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著了邪門歪道后,我只能在雨天說話。
偏偏這時坊間傳起我和陸小少爺已私定終身的消息。明明我和他向來不對付,
這條街的人都知道。但這幾日晴空高照,我只能在院子里氣得團團轉。好不容易逮著個雨天,
我對著丫鬟把陸承意從頭到尾罵了個遍,「我要嫁給陸承意…」——還不如嫁條狗呢!
可我才說了前半句,外頭就天晴了,好巧不巧,我爹帶著陸承意進來了。01終于下雨了,
憋死本小姐了!豆大的雨滴砸到身上,我卻提著裙擺邊跑邊笑。「小滿!小滿你快來!」
「小姐,奴婢去給您拿塊帕子就來!」「哎呀還拿什么帕子,好不容易能說話了。趁著這雨,
我得把陸承意那廝罵個痛快!」頭發濕漉漉黏在臉上,
我用袖子隨手一擦便拉著小滿的手開始強力輸出。「我真的不需要很多朋友,
有些人光是遇見,就很折壽了。」「前兩天上元節,我讓你去幫我買些糕點,
你一走陸承意就故意撞翻我的兔子燈。」「還有上個月,他明知我怕狗,
非牽條狼犬在街上堵我。」「昨日還敢送一筐螃蟹來,夾爛我院里芍藥!」
「我要嫁給陸承意…」——還不如嫁條狗呢!可才剛說完前半句,我就被太陽閃了眼。
好巧不巧,我爹帶著陸承意進來了。......這不是省略號,
這是生活在我身上打的彈孔。陸承意斜倚著門框輕笑:「沈小姐若真屬意陸某,
也該派媒人說親才是,怎著大白天的向在下表白?」我爹卻激動起來。「好!爹準了!阿韻,
承意。你們等著我安排啊,等我啊!」我爹扭著屁股就親自找媒人去了。
我望著萬里無云的天,閉上雙眼。想死,但感覺該死的另有其人。「沈小姐這么開心啊,
都閉眼享受了?」陸承意湊近歪頭看我。欺負一個沒有任何力氣和手段的啞巴難道開心嗎?
因我晴天失語,宅院隨處可見紙墨。「你為什么不阻止我爹?」我寫道。他躬身看完后,
挑眉揶揄:「為什么要阻止?我覺得沈小姐很有意思,
娶回家能給我平淡的生活增添不少樂趣。」「更何況,沈小姐十年前救過我一命,
我理應以身相許。」三日后,錦街茶樓座無虛席。說書人一拍醒木。
「話說那陸沈二人雨夜私會,沈小姐淚灑絲帕,陸小少爺當即解下祖傳玉佩——」
臺下有位正在嗑瓜子的婆子插嘴補充。「我女婿在陸家當車夫,說絲帕上沾的可不是淚,
是血!」眾人嘩然。消息很快就傳到我耳朵里。誰要害朕!!!我晃了晃桌上鈴鐺,
這是我失語時喚小滿來的信號。「小姐,有何事吩咐?」【去查,這消息的源頭究竟是誰。
】我比的是手語,小滿作為我的貼身丫鬟自然看得懂。「是。」
小滿扮作賣花女在陸家后巷蹲守,入夜后見一婆子塞給賣貨郎一吊錢。「繼續編!
越離奇越好!」賣貨郎掂了掂手中錢袋嬉笑:「陸夫人這招實在是高,既毀了庶子的名聲,
還能惡心沈家。」婆子緊張地左右張望,「噓!此事萬不可聲張!」
小滿帶著消息回來通報后,我絲毫不意外。原來,陸夫人還在為那樁流放案記仇。
我蜷在床上,月光透過紗帳照見枕邊褪色的符紙,我摸了摸朱砂咒文,上面有我的生辰八字。
阿娘說過,這符是她親自去求來的,我保管至今。02「秋韻!秋韻!爹找了媒人,
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嫁妝什么的也準備妥帖,現在就等陸家回話了。」
「不過也沒什么好擔心的,陸賢重那老小子肯定會答應的!」「秋韻!你醒了嗎?
