這人面帶不屑的笑意看著他射了幾箭后,舍瑞克發現來人,急忙向他打招呼道:蒙卡子爵你來了?
并不答話的蒙卡打著哈欠,眼皮塌朦,似醒非醒地伸出手,示意舍瑞克欣賞一下他手中的寶雕弓,然后他接弓在手,打量起來。好漂亮的弓啊,從來沒有射箭經驗的蒙卡,端詳一番后贊嘆道,但他隨后又語氣篤定,陰陽怪氣地嘲諷道:舍瑞克你練吧,這樣練下去,再練一百年也夠嗆,把手皮磨破了也成不了。除非,將靶子搬到貼住你的弓箭頭。
聽到這番喪氣話,舍瑞克并不計較,他笑道:蒙卡你也精通射箭嗎?希望你也不吝賜教,能指點小弟我一二啊。他知道蒙卡雖然性情高傲自負,但他確實天資稟賦異于常人,同一樣學問,可能正常人學十年,也沒有他練十個月的進展快。
但蒙卡只懶懶地往石墩上一坐,拍拍手,一臉不屑地說:我不會射箭,更不會告訴你原由……立在一旁的鴻坤對舍瑞克的弓箭學習緩慢進度,雖然胸腔也有一團疑云,但他見蒙卡的話頭有些挑釁的意味,便圓滑地開口打斷道:勝負自有天注定,不必太在意。沒什么事的話,子爵殿下,我們離開這里到前堂議事吧,不要打擾到舍瑞克練箭。
好吧,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啊,舍瑞克殿下。蒙卡說著,起身便走,他放聲大笑。蒙卡笑得讓舍瑞克有些厭惡,可他的笑在隨后進門的一個少女看來,卻明亮如晨露,晨露瀟灑地打在花骨朵上,好似無痕的柔弱擊中了她,那朵朵笑意盛開了甜美的花,她的心渴望躲藏到那花朵里面。她一邊走過來,一邊對鴻坤說道:我猜蒙卡有事,而且是傷心事,他來找你這個亞歷城的大法官,是為拿走與我二妹艾莎的退婚文牒。
艾莉菲你跟蹤我?蒙卡笑容凝固,冷冷地對來人說道。舍瑞克急忙跑過來,和他的親大姐艾莉菲打招呼。艾莉菲先安慰了弟弟一句勤能補拙的話后,她撇嘴叉腰,硬氣地對蒙卡說:子爵大人,我沒有跟蹤你,你就不能想我點好,我堂堂國家醫法司的副官,賢王府大小姐哪兒就這么卑微?我找你一塊出外勤,帶一班人馬采購藥材,你看這是醫法司的懿旨批文。說著,她遞給蒙卡一張莎草紙。蒙卡并不接紙,冷哼一聲說道:是嗎那走吧,但愿你艾大小姐別公報私仇就行了。
在他們登上同一輛馬車后,玫瑰紅的臉龐,用黃鸝鳥兒一樣的聲音,艾莉菲故作深沉地問道:你憔悴的臉是在思念誰,眼前人不是心中人是吧?艾莎究竟給你種了什么蠱,值得你這么神魂顛倒的?喂你別腫著臉,說句話行不行,好像誰欠你似的。不說話是吧,你看我手里是什么?艾莉菲用兩根手指夾著一份莎草紙,原來是她施展手法,將蒙卡身上的退婚字帖偷了。
見狀蒙卡急忙一撲上去去搶,卻沒有搶到,他斜愣著眼白說:艾莉菲我警告你,把東西還給我!
艾莉菲試圖模仿二妹的活潑風姿,卻又不敢肆無忌憚地得罪了蒙卡,所以嗔怪道:你剛才不是不說話嘛。我擔心你啞巴了。還你,字帖上不就是有艾莎幾個字嘛,值得你蒙卡這么急赤白臉地和我動手?又不是喜帖。蒙卡將字帖貼身收起,冷聲道:你若是再廢話一句,我只好跳下馬車,抗旨不遵了。
剛想再作嗔怪撒嬌的艾莉菲癡笑著,笑著笑著就無聲地哭了,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她解開黑色的卷發發卡,側臉假裝發絲迷了眼來擦拭。側臉的蒙卡依舊不看她,惆悵而沉悶,一種無法發泄的苦惱淹沒了她:艾莎你最好永遠不要回來!
