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班長，今天潛艇突然靜默，像是在躲什么，咱們在執行啥任務啊？就給我說說唄。”
晚飯后，李舟收拾利索了廚房，看著老班長慢條斯理地擦著一個不銹鋼盆，還是忍不住湊了過去，聲音壓得低低的。
老班長眼皮都沒抬一下，手上動作不停，盆壁擦得锃亮反光，“不該問的別問。剛來幾天就想打聽機密？”
“嘿，我這不是好奇嘛，在水底下，一點動靜沒有，心里發毛啊。您就透露一點點，保證不外傳！”李舟嬉皮笑臉，不死心地挨著老班長坐下。
老班長終于停下手里的活，把抹布往旁邊一搭，瞥了李舟一眼，“小子，別以為做了幾頓合胃口的飯，就能在我這兒套話。潛艇上的規矩，你還差得遠呢！”
“得，您老是鐵嘴鋼牙，撬不開。”李舟撇撇嘴，心里那好奇的小爪子撓得更厲害了。剛才那陣死寂，他現在回想起來，脖子后面還涼颼颼的。不光是沒聲音，好像連空氣都凝固了，有種說不出的壓力。
“不過話說回來，老班長，”李舟話鋒一轉，眼睛亮了起來，“咱們潛艇的伙食，是不是也該換換花樣了？老這么幾樣，紅燒肉再好吃，天天吃也膩歪啊。”
“你想怎么換？”老班長拿起盆，對著燈光看了看，似乎對伙食問題更感興趣一點。
“我琢磨著，根據大家的口味和營養需求，重新搭配一下。”李舟趕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得有點皺巴巴的紙，攤開在操作臺上，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菜名和配料，“您給參謀參謀？比如這個，燒筍絲，雖然沒調料，但咱能調出那個味兒……”
老班長眉頭微微皺起，“花里胡哨的。潛艇上哪兒給你弄這么多新鮮玩意兒？筍絲？你想上天啊？”
“嘿嘿，這不是盡量利用現有條件嘛。”李舟撓撓頭，“罐頭、干貨也能湊合。實在不行，咱們就‘因地制宜’！”
“因地制宜？”老班長重復了一遍，眼神動了動，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沒說破。
就在這時，李舟突然覺得腳下的甲板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震動，不是設備運轉那種規律的轟鳴，更像是什么沉重的東西在極遠處緩慢移動，帶起的水流波動？他晃了晃腦袋，是錯覺嗎？潛艇里一直有各種聲音和震動，但這個感覺……有點不一樣。
老班長似乎毫無察覺，又或者習以為常，只是深深地看了李舟一眼，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小子，好奇心太重，有時候不是好事。尤其是在這深海里。”
李舟心里咯噔一下，老班長這話里有話啊。他張了張嘴想再問，老班長卻已經拿起盆，轉身往儲藏室走去，“菜單留下，我看看。別瞎琢磨了，準備明天的食材去。”
幾天后，潛艇短暫上浮，進行了快速的臨時維修和通風換氣。也就在那次，老班長配合聲吶部門的人用輔助設備撈上來幾條怪魚。
當這幾條魚被送到廚房時，李舟眼睛都亮了，圍著這條魚嘖嘖稱奇：“我的乖乖，這玩意兒長得……也太抽象了！這能吃嗎？”
“怎么，沒見過？”老班長不知什么時候也過來了，背著手站在旁邊，“大驚小怪。這魚可不好處理，一身的黏液，骨頭又硬又怪，弄不好，糟蹋東西還惹一身腥。”
“嘿，您就瞧好吧！”李舟擼起袖子，拿起一把剔骨刀比劃著，“越難弄的我越有興趣！保證給它安排得明明白白！”
處理這條魚確實費了老鼻子勁。魚皮像砂紙，魚鱗硬得像小甲片，內臟也和常見的魚不一樣。李舟滿頭大汗，加上老班長在一旁偶爾“指點”幾句，忙活了小半天，才算把魚肉初步收拾出來。
“老班長，這肉看著挺緊實，怎么做才地道啊？”李舟擦了把汗，難得虛心請教。
老班長哼了一聲，總算說了句有用的：“肉質發柴，不能煎炸。試試慢燉，多放點去腥的香料，咱們不是還有點料酒嗎？放進去試試。”
李舟如獲至寶，按著老班長的指點，加上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開始烹飪。高壓鍋里“嗤嗤”地冒著氣，一股難以形容的濃郁鮮香漸漸在狹小的廚房里彌漫開來，蓋過了柴油和機油的味道。
“什么味兒啊？這么香！”
“開飯了嗎？今天廚房搞什么名堂？”
還沒到飯點，幾個剛下值、路過廚房的艇員就被香味勾住了魂，扒著門框往里瞧。
當李舟和老兵抬著一大盆熱氣騰騰、湯色奶白的燉魚走進餐廳時，整個餐廳都沸騰了。
“嚯！深海魚湯？李廚子牛啊！”秦鋒嗓門最大，第一個喊起來。
“快快快，給我來一碗！聞著就鮮！”
“這肉看著燉得稀爛，肯定入味！”
艇員們興奮地圍上來，七嘴八舌，剛才因為長時間潛航而有些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李舟給大家分著魚湯，看著他們喝得額頭冒汗，一臉滿足的樣子，心里那點成就感簡直爆棚。
然而，好心情沒持續幾天。李舟敏銳地感覺到，潛艇的活動變得更加詭異了。急促的轉向，長時間的靜默，有時候甚至能聽到控制艙那邊傳來葉鈞艇長低沉而快速的指令聲，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那語氣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緊張。
這天晚飯后，李舟實在憋不住了，又找到正在看書的老班長。
“老班長，我琢磨著不對勁啊……按日子算，咱們這次出來的時間不短了，怎么一點要返航的意思都沒有？而且這幾天動靜這么大，是不是……”李舟頓了頓，壓低聲音，“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煩了？”
老班長放下手里的書，那是一本封面都磨損了的《鈦合金是怎樣冶煉的》。他抬頭，目光平靜地看著李舟，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沉默了好一會兒，久到李舟都以為他不會回答了，老班長才緩緩開口，聲音也放低了許多：
“小子，看來你感覺還挺敏銳。”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沒錯，我們遇上‘客人’了。”
“客人？”李舟心頭一跳。
“一個……跟我們一樣，不喜歡陽光的客人。”老班長嘴角扯了一下，不像是在笑，“一艘不明國籍的潛艇，咱們跟了幾天了，鬼鬼祟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