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替代品。這是整個寧宅都心知肚明的事。“凌小姐,這是您讓我買回來的絲巾。
”一位頭發(fā)梳著整齊的中年婦人敲門進來,把手里的東西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
一條鵝黃色、下方鑲嵌著些許粉色碎鉆的絲巾規(guī)矩的躺在盒子里。“辛苦你了宋媽。
”我轉頭對著她禮貌地淡笑,轉瞬即逝。
宋媽已經是整個寧宅中唯一對我如此和顏悅色的人了,
可我還是做不到像我想表現出來的那樣溫婉大方,從那場車禍過后,
我丟失了一部分那時的記憶,也仿佛喪失了與人正常交際的能力,
面對任何人都帶著一份疏離。宋媽出去后,我打量著這條絲巾,思考是把它綁在頭發(fā)上,
還是系在脖子上。好難選擇。我煩躁的將絲巾拿出來,
跟隨本心把它綁在我已經扎好的低馬尾發(fā)尾處,再拿起眼線筆把痣點在左邊臉頰上,
覆蓋住我左邊臉上相同位置的那一顆小痣,與其說是覆蓋,更像是強調。我抬眼望向鏡子,
滿意的扯了一下嘴角。很像“她”。我看過她的畫像,雖然不知道為什么,
家大業(yè)大、權勢滔天的寧從聞,他的白月光卻沒有一張照片,只有幅模糊的水墨畫像。
但我清楚的記得,那畫中的女子極美,隱隱約約中還帶有一絲熟悉感。
如今我的一切都是對她的模仿。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翁的一聲輕震,我拿起來解鎖。
【今天中午我會回家吃飯。】我規(guī)矩的回復了一句:好的寧先生。
寧從聞的名字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反反復復好幾次,最后只回了一個句號。
可見男人的心情并不好,從他把我接進寧宅,要求我當那個女人的替身開始,
我時常分不清他對我的態(tài)度,有時那樣冷漠疏離、有時又像是真的把我當成她了一樣,
那么瘋狂。每當那個時候,我都會在心里想,寧先生可真是入戲太深。
但瘋狂過后他就會回歸更加理性的態(tài)度,以此來提醒我們之間僅僅是合作關系。
我起身出去吩咐宋媽,要她多做點飯菜,今天寧先生會回來。宋媽還是恭敬,
點頭后回到廚房去擺弄那些碗具。她旁邊年輕一點的女孩卻對著我翻了個大白眼,
嘴里嘟囔著:“切,還真把自己當女主人了。”與我擦肩而過時還故意把我撞了個踉蹌。
“站住。”我站穩(wěn)后,沖著她不冷不淡的說。“講兩句實話你還不愛聽了是嗎?
”女孩被我叫住后皺著眉頭看向我,氣勢洶洶。“道歉,我不是寧宅的女主人我知道,
輪得到你來告訴我?”“你個臭替身頤指氣使什么,以為寧哥哥真喜歡你?”我面色從容,
說出來的話卻不帶一絲溫度:“我是個替身又怎樣,那你呢?夫人的一條狗嗎?
被主人拋棄后連到跟前搖尾巴都排不上號。”我這話可謂是絲毫不留情面,
這個看我不爽的女孩叫夏怡,是寧從聞的遠房表妹。之前倒是很得寧母寵愛,
總是和她一起來寧宅,最近不見寧母過來,都是她自己硬賴在這,其中緣由我并不清楚。
平時確實沒人把我放在眼里,夏怡更是我說一句就還一句陰陽,
但我總念著在這邊的日子總歸是比之前好過些,都忍了。今天不忍的后果就是身上掛彩,
我的話激怒了夏怡,她拿起桌子上的小花瓶就沖我砸來,陶瓷碎片劃傷了我的左胳膊。
白皙的手臂上瞬間多了條蜿蜒的血線。我那張萬年不變的冷淡臉終于有了些變化,
上前拽著她往地下按。可能是因為流血,腎上腺素升高,我的力氣反而在她之上。
夏怡被我按在地上的碎片中,疼的齜牙咧嘴,宋媽聽見動靜連忙出來拉架,
將夏怡從地上拉起來,然后擋在我面前攔住她要反擊的動作,擔憂地說:“夏小姐,
您不能這樣。”又轉身查看我有沒有別的傷。“宋媽!”夏怡見宋媽如此,生氣的大吼。
一陣上樓的腳步聲響起,寧從聞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的一片狼藉,
宋媽攔著向我揮動著手的夏怡,我在她身后看著我流血的胳膊。“住手,你們在干什么?