在一座大涼山山中的紫色小樓上,爐膛里的煤火升起了裊裊炊煙。艾莎和蕾蒂亞兩個少女正坐在一張鐵質餐桌前,吃著雞腿,嘻嘻哈哈地聊著天。除小樓的主體結構外,屋中的桌椅板凳、家用器具均不是由用木材制成,因為大涼山的主人克勞夢迪斯是個極端的植物保護者。
此時,兩個外出游玩的青年推門進來,白衣服的叫托爾,另一個身著青衣的叫歐,這少男少女四人是共患難的知己朋友。活潑的艾莎跳起來,急忙拉托爾到座位上坐下,問道:托爾你太神奇了,聽蕾蒂亞說,你可以和動植物交流?那你看看,我在說什么。她說著,捶起自己胸脯,猴子一樣哦哦啊啊,吱吱呀呀地叫起來。托爾尷尬地愣住了,他抓耳撓腮地聽了半天,也分辨不清她在說什么。
歐忍不住笑道:艾莎小姐你這副尊容,到底是猩猩,還是猴子啊?艾莎卻一臉認真地走過來,站到快要貼住對方一般的距離說:我逗他玩兒呢,再說了,看歐哥哥你露出一次笑臉,真不易啊。聞言,歐微微臉紅,他退后一步,坐到餐桌,端起杯子喝著水。
一旁的蕾蒂亞打趣道:艾莎你別拿托爾尋開心,小心你昨天背地里議論我干娘的那些壞話,我告訴她老人家收拾你。
艾莎聞言,跑去捶打蕾蒂亞,嗔怪道:什么,你這小妮子,為你家托爾,翻臉比翻書還快。剛剛還跟我親熱得跟什么一樣,現在就要給我長姑姑打我的小報告,看我不揍你!
就在蕾蒂亞邊笑邊躲的時候,大涼山主克勞夢迪斯走下樓梯說道:蕾蒂亞不要怕她,有干娘撐腰,閨女你放心說,艾莎這鬼丫頭嘀咕我什么怪話了?
艾莎假裝生氣道:長姑姑你偏心眼,你才認蕾蒂亞為干閨女幾天啊?我算見識到什么叫表親不如里親了,既然你胳膊窩往外拐,我艾莎也不怕告訴你我說了啥,我說吶,你臀部的健康狀況一定不太好,因為你上廁所,舍不得用半張柔軟的草紙,這不是事實嗎?
聽艾莎這么說,克勞夢迪斯快要氣暈了,她說:好你個鬼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屋子中,五人正在一邊用午餐,一邊其樂融融地調侃著,赤腳兵士帶著一個老者站在門外,稟報道:克勞夫人,這自稱是墨斯手下的老婦人,前來求見。屬下見她知道大涼山的規矩,她又說數日前曾和蕾蒂亞小姐他們一伙兒來過,所以便帶她進山了。
克勞夢迪斯斂笑說道:讓她進來吧。估計艾莎和歐、托爾要離開大涼山了。蕾蒂亞聽罷,恩了一聲,卻有些傷感。
一個身穿灰色衣服,胸前衣裳有淡淡的鼻子形狀印記的老者走進屋內,她朝眾人躬身行禮,未及她開口說話,艾莎走到她面前說:喂老頭,你是之前一路保護托爾、蕾蒂亞的商隊老者?原來你是個女的,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男人呢。現在風平浪靜了,所以你來是接我們下山嗎?
老者摘下包裹的頭巾,露出一頭黑發,說道:尊貴的克勞夫人安好。艾莎小姐您也好,您說的不錯,我是奧西女士,是墨斯先生,也就是傳奇商人赫爾墨的得力干將,我帶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暫時沒有追殺托爾的人馬,我們可以放心下山,然后騎快馬,直接到國都什羅,將此事上奏朝堂,請勒密大帝的公正裁奪,以徹底解決托爾等人的安危問題。壞消息是歐的父親里德先生病了,一直高燒不退,他讓我帶話給托爾,請托爾沿途配些草藥送去,治療他的疾病。
托爾聽說里德先生病了,急忙上前兩步,一臉焦急地拉住歐的手,說道:可能是里德叔叔的老毛病犯了,我們現在就走吧,救人要緊。
蕾蒂亞疑問道:托爾被人追殺,里德先生是他的至親養父,他沒有受到拖累,有人身危險吧?里德先生的病得重嗎,我記得歐說過,先生本身是醫術高明的醫學博士,怎么會需托爾來配草藥呢?