爹這事辦得如何?我是不是你最好的爹爹?」人是會和動物共情的,這一刻我開始理解雞,
早早醒來然后開始尖叫。入夜后,窗外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我打開窗聞著空氣中泥土混雜著青草的味道,迫不及待地「啊——」。
一睜眼卻看見陸承意的臉。是夢嗎?雨和陸承意怎么一起來了?「沈叮當,愣著干嘛?
過去點,我要進來。」沈叮當這個名字是他起的,因為我經常搖鈴鐺。
我抓起茶壺猛灌了一口,水珠沿著下巴滴下。「這么晚了你來干嘛?趕緊走趕緊走,
外面傳咱倆什么你沒聽見?」「要是被人發現你夜闖閨房,明天錦街茶樓就得傳我有喜了。」
陸承意不語,只是一味從袖子里掏東西。他將一疊書信拍在案上,努了努下巴示意讓我看。
我捂嘴驚訝。「什么東西這么神秘,不會是你和哪家小姐的情書吧?」「不是吧不是吧,
那天只是因為突然放晴了,我話只說了半段。你不會真以為我喜歡你吧?」
陸承意翻了個白眼,「你先看看行不行,能說話了就嘰里呱啦的。」!!!
居然是陸夫人同巫醫往來的密信?「什么意思?婚前坦白局啊?」陸承意徹底忍不下去了,
一把奪過我手中的信。「沈叮當,我幫你概括總結一下。」「你中的咒,就與此事有關。
你娘給你的那張符紙,是蘇氏安排替換的。」「你若想破咒,
不如與我演一場癡戀戲碼——你爹查案,我來遞刀。」蘇氏就是陸夫人。信息量太大,
我聽著陸承意的聲音,指尖緊緊嵌入掌心。「我憑什么要與你合作?」
陸承意和陸夫人不合我是知道的,他是庶子,陸夫人處處看不慣。
幸好陸父十分疼愛這個小兒子,他也慣會扮豬吃老虎。如果陸夫人真與巫醫勾結,
那他生母的死......陸承意卻突然貼近,指尖勾起我一縷濕發。「就憑你七歲那年,
為了救我闖入玄幽谷,從此只能雨天說話,晴天失語。」「你......還記得這么清楚?
」雨勢漸大,沁來絲絲涼意。「合作可以,但約法三章——我倆必須分開睡,
案子有進展必須同步,破咒后就和離!」娘啊,即使身為大理寺卿之女,
我也是第一次親自去查案。還和兵部尚書夫人有關!不管了,當啞巴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走一步算一步,實在不行死半路。陸承意眼中閃過一絲晦暗,「成交。」03次月,婚宴。
「天高地廣,人海茫茫,二位新人鸞鳳呈祥,是上蒼的旨意,是天賜的良緣!」
媒人慷慨激昂地說著拜堂詞。「一拜天地!跪——」「二拜高堂!跪——」
「請二位新人敬茶!」我假笑著向陸夫人遞茶,手滑潑濕了她的下裙。「哎呀!
今日雨太大了,手抖!母親見諒。」我邊說邊用絲絹替她擦拭。
陸承意跟著打哈哈:「這茶漬頗似鴛鴦戲水,吉利!」陸夫人面色不改,
側身向陸父告退便要去更衣。禮成后,我便被婆子帶到了洞房。房內無人,
婢子們都在門口候著。我馬上扯了頭冠,揉了揉跪痛的膝蓋,
我爹說寄語的時候未免也太啰嗦了!正事要緊!我摸了摸袖中的鑰匙,還在。
剛剛趁幫陸夫人擦拭的時候偷來的,雖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但她隨身攜帶的總歸是重要物件。「恭喜新郎官,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陸承意來了!我拿起蓋頭就往頭上扔。雖然無所謂,但被下人們看到難免傳些風言風語。
誰承想他掀了蓋頭就抱住我!「嗚嗚嗚,沈叮咚,你夫君差點喝死了,
為夫死了你可怎么辦啊。」這是什么話?來不及思考,我聞著他身上熏天的酒氣,
差點yue出來。「中藥都不能調理你了,你需要農藥。」
我推開他就準備起身:「你別這樣,我說話有點難聽,我先走了。」他一把把我推回去,
把一張字條放入我掌心。那副醉態也即刻消失,「從蘇氏座位附近找到的,你看看。」
只一個單字,紅。我連忙拿出袖中之物:「這把鑰匙也是從她身上摸到的。」紅是什么意思?