”寧從聞嚴肅的聲音喚醒了夏怡的理智,她的眼淚瞬間落下,小跑著來到寧從聞身邊。
我在她身后看的連連稱奇。猝不及防的和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對視,
看不出他眼神里到底是什么情緒,好在很快他的目光回到正拉著他袖子淚眼婆娑的夏怡身上。
“寧哥哥,你總算回來了,不然這個家都是這個臭女人說的算了,你看我的傷,都是她打的!
我根本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說著說著她就又大哭起來,仿佛真的遭受了多大的冤屈。
“你打她了?”寧從聞盯著我,聲音也浸了些寒意。我舉起血跡未干的胳膊,
回看向他:“她先用花瓶砸我的。”在夏怡還在爭辯的時候,寧夫人也推門上來了,
但她還沒有注意到。寧夫人是寧從聞父親的第二任老婆,他大老婆離世的早,
只留下一個兒子,現在也在寧氏工作。寧母掃過拉著他兒子袖子的夏怡,
又睨了一眼站在對面的我,也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她走到寧從聞跟前:“小怡向來乖巧,
我原先都跟你說過了,不要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帶回家,徒生事端。”“姨母你可要替我做主。
”夏怡看見寧母眼睛一亮,放開拉著寧從聞的手,轉靠在寧母身上,
抬眼對我做了個挑釁的眼神。寧母拍著夏怡的背安撫她,又對著寧從聞說:“從聞,
你聽到沒有。”寧從聞在她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臉色不好了,又聽見這樣的詢問,
長眉微蹙,臉色更是沉的嚇人,冷漠道:“我會處理好。”長腿一邁走到我面前,
我整個人都被他的陰影覆蓋了。男人站定后開口:“以后別讓我再看見你干這種蠢事。
”說完后拉著我上了樓梯。說好聽點叫拉,其實就是硬拽,
任誰看了都是一副怒氣沖沖要吃人的樣子。寧母看見兒子這樣生氣,
想來對“我”也沒有什么真感情,不過是玩玩而已,
但一想到每次問兒子真正放在心上的那個女孩是誰,他卻從來都不說。
自從三年前兒子和寧老爺子的一次爭吵過后,寧從聞回家次數屈指可數,
和寧父的關系也降至冰點,每天忙的仿佛要把自己累死了。
幸好寧老爺子前妻留下的那個兒子只是在公司混日子,經商頭腦并不靈活,
不然她實在怕寧老爺子一氣之下就換了繼承人。所以她只好時不時從總宅來兒子這邊勸他,
一直到所謂替身的“我”來到家里,寧從聞好像才活過來一些。原先還以為兒子動了真情,
要是這樣可就難辦了,和凌氏長女的聯姻可是一早就定好的,
更可況這個替身還是凌家的養(yǎng)女,她的兒子和一個這么普通的女人在一起,
傳出去豈不是讓別人笑話。不過現在看來幸好并不是這樣,她也就安心了。臥室內。
寧從聞把我拉進來后就沒有再說話,我本想解釋解釋,但他突然上前扯下我發(fā)尾的絲巾。
“真是夏怡她先砸我的,我沒忍住還手了。”話說一半被他打斷:“臟了。
”我低頭看他手里的絲巾,好像剛剛劃到胳膊的血不小心濺到上面了,確實有一塊血漬。
有點可惜,我剛想從他手里拿回來,但是他轉身走了。再出來時手里提了一個醫(yī)藥箱,
嘴里的話卻是毫不留情。“這么笨,不知道你能干好什么。”我撇撇嘴,就他對我這個態(tài)度,
寧宅里誰會把我當回事啊。不過后面他就沒有再說什么了,我默默處理好傷口,
跟著他出去了。寧宅大廳里。夏怡已經整理好了剛剛的凌亂,仍舊高傲的注視著我。
寧夫人站在她旁邊,開口:“從聞啊,今天晚上你爸爸在老宅那邊設宴想和凌家聚聚,
剛好你和月疏也有好久沒見了。”聽見姐姐的名字,我開始走神。
估計寧夫人又想著撮合姐姐和寧從聞了,不過一般這個時候,都是沒我什么事的。
我正等著寧從聞拒絕她。“知道了,晚上我會去。”這這么水靈靈是答應了??