歐摸摸下巴,有些不安地說:我父親得的是一種奇怪的病,幾年前被托爾治好過,但是托爾配藥并不是依靠醫術,而是和草藥植物交流的能力,關鍵是那些草藥,需要托爾親自去找尋,才會有效。煩惱的是,我恐怕去不了亞歷城了,我是沿河造林的負責人,也剛接到那邊的急報,正需今日趕到羅河堤岸,處理一些棘手問題。
老婦人奧西說道:你們放心,讓艾莎小姐和托爾跟我一同先去亞歷城吧。里德先生目前也毫無安危問題,因為近來半年,他在城鎮重開醫館,治病救人且分文不取,深得人心,一時間成了當地名人,獲得了極高的民心威望,一般人不敢害他。
說完幾人商量著要走,克勞夢迪斯扔過去一把鑰匙,讓艾莎順路帶走關在鐵籠子里的一人,那人是之前追殺他們的達菲妮,她是被艾莎大姐,艾莉菲利用的殺手。達菲妮會犯一種活吃生肉的瘋病,但被托爾等人用還魂草救治后,她恢復了理智,只是有些癡傻。見鑰匙向自己飛來,艾莎像被燙著一樣,把鑰匙扔在地上。
托爾卻撿起來,上前打開了籠鎖,他有些羞愧,抱歉地說道:她的瘋病已可以控制了,咱們本不該再把這位姑娘關在這兒吃睡了,你們瞧,這里多臟啊。走出鐵籠的達菲妮亦步亦趨地跟在托爾后面,她依舊渾身臟污,長發遮面,癡癡傻傻。
但這時,艾莎跳出來反對道:慢著,等等!我不是沖籠子里那頭咬人的怪物啊!她邪魅一笑,走到奧西跟前說道:我是沖你老頭!護送托爾這事兒,我樂意效勞。只是老頭兒,我有個疑問,你是奉命行事吧,不妨回去,先問問赫爾墨,既然他詭計多端,這么大能耐,怎么自己不親自來護送托爾?他不是和托爾也是至親關系嘛。商人就是奸滑,算盤打得噼啪亂響啊,一再讓我去和我姐姐硬碰硬,坐山觀虎,看我們克勞家的人窩里斗,莫非他對錢不感興趣了,嫌棄遺產太多,多得壓扁了大杯鼻子,壓塌了他的棺材蓋子,還打算當埃國的國王嗎?赫爾墨一而再再而三地玩我,老頭兒,你也當我艾莎小爺是好欺負的嗎?
奧西聽艾莎依舊用“老頭”來稱呼自己,倒也不惱,她好脾氣地勸解道:艾莎小姐消消氣,您冰雪聰明,其實只要靜心一想,就會明白:第一,赫爾墨實在有事脫不開身;第二,政商殊途,他沒有跟克勞家族作對的實力與野心;第三,他也沒有閑著,一直在背后支持運作,以確保歐、托爾和您的安全。
克勞夢迪斯說:行了艾莎,別斤斤計較了,等你這調皮鬼走了,讓我和蕾蒂亞娘倆過幾天消停日子吧。
艾莎無奈地說:好吧,連長姑姑也開始不講情面,趕人了。但老頭兒,小爺我有言在先,我們同路但不受指派。其實吧,我單純是嫌棄大涼山這兒的飯太難吃了,每餐是肉菜,單調油膩,喝的水里也沒加冰塊,也沒有我喜歡的麻煩可以制造,才心甘情愿走的啊。克勞夢迪斯無語地翻著眼皮。
臨行前,歐對艾莎囑咐道:說不上為什么艾莎,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愿是我又陷入一種消極情緒中,多慮了吧,你萬事小心。
艾莎一臉不在乎地笑道:謝謝歐哥哥這么關心我,我很期待快些能再見到你,但亞歷城距此來回得有一個月的路程,臨別了我問你一件事。歐說:你問吧。
艾莎說:長姑姑曾形容蕾蒂亞是紫羅蘭,形容托爾像一朵白蓮,你像藍色的風信子。你說,我像什么?
歐認真想了想,說道:可能你更像一朵石榴花吧。艾莎奇怪道:石榴?人家哪有那么丑……轉念,她又自我安慰道:石榴雖然長不怎么樣,但它甜啊。蕾蒂亞不失時機地插嘴道:石榴甜是甜,就是硌牙,得注意點吃。
好了不鬧了,蕾蒂亞被撲上來的艾莎撓癢癢撓得笑得喘不上氣來,而后她眼含淚水,深望了托爾一眼,拉住艾莎的手說道:艾莎、托爾,奧西婆婆,祝你們一路順風。
鐵鎖叮當地響著,四人三馬向亞歷城方向前進,他們沒有走大路,而是沿小路行進。經過一片茂密的闊葉叢林時道路狹窄,幾人牽馬步行,放緩了腳步,林中樹木茂密,枝杈縱橫交錯,腳下的暗溪中魚兒淺游,五顏六色的石頭遍布其中。癡呆的達菲妮被一根繩子牽著,腳步踉蹌地跟在艾莎后面,幾次險些被石頭絆倒。她雙手雙腳也被鐵鏈鎖著,眼神渙散,托爾見狀心存不忍,便建議解開達菲妮的鐵鎖。艾莎不同意道:除非她再咬人的話,讓她咬你托爾。
溪水漸漸深了,托爾看到鯰魚躍起水面,枝丫上的果子被魚兒摘下,聽到每一朵水花四濺的聲音,以及頭頂每一聲婉轉悅耳的鳥鳴,嚶嚶嗡嗡的飛蟲覓食聲,腳步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他都明白它們在說些什么話,他也有許多話要說,托爾很久沒有這么歡欣了。
托爾再次提出:解開這位姑娘身上的鐵鎖吧,你們看她的手腳被勒紅了,他拉起達菲妮的手展示道。見托爾執意要解開拴住達菲妮的鎖鏈,艾莎心中不禁感嘆:托爾像我那傻三弟舍瑞克,或許比他更傻一點,不行不行,歐和這樣的伙伴打交道,會被拖累的。晚點我得給這個純真的孩子上一課。艾莎堅定地拒絕道:不行!有時候,善良會害死人的,托爾你懂不懂啊?