鑰匙又是打開什么的?腦袋疼,有種八十歲老人挑了六十擔水,頂著大太陽去村頭澆菜,
澆完發現是別人家的無力感。「你!睡那邊!約法三章第一條!」
陸承意只好無奈地走向小榻。新婚第二天。「少爺,夫人,該去給主母敬茶了。」
小滿在門外提醒。梳妝完畢后,秉持著合作精神,我從善如流挽上了陸承意的手。
他停下腳步側頭看著我,眉梢輕挑,倒把我看得不好意思。「走吧,夫人。」今日無雨。
我和陸承意跪在陸夫人面前,向她敬茶。「母親,秋韻今日嗓子不適,我代她向您道歉,
請母親喝茶。」陸夫人接過茶盞:「無礙,秋韻可要好好保重身子。伊娘,
吩咐廚房給少夫人煎上藥膳。」說罷又拉起我們兩個的手。「承意,秋韻,
母親祝你們夫妻恩恩愛愛,相互扶持,白頭偕老。」04我一坐下就找紙筆向陸承意吐槽。
「要不是你先前的證據,我都快以為她是個好婆婆!」「夫人莫氣,蘇氏慣會偽裝,
表面在笑,說不定下一瞬就捅你一刀。」說完,他似是感覺到了什么,盯著門外,眼神凌厲。
「誰在外面!」是伊娘。「少爺,老奴來給少夫人送藥膳。」她訕笑著進了門。
「放下便出去吧。」我湊近看這碗藥膳,又看看陸承意,意思很明確。不會有毒吧?
陸承意卻端起碗喝了一口:「有毒無毒,試試便知。」隨后走到院落花叢中將藥膳全部潑了。
「叮咚,我裝病,你見機行事。」我?一個啞巴嗎?陸承意,
這已經不是一把糯米能解決的事了。他說完就開始咳嗽,我趕緊搖鈴喚小滿。
【把風聲傳出去,就說少爺喝完藥膳后就咳嗽不止,臉色發白,還吐血!
】陸承意卻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夫人手舞足蹈的樣子真有趣。」【再笑我就挖了你的眼!
】反正他也看不懂,隨便罵。用晚膳時,我卻聽到下人頻繁提起我的名字。說什么,
沈氏克夫,剛嫁進來少爺身體就不好了。我怒目而視陸承意。沒用的東西,那么容易死?
陸承意顯然也聽到了,握著我的手說:「夫人別管她們,克夫不就是旺自己嗎,多好的命啊。
」「況且不都是做戲嘛。」言之有理,加一分。這陸夫人也是個人精,竟還反咬我克夫。
前腳伊娘送來藥膳,后腳便被我們拿去澆花。接下來幾天就這么平淡地過了。暴雨突至。
「陸承意,會不會其實沒事啊?」他少有地不回話,面色陰沉地看向那叢花。
我隨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那叢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綠葉和泥土上泛著微弱的藍光。
竟真下毒了。何事長向別時圓,蘇氏我這就給你一拳!取回粉末后,我將其寄給了爹,
囑托他讓人調查清楚這是何物。后牽著陸承意的手氣沖沖地準備找廚娘問個清楚。
陸承意卻停住,指尖輕點我手心,喉間溢出低笑:「夫人現在就去興師問罪怕不是打草驚蛇?
把消息放出去且再等等如何?」少夫人的藥膳中發現不明物的消息放出后,
廚房的小工們個個提心吊膽,無人再敢煎藥膳。兩日后,我收到了爹的回信。「阿韻,
此物名為藍蝎草,我大景境內無法種植,是昭國特有的毒草。混入膳食中無色無味,
只有在暴雨沖刷后才會泛出藍光,不過此物毒性微弱,長期服用才會致死。」「阿韻,
是誰要害你?你什么時候回門啊爹好想你...」至于后面的我就先不看了,老頭實在啰嗦。
將消息同步給陸承意后,他了然地點點頭。陸夫人和昭國巫醫往來這么久,
弄到藍蝎草也不足為奇。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清了清嗓子。「官人!官人你怎么吐血了!