接著他又說:“思榆也去。”不是,這里有我什么事啊?寧夫人臉色一變,
沒想到寧從聞會這樣說。但又很快的換上笑臉,只要兒子肯回去,
帶上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也無所謂。雖然我搞不懂寧從聞為什么突然要帶上我一起,
但是這么久過去,我覺得我已經釋懷那家人對我的態(tài)度了。可事實告訴我,我錯了。
從在晚宴上見到我的爸媽開始,我的腦袋一直微微作痛。寧從聞察覺我的異樣,
“你就老實待在我身邊,我需要拿你做幌子。”哦,原來如此。我整理好自己,
揚起一個標準的微笑。“知道了,寧先生。”我老實的站在寧從聞身邊,
直到一個高調的女人踩著高跟鞋搖曳生姿的走來。我姐姐到了。
她先是親密的問候了寧從聞的爸媽,才繞到寧從聞面前站定。“從聞你來啦,最近怎么樣?
”她親昵的挽住寧從聞的胳膊,很是熟絡的把他拉去一旁去聊天。在她把寧從聞拉走前,
還破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就是這一眼,和我當初在醫(yī)院醒來時她看我的眼神一樣。三年前,
我們全家一起去旅游,經過一個十字路口,一輛失控的車橫沖直撞蹭到了我們的車。
萬幸它已經滑行很久了,沖擊力不算很大。但坐在副駕駛的我還是被慣性帶的磕到了頭,
在醫(yī)院住了很久的院才好,代價是我失去了一小部分記憶,但具體是什么年齡段的記憶,
我卻死活想不起來。意識消失前,我只看見爸爸媽媽著急的模樣,不過不是對我,
我傷的如此嚴重,他們卻也只關心我姐姐被玻璃碎片劃傷的腿。再醒來時,
凌月疏就是這樣看我的。“凌思榆你在那愣著干什么?有沒有一點規(guī)矩。
”我的回憶被我爸突然出聲打斷。他看我的眼神很不解,大概沒想到兩家設宴還有我的事。
我乖乖的走到寧從聞身邊,挨著他坐下。無視掉凌月疏要殺人的眼神。唉,
boss的任務罷了,不關我事。我低頭默默夾菜一句話不說,看著他們觥籌交盞。“從聞,
最近公司怎么樣啊。”我爸端起酒杯和藹的開口。寧從聞立馬在他喝完后又滿上,“挺好的,
最近我們和瑞羽的合作進行的也很順利,多虧了凌伯伯是指路。”瑞羽是我爸的公司,
現在是凌月疏在慢慢接手,最近好像合作了什么項目,
我給寧從聞送咖啡的時候聽見他在電話里談過。我爸開心的又說了一大推,
他倆一杯一杯的喝著。寧父開口:“老凌啊,你也少喝點吧,讓他們兩個小輩接觸接觸,
一起喝點。”這是他今晚說的第一句話,看來寧從聞和他爸的關系并沒有緩和多少。
我坐在寧從聞左邊,凌月疏坐在他的右邊。聽完我爸的話,
凌月疏的酒杯立馬遞到了寧從聞的面前,笑吟吟的看著他:“從聞哥可不要不給我機會呀。
”寧從聞還是保持著疏離禮貌的樣子,“怎么會。”一頓飯后,寧從聞前前后后喝了不少。
“從聞我送你回去吧,你喝醉了不要開車了。
”凌月疏看了看時間對正在揉太陽穴的寧從聞說。“不用,我有司機在樓下等我。
”“哎呀從聞,你跟我客氣什么,走走走我送你。”凌月疏扶著他起身,
我見寧從聞要走也站起身準備跟著。被我爸喊住:“思榆留下,我有話和你說。”又來,
我當然知道我這個電燈泡不該跟著,但擋不住寧先生的交代啊。看著寧從聞被凌月疏拉住,
我心里默默祈禱他不要事后找我算賬,希望他還保持理智啊。寧父寧母也走了,
只剩下我和爸媽還留在這。“攀上寧家就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是吧。”“我沒有。