林中,竹筍在柔嫩喜悅地生長,一條綠色的小蛇靜靜地游走,鳥巢中的幼苗張開嘴巴,等待著母親喂給它們的食物。回過神的托爾問道:你說懂什么?艾莎小姐,咱們還是解開達菲妮的繩索吧。
好吧好吧,艾莎捂著臉嘆氣道,她察覺到了或許托爾根本沒在聽自己說話。分歧產生了,艾莎開始擔心,她覺得托爾性情頑固如石,托爾有些過于沉湎于自己的世界了。
到了午餐時間,就在奧西生火做飯時,危險悄然來臨。沒人注意到,三頭母獅悄悄繞到他們后面。端著煮熟食物的奧西正一臉興高采烈地準備招呼大家過來用餐,突然被從草叢竄出來的一頭猛獅咬住了腿,這母獅子臉上帶著一道鞭痕的傷疤。可能是出于殺戮的敏感直覺,另外兩頭獅子慢慢出來,有些警惕地望著達菲妮,見她一副呆呆的樣子,也撲了上去撕咬奧西。三人被突如其來一幕震住了,托爾驚叫一聲。
艾莎反應迅速地從口袋里掏出防身用的炸彈,這種形似番茄的東西,可以投擲產生小爆炸,卻只能起到驚嚇作用,她趁著獅子躲避的空擋,抽出腰間匕首,撲上去刺向一頭獅子的脖子,托爾大叫道:艾莎不要傷害它!可為時已晚,這頭母獅已經被割破了喉嚨,倒地身亡。
艾莎氣喘吁吁地停下動作。托爾走上前去,他跪在地上,嘴里發出低沉地咕咕聲和剩下的兩頭獅子交流,兩頭獅子瞪大了雙眼,它們眼中的仇恨變成了驚訝,這個人類居然懂得它們的語言,并且在勸說它們互相不要傷害彼此。托爾慢慢靠近它們,用手溫柔地撫摸它們的身體。
奧西和艾莎發現,兩頭野獸變得溫順起來,親昵地蹭著托爾,托爾給奧西包扎傷腿后,突然站起身來,對二人說:我要和這兩個獅子走一趟,它們的獅王需要幫助。
在母獅的引領下,艾莎好奇地跟在后面,只見一個山洞前,一頭雄獅鼻子上有幾只豪豬刺,哀嚎著用舌頭舔著,托爾同樣慢慢地拔出倒刺,解救了雄獅的痛苦。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奧西的呼喊,巨大的棕熊圍著奧西和達菲妮打轉,嘴里發出沉沉的低吼,但達菲妮依舊無動于衷地坐在地上。艾莎和托爾帶著三頭獅子折返回來,托爾試圖和熊溝通,但這頭熊好像失去了心智,失控地只想把眼前的托爾當獵物吃掉,于是獅子們出面,撲了上去。棕熊被圍攻不敵,受了傷落荒而逃。艾莎長出口氣,擔心地說:多虧了獅子們,不然這么大的家伙可不好對付,咦,這一帶有棕熊出沒嗎?