來人啊!」院中頓時亂了起來。05秋風漸起,陣雨不歇,帝京的夜晚涼意襲人。
柳紅裹了裹衣裳,確認其余人已熟睡后輕手輕腳出了門。聽聞少爺已經睡下了,
少夫人一直貼身照顧,她這才敢抱著懷里的東西出門。不敢走遠,她繞到院后,
從懷里拿出了幾株藍蝎草。吹燃火折子。這種東西,燒了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咻——」
一支箭自高處俯沖而下,柳紅瞳孔驟縮,下意識松了手里的東西向一旁躲去。
我和陸承意一直坐在屋頂上看著她。以箭為號,家丁將柳紅團團圍住。「紅」是什么意思,
我現在知道了。陸承意這腦子怎么長的,居然早就盯上了她。
陸承意拖著我從高處一躍而下:「柳紅,你自己招了還是跟我回刑部慢慢聊?」
「奴...奴婢不知道少爺在說什么。」「給主子下毒,左手送到我手里,
右手送到岳父手里,哎呀,怎么想你都不會好過呢。」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笑容:「夫人,
這個應該怎么判才好呢?」我立馬接上戲:「嗯...這個是十惡之一的惡逆,
那得判個絞吧。」柳紅瞬間面色蒼白,開始東張西望。她在找什么?是伊娘!
柳紅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竟一口咬斷了舌頭。我沖過去試圖挽救,卻摸到脈搏已停。
伊娘看到我凝重的表情后便消失在人群中。仵作將柳紅尸體帶走后,我泄了力大躺在床上。
人生的陰影太多了,嘿嘿,好涼快啊。「啊啊啊啊啊!!就差一點!!」
陸承意走過來替我捏肩:「放寬心,叮咚。就算抓她回刑部她也不會供出蘇氏來,
蘇氏應是以家人或什么別的要挾了她。」「天色已晚,咱們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便脫了鞋準備上我的床。我一腳就踢了過去。「陸承意,
你不要仗著自己腦子有問題就為所欲為!約法三章!」我背過身去裹了裹被子。
后日便要回門,也不知道他把回門禮準備好沒有。回門日,烈日當空。
我迫不及待下了馬車正準備進府,卻被身后的陸承意打橫抱了起來。
沈府門口多的是前來看戲的街坊鄰居。
見到這一幕都偷笑起來:「這陸小少爺和夫人當真是恩愛得緊。」
「陸侍郎都舍不得夫人下地走一步,你再看看你!臭男人!」
「前段時間錦街茶樓說書的故事竟是真的,不過這對夫妻確是般配得緊吶。」
我聽著這些閑言碎語,只覺再無顏面見人。陸承意,茫茫人海,
大家相識一場也算是我的報應。他卻俯身低語:「夫人今日是啞巴新娘,且看為夫表演。」
隨后邊走邊高聲道:「岳父大人!秋韻說她想死您了,昨夜哭濕了三條帕子!」家宴上,
爹準備的都是我喜歡吃的菜。還未出嫁時,醉蝦都是爹爹替我剝的。誰料剛上桌,
陸承意就將蝦整盤都拖了過去,剝得十指翻飛。剝蝦工本人似是察覺到我和爹的視線,
面不改色:「夫人吃蝦,我吃夫人剩的。」「岳父大人,你和秋韻聊,不用管小婿。」
狗男人,趁我沒法罵人張口就來!06我一邊聽爹說話一邊在桌下憤憤掐他的大腿肉。
「阿韻,你前段時間給爹來信所說藍蝎草一事,幕后主使可是陸夫人?
賢婿已將她與昭國巫醫往來的信件交于我,想來也只有她能弄到藍蝎草。」【正是,
她假借關懷之意將藍蝎草加入藥膳中,若是每日服用,想必用不了多久我就會體弱暴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