”“我勸你擺好自己的位置,我們家養(yǎng)你二十幾年沒要過你的回報,
你姐姐和寧從聞的事我希望你也不要插手。”他又說:“找個時間離開寧家吧,
我可以把你送到國外,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姐姐怎么今晚怎么同意來了?
還表現的那樣好,是回心轉意了嗎?”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聊起了另外一個話題。
我姐姐凌月疏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般存在,從小就成績優(yōu)異,性格也很好,很受爸媽的寵愛。
我一直認為爸媽不愛我是因為我沒有姐姐優(yōu)秀,
可誰曾想車禍后我得知自己只是凌家的一個養(yǎng)女呢,別人把我養(yǎng)大已是滔天情分,
我還敢奢求什么。這樣聽話的姐姐,也有叛逆的一面,那就是寧從聞。她不愿意和寧家聯姻,
因為她偷偷談了一個男朋友。可惜被我爸媽,不。被我養(yǎng)父母發(fā)現,要他們分手。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終于從醫(yī)院回到家。我問他們?yōu)槭裁床活櫸业乃阑睢⒉话盐曳旁谘劾铮?/p>
只在乎姐姐!我養(yǎng)母譏笑道:“我們不是你親生父母,養(yǎng)你只不過是看你可憐,你倒好,
反過來責怪起我們來了,我們關心自己親生女兒還有錯了?”我啞口無言,
這一事實仿佛要把我壓垮了。他們和我挑明之后,我在家里地位急劇日下,
最后他們連爸媽這樣的稱呼都不愿意讓我再喊。我用了很久才把自己修復好,
中間還發(fā)生了兩件特別的事。第一件事是,有天,寧從聞來我家想找我聊聊,
我以為他是來找姐姐的,但他說是我。最后我和他做了一筆交易,他幫我離開凌家,
而我答應做他白月光的替身。第二件事就是我離開凌家后,我姐姐的男朋友被家里發(fā)現,
她不愿聯姻。“寧從聞的品味那么差,也不看看找了個什么人當替身。
”我養(yǎng)父大怒:“月疏你不要任性了!等寧從聞繼承了家產,
你就知道爸媽給你選的路到底有多好了。”我的回憶結束,
對凌老爺子說:“姐姐現在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嗎?”養(yǎng)父被我的問題問住,氣的說不出來話。
“二老再見,我回去晚了從聞會生氣。”我不顧他們的氣憤直接離開了。
其實寧從聞生氣根本就是我胡扯的,他才不在乎我,
他被我姐拉走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送他回家呢。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寧從聞不在乎我,
我的頭就開始痛。唉,明明我也不在乎他啊。打了個車回到寧宅。我徑直走到三樓臥室,
屋里黑漆漆一片沒開燈。“你還知道回來?”黑暗中寧從聞的聲音響起把我嚇得一抖。
“你...你怎么回來了?”“這是我家,我不回來去哪?”男人上前按開了燈。
“你不是和凌月疏去...”“唔——”寧從聞按住我的后頸把我抵在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