就這樣,他和三頭獅子成為了朋友。艾莎贊嘆托爾的能力,托爾卻對艾莎表明:自己很自責,沒有及時溝通,制止那頭的獅子,使奧西被咬傷,又害死了那頭獅子。
傍晚的時分,四人睡在獅子洞穴中,殊不知危險再次降臨。朦朧的月色中,半夜醒來的艾莎發現一人雙手高舉著東西,走到在托爾的身旁,她隨口問道:奧西你夢游啊?可定睛一看,艾莎立刻跳起來,用匕首狠狠地向那人投擲過去,原來是一頭棕熊舉起一塊石頭,險些將睡夢中的托爾砸死。但那頭熊皮糙肉厚,它被艾莎刺中后,帶著匕首,轉身逃走了,奇怪的是,白天那頭咬人的母獅也跟著跑了出去。見狀,艾莎頓時疑心大起,她看著尚在熟睡的托爾、奧西和另外的兩頭獅子,心想道:白天這頭母獅恐怕不是貿然咬人,它臉上有鞭痕的傷疤。另外這一帶,也不該有棕熊。即便托爾擁有與之交流的能力,但如果這些野獸是被人為馴養出來,專門埋伏在此處殺人的,又該如何處理?想到這里,艾莎驚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早,最先醒來的托爾驚叫道:地上怎么有這么大的一攤血跡?奧西卻奇怪道:誰在外面烤肉,這么香?他拄著木棍當拐杖,在托爾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洞口。原來是艾莎支起一堆篝火,火焰上面有四根木棍,烤著四只肥美流油的野獸大腿,好燙好燙啊。她吹著氣,遞給兩人一人一塊。奧西吃了一口,贊嘆道:這肉很好吃,想不到艾莎小姐廚藝這么好。托爾也吃著問道:的確很好,但這肉從哪兒來的?艾莎摸了摸臉上猶存的血漬,一臉淡定地說:就是昨天那兩頭獅子。
什么?!托爾扔下手中的肉,用顫抖的聲音,
大驚失色地大聲道:獅子救了我們,艾莎你怎么恩將仇報,殺了它們吃肉,你你……你好狠的心啊。說著托爾掩面而泣,哭聲越來越大。一路不言不語的達菲妮這時卻走過來,大睜著眼睛拍拍他的背,有些安慰的意思。
奧西也不解地問道:艾莎小姐,您為何要殺了獅子呢,我們的馬匹上帶的糧食夠用啊。于是艾莎不慌不忙地將昨晚的分析一一說出,奧西當即表示理解。但善良的托爾沉浸悲傷之中,仍舊不予認可地說:那不能說明這兩頭獅子也是壞的呀,它們明明在睡著。艾莎笑了笑,她終于不奇怪聰明伶俐的蕾蒂亞為何會喜歡托爾這傻小子了,因為托爾是一種陽光樂觀的性格,他不光傻得可愛,而且事事往好處想,一點也意識不到人心之險惡,艾莎一臉正色地說:野獸獸性難改,寧可殺錯,不能放過。放對了,我不需要它們感恩;放錯了,我卻得付出生命的代價。聞言,托爾只好傷感地說:你這是什么歪理邪說。
翌日清晨四人正趕路前行,忽然發現闊葉林中濃煙滾滾。托爾左耳微動,叫道:一棵樹著火了,樹枝上有個鳥巢快掉下來了,鳥巢里可能有小鳥兒!他邊說邊往前跑去。緊跟其后的艾莎,看到一棵參天大樹底下被燃燒的火焰環繞著,但周圍沒有水可以滅火,急需控制火勢的蔓延,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火焰是艾莎的最愛,是她心底深處的顏色,她猶豫了片刻,聽到托爾的催促,她猶猶豫豫地拿出懷里一顆炸彈,無奈地嘆口氣,不甘地說道:這是滅火用的炸藥,我只有這一枚。但是樹上的鳥巢怎么辦?我不會爬樹。奧西疑問道:炸彈爆炸產生火焰,怎么能滅火呢?艾莎得意地笑道:你們瞧好了吧!說著,她將一枚炸彈扔到火焰上,一陣白色煙霧后火被熄滅了。
托爾見狀喊道:謝謝你艾莎小姐,太好了,我會爬樹!隨后他便爬上來高樹,小心翼翼地摘下鳥巢,救下了一窩小雛鳥,兩只白色大鳥兒始終在他的頭頂盤旋著,感謝他救了自己的孩子,感謝他的善良義舉。九只雛鳥幼崽被捧下了樹,小心地放到地上,它們在巢里嗷嗷待哺。謝天謝地,它們沒事了。托爾擦著汗水說道。
一只白色大鳥兒飛來,它嘴里銜來一頂五彩的百花冠冕,戴上了救命恩人的頭上。托爾感動地笑了:這個花環真漂亮,上面的每一朵花兒也在笑,奧西艾莎你們看啊,這朵紫羅蘭多美啊。就在托爾高興地被一群鳥兒圍繞著蹦跳著玩耍時,周圍的樹枝上盤旋著數條黑色的眼鏡蛇,艾莎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狀況,它們竟然伺機要咬托爾?!
一條蛇迅速地出擊了,背后的達菲妮呆愣著,忽然她徒手抓住虛空中的繩子,一口咬下那繩子的七寸,那條繩子的血液被吸干,瞬間萎頓下來。
艾莎內心的疑慮更深一步了:剛才蛇群的聚集是有方向性的,為什么毒蛇要單咬托爾呢?這絕不是巧合,暗算、陰謀,殺手,總有一雙眼睛像死神一樣在背后盯著我們,艾莎如芒刺背般地疼痛難忍。
快走出林子時,晚上艾莎下定決心,她摸黑悄然布置了一番。當他們幾人走到了落葉林的邊緣。奧西跨上馬背,也攙扶達菲妮上了自己的馬,然后說道:終于走出這片危險重重的林子了,但愿以后能順利點吧。
以后肯定就順利了,艾莎鬼魅一笑說道:我給大家變個大變活人的魔術吧,一會兒,咱們后面的林子將沖出來幾個蒙面的陌生人,但我有言在先,我的手段有些特殊,希望托爾你不要怪罪我啊。
只見艾莎打了一個響指,然后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四處響起,林子中到處燃燒起了不可控制的火焰。托爾被震驚了,他一邊驚呼救火,一邊在憤怒地質疑艾莎:艾莎你這是干什么?快快快,拿出滅火炸彈救火啊,林子里有無數的生命啊!艾莎搖頭嘆息道:沒用太晚了,再說我身上一顆炸彈也沒有了。
望著熊熊的火焰越燒越大,即將摧毀林子中的一切,可艾莎卻震驚了,她失去了聽覺,好像喝了二斤半的燒酒一樣。沉醉不醒中,她重新做了兒時的美夢,這夢里走來一個渾身冒火的精靈,一個、兩個、三個越聚越多,像一場狂歡的歌唱會,精靈們和她一起嬉戲玩耍,精靈從不厭煩她,從不質疑她,從不嚴厲地批評她,不讓她做這個,不讓她做那個……她們縱情高歌,一切都是完全放松的狀態,釋放的狀態。
艾莎沉醉于眼前發生的一切:這一朵又一朵火焰花多美啊,它像靜靜流淌的生命泉水,給沙漠中孤獨行走的人一杯絕處逢生的希望,希望的夢境充滿了釋放悲戚的靈魂,靈魂得到了自由的翅膀。
這時,奧西呆愣著說:原來艾莎布置了所有的炸藥,要燒毀林子,可是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滿心喜悅的艾莎只覺得林子中的火精靈幻滅了一瞬,她聽到奧西質疑的話,她解釋說:別急,這里面藏著殺手,要害我們,怎么樣奧西?這是我忙活了一個晚上的成果。
天啊,天地成了一片血海的紅色,再不見美麗的白鴿,白鴿的花冠被無情的火焰吞噬,我的心也跟著吞噬殆盡了,我的心在疼,不止是我的心,心硬生生被撕裂的感覺,是的,托爾悲痛欲絕,更可悲是風助火勢,火焰的高溫逼得三匹馬兒止不住地倒退,讓人不得不遠遠離開火災現場。頭腦發熱的托爾卻要踉蹌著向前沖去,被一旁的奧西死死按住,他癱軟在血紅的地面上,被架起雙臂抬走了。
沒道理啊,同樣有些手腳發軟的艾莎眉頭一皺,她發現火海中只有一朵朵絢麗的火焰,沒有人逃出來,難道是自己錯放了一把大火了,沒有追殺者潛伏其中嗎?
這片林子中的草兒枯萎了,樹不再結果,再不見花的低語、燕的呢喃,和風的溫暖。托爾喃喃道:我好冷啊,我冷到了骨髓之中,有沒有被子,給我蓋上,讓我暖和一點……
艾莎擦著汗水說:托爾你快別扯淡了,大火快把空氣燒著了,風還不夠暖和嗎?
托爾心想:艾莎小姐我不像你姑姑一樣,對花草樹木擁有那么偉大的愛,不允許它們受到一星半點的傷害。但是,我可以和它們交流,能感受到它們的痛苦和掙扎,我很無助,很痛苦。你也是植樹造林過的人,你該心存善念,怎么能心狠問都不問,就禍害它們呢。放火燒山!你做得出這樣滅絕人性的事,會遭到天譴的!
這個傷心的少年頭暈惡心,好像患了場大病,他的眼淚流干了,心里的淚也干了。絕情的狠話他說不出口,只能欲言又止地拿起馬匹上艾莎的行李,遞到了艾莎面前說道:抱歉了,艾莎我們不是一類人,以后各走各的路吧。
艾莎卻懶懶地牽著馬,自顧自地往前走著說道:托爾我早說了,請你不要歸罪于我,林子里有刺客,我這么做,也是為了大家好。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愛怎么走,就怎么走!
煮熟了的雞蛋發生了質變,潑出去的水難以回收,傷透了的心不能挽回。接下來的日子,無論艾莎做什么,托爾都視若無睹,好像根本不存在她這個人一樣。
看到托爾一副萎靡不振大病初愈的樣子,艾莎眉頭一皺,本來她心中的陰霾被火焰的花朵一掃而空了,但她卻無意中深深傷害了這個純真的男孩兒,試圖化解矛盾的艾莎上前一步,尷尬地勸解道:哎呀托爾哥,我認錯了還不行嗎?我早說了嘛,你別怪我別介意,我盤算錯了,我以為,我們三番五次地倒霉,是那林子中藏有刺客作祟,沒想到這么大的火也沒能起到作用,你原諒我一次吧。
托爾用痛苦的語氣說:不艾莎,你走吧,我太沒用了,是我的錯,我控制不了自己,一看到你的臉,就頭痛欲裂。我不是原諒不了你,我是原諒不了自己的心,它們就在我眼前活活地消失了,我無能為力,我沒有用太沒用了。托爾的語氣哀傷而凄婉,低沉而沙啞。艾莎意識到了托爾決心已定,這個傻小子內心實際上固執的很,自己恐怕真的傷到他的心了。
奧西嘆了口氣,娓娓道來地勸說道:艾莎小姐好心做了壞事,托爾你聽我說,第一,古來有言,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作惡,雖過不罰。艾莎是無心為過,她的錯不應該被耿耿于懷;第二,艾莎小姐她已經誠懇地道過歉了,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但錯已鑄成,無力回天;第三,希望你看在我們一路同甘共苦的份上,不要再這么痛苦下去了,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了好嗎。托爾搖搖頭,無動于衷地牽馬離去。
接下來的路,艾莎只好策馬在三人后面遠遠地跟著,幾人繼續向國都什羅前進,途徑亞歷城的時候,托爾上山采了一些草藥,讓奧西的鴿子給里德先生分幾次送過去了,托爾望著遠去的白鴿,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他露出些許的安慰神色,心中祝愿里德先生藥到病除,早日康復。
在那次大火中,壓制達菲妮瘋病的還魂草丟失了,在其他地方,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這種草。于是,奧西和托爾只好每天抓一些兔子等小動物,放一點血來喂給達菲妮喝。
這天走到了荒山野嶺,實在找不到獵物的兩人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達菲妮卻嘴唇微微發紫,渾身顫抖,嘴里呢喃著餓好餓,托爾急忙把胳膊伸過去,讓她吸食自己的血。
一直在背后跟隨的艾莎卻一下子沖上去,推開托爾,讓達菲妮咬住了自己的手臂。汩汩鮮血瞬間被吸食進了口中。奧西見艾莎的手臂被咬住了,他大驚失色地一把拉起艾莎的胳膊說了聲:壞了你……他隨即改口道:艾莎小姐你這是何苦呢?
艾莎冷哼一聲說:沒那么簡單吧,達菲妮顯然是中了很深的毒,只是她體質特殊不易發作而已。托爾看到喝了幾口鮮血的達菲妮雖然恢復了神志,但依舊顫抖不止。
聞言,奧西身形微動,神色掩飾一般地遞給托爾一個蘋果說:這是赫爾墨的信鴿,是給您捎帶過來的,他在一個千里之外的海島上,我認得,這是島上種植的蘋果。艾莎急忙阻止道:別吃,可能有毒。
蘋果在托爾鼻子上停留片刻,他一口吃下說道:不要冤枉好人,我太口渴了。果子的確沒毒,是果子自己告訴我的。其實這種水果說它并不叫蘋果,而叫蛇果。
但氣氛沒有緩和下來,艾莎轉到達菲妮耳邊悄聲說:達菲妮我知道你神志時而清楚,時而糊涂,但如果你不希望托爾死的話,你就帶他立刻逃走!達菲妮似乎聽懂了這話,立刻抱起托爾,任憑他大聲呼喊,依舊輕松地將其放在馬背上,策馬遠去。
見狀,奧西困惑不解地詢問艾莎緣由,卻被她猝不及防地用一個尖角樹枝頂住脖子。艾莎說:別動,否則將你的動脈刺穿!奧西一臉無辜地說:艾莎小姐你誤會了,縱然你一直對我有些成見,但不該讓托爾和達菲妮一塊走啊,那樣做的話太危險了。
艾莎一臉怒氣地說:呸老頭兒,跟你在一塊走,更危險!你這刺客要裝到什么時候!奧西辯解道:您說這話太污蔑人了吧艾莎小姐,我是奉命保護托爾的商人。退一步說,如果我是刺客,您有證據嗎?
哼,證據嗎,我馬上給你。你講話方式不是喜歡第一、第二,第三嗎?我也給你講一講你是暗影刺客的一二三吧。第一,你身手矯健,自大火后,你的腿傷就明顯恢復了,說明你一開始是故意被獅子咬傷的,而你完全有能力避開它的攻擊;第二,我無意中發現你手臂上有一只烈火鳥紋身,這是烈火的標志;第三,種種跡象表明達菲妮中了劇毒,這種毒并非自然界的植物毒素,下毒者肯定不是托爾,也不是我,那還剩誰?
奧西淡定地說:達菲妮中毒一事,我百口難辯。烈火暗殺組織門徒遍天下,我確實是編外的一員,就像艾莎小姐你也是。而那頭獅子,可以用巧合來解釋。
艾莎冷笑道:還不承認是嗎?其實你根本就不是赫爾墨的手下,奧西不是你的真實姓名。你絕不是在大涼山初次見面的老者。雖然你裝扮得很像,音色演技也分毫不差。但小爺我擅長歌唱,天生對聲音節奏比較敏感,你說話的節律根本不是同一個人,那個老者大概率被你殺了。不然的話,你解釋一下,昨天晚上我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一個老年婦女怎么站著撒的尿?說吧,你到底是誰!
聽聞此言,奧西搖了搖頭嘿嘿一笑,緩緩摘下假發和撕下臉上的假皮膚,露出一個成年男人的相貌,他一臉淡然地說:罪魁禍首正是在下,艾莎殿下你好啊。不愧是國相卡特的弟子,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也是除了克勞諾斯,唯一目睹過我真容的人。我受你父親雇傭,來處理掉剛才被你放跑的少年。我是烈火創始人阿波菲斯,也是一位生物化學家。
艾莎冷笑道:阿波菲斯先生,赫爾墨的手下和叫奧西的老者都被你這家伙害了吧?托爾身上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如此被我父親不惜代價地追殺?!我聽傳言說,曾有個烈火的頭目暗戀我姐姐艾莉菲,那人該不會是你吧……手中木棍掉在地上,她話未說完就眼前一黑,竟然嘴唇發紫,昏倒在地。阿波菲斯說:艾莎小姐你才是個傻子,你知道嗎,這種新型奇毒可以通過血液傳播,并且無藥可解!說完,他戴上人皮面具,將艾莎放在馬背上,向亞歷城方向,疾馳而去。
亞歷城中的國相府上,蒙卡心急如焚地狂奔進來,途中他還摔倒了一次,卻被守衛攔下來,管家一臉討好地說:國相大人正和重要客人在后堂議事,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擾。
去你的吧,蒙卡一腳將他踹翻倒在地上,闖入了后堂,后堂拉著窗簾,顯然是在秘密商討重要事宜。
見到蒙卡闖進來,卡特先是一愣,隨即向克勞諾斯介紹道:這是我最優秀的弟子蒙卡子爵,蒙卡快來給賢王殿下見禮。
蒙卡沒有施禮,他用焦躁的口吻說道:您就是克勞諾斯殿下?情況緊急,我顧不了這么多禮數了。他繼續說道:艾莎中了嚴重的毒,性命攸關,她在艾莉菲的府上,她是為了救托爾才被人暗算中毒的!希望賢王殿下網開一面,您能暫時不要把那個叫托爾的少年怎么樣,這是艾莎半昏半睡中,囑托我轉告您的話。聽到女兒中毒的消息,克勞諾斯面色一沉,但他冷哼一聲,背轉過身說道:艾莎這丫頭是在教我做事嗎?
蒙卡不卑不亢道:我想艾莎她當然不敢和父親叫板,但晚輩斗膽跟殿下您打個商量,如果我能保證短時間內大大提升您的兒子舍瑞克的箭術,讓他在秋圍獵試中名列頭籌,您愿意給我一個機會,應允艾莎小姐的請求嗎?
卡特打斷道:放肆!蒙卡你這是要跟賢王大人做筆交易嗎,你有這個資格嗎?
不,說出你的籌碼年輕人,或許我會同意你的請求。克勞諾斯一臉正色道。
聞言,蒙卡不再掩飾,他取下墻上掛的一柄弓箭解釋道:假設這是三殿下的那柄紅色寶雕弓。如要使射箭百發百中,除了需要高超的技術,還需保證箭弓本身的弓弦在拉成滿月的情況下,從弓口出發的箭平分兩側弓弦,否則無論持弓者怎么費盡心力地練習,射出來的箭也會射偏方向。(注釋:詳見《幾何原本》命題九)我不知道是誰在背后使壞,給了舍瑞克那柄弓箭,這弓箭被設計的很巧妙,它在不拉弓射箭的情況下,弓弦的箭尾處和箭口處是吻合的,然而大家被它華麗的外表迷惑了,它的牛筋弓弦應該一側是有空心部分的設計,這導致了拉開弓弦后,箭尾兩側的不均勻弦邊分布。只需要讓舍瑞克換一個弓箭,他的射箭技術定會翻倍提高!
知道這柄寶雕弓是他人所贈的卡特一臉震驚但:射箭的人拿的弓箭有問題,難怪下了苦功練箭的舍瑞克不可能射中靶心。克勞諾斯咬牙切齒地從嘴里吐出幾個字:好陰險的大王子,阿米爾頓!
一臉蒼白的蒙卡看著躺在床上了的人兒,夕陽西下的光芒略過金色湖水,水中的蓮花分外妖嬈,睡著了的艾莎比它更嫵媚,更多姿。昏迷的人嘴里喃喃道:歐……你忘了我吧。
遼落了的晨星,如流星般鋒利,卻斬不斷蒙卡心中的情絲。他將自己金色的衣裳改成了土黃色,這一顆爛漫的心曾經多么驕傲。他的心刺疼地想:羅河水像雨滴一樣在我的眼角流下,紅色的火卻在我的心頭向上燒著,夜半的梟聲凄冷,艾莎我該如何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