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成婚第二年,陸之和帶回了他的白月光。他為她數九寒天采雪,夏陽酷暑搖扇,
也為給她種花拔了我滿園的藥草。他說,她曾是最高傲的女子,
即便輾落紅塵也該被好好對待。他還說,挽挽你出身卑賤,不用和她比。最后,
他說他要娶駱溪為平妻。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頭。畢竟,暗衛說,再過一個月,
我娘將在邊境親迎我。我都要走了,誰還在意你娶誰啊?
……我和陸之和的白月光同時染了風寒。匆匆而來的大夫,手還沒搭到我的脈上,
又被陸之和匆匆叫去了春園。小丫鬟余芫氣紅了眼:“夫人,您才是正房正室。
她一個連妾都算不上的賤人,怎么敢和您搶大夫?將軍也是……”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唇角勾出一抹苦笑。我低咳幾聲,
讓她去找外院的那個叫青回的侍衛:“讓他再去請個大夫過來。”不然,這一個大夫,
怕是今晚都回不來了。余芫用溫帕子再給我降了一回溫,這才匆匆地嘀咕著去外院了。
昏沉間,我似乎看見陸之和過來了。我靜靜地看著他。陸之和在我床前停下,
冷笑一聲:“挽挽,你何必呢?現在裝病這樣的手段都用出來了,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挽挽嗎?”我有些迷茫,聽不清他說的是什么。他又怒道:“挽挽,
溪兒身體不好,你為何要那般為難她?而且讓她來拿幾身我的衣裳過去,是我對她說的。
你為難她一個孤女作何?”我垂下眸。好半晌,才消化了陸之和的話。我咽了咽干澀的喉嚨,
啞聲開口:“她無名無分,就要硬闖我院子,還要拿走夫君你的衣物,我哪知她是何居心?
我院子里的人自然要阻攔。她卻在我院門口哀哀戚戚地哭,我去給母親請安回來正好撞上。
她又拉著我不讓我走,兩人在屋外糾纏多時,后來還是聽著夫君你回了,
才離開……”若不是顧及著她是陸之和的白月光,我早就叫侍衛將她丟出去了。
可偏偏陸之和沒給她任何名分,只這樣不清不白地住在府里,倒也算得上是半個客人。
我倒是輕不得重不得了。今日若不是與駱溪糾纏那么久,
又在婆母的院子里被罰站了半個時辰,我也不會染了風寒,入夜就起了熱。想起這些,
我心中始覺委屈,語氣里不免帶出了幾分來。陸之和卻瞇了瞇眼,冷笑一聲:“挽挽,
說到底,還是你妒了,才會耍這些小心思。什么叫她無名無分就進不得咱們的院子?
她是駱溪,就算她現在淪落到現在這樣,可她曾也是最高傲的女子,值得被好好對待。
”“挽挽,倒是你,這幾年養尊處優的日子,讓你忘了自己卑賤的出身了嗎?
”陸之和拂袖而去。我卻僵在當場。 后半夜,大夫才被請來。迷糊間,
余芫似乎給我灌了湯藥,又給我換了衣衫。次日醒來時,倒是神清氣爽。余芫卻是熬紅了眼。
我摸了摸她冰涼的手:“趕緊回去休息,另換個小丫鬟過來。”余芫不樂意。
我揉著她的頭笑:“難不成我堂堂將軍夫人身邊還就你一個丫頭使喚了?可別我還沒好,
你又累倒了。那誰照顧我?”余芫這才退下,換了府中的另一個大丫鬟柳翠過來。
余芫是我當初在邊關撿到的小丫頭,養了幾年,不肯走了。我和陸之和成親后,
她就留在身邊照顧我。說是丫鬟,其實更勝姐妹。問過柳翠,昨晚上陸之和是不是來過。
得到確定的答案后,我才知曉,原來昨晚上的一切不是夢。原本滾燙的一顆心,
似乎在冰天雪地里滾了一遭。我揮手讓人出去,靠在床頭,怔怔地出神。
陸之和是在我們成親第二年,將駱溪帶回來的。到如今,已一年有余。他將她放在客院,
極盡寵愛,卻又說,他對她無關男女之情。只是駱溪曾經幫過他,他得報恩。最開始,
陸之和說什么我就信什么。他說她是他的恩人,我就盡全力地回報,
什么好的都往她院子里送。駱溪院子里一個月的支出,比全府一月支出都多。
我也睜只眼閉只眼。直到后來,我才知道,所謂的幫過陸之和,所謂的報恩。原來是當年,
陸之和母親養的一只貓丟了,駱溪撿到,送了回來。這樣的恩都要如此報的話。
那我當年在邊關數回將陸之和從尸體堆里扒拉出來,再背著他走了三日三夜回到城池,
這樣又怎么算?我曾經激怒之下把這話問出了口。陸之和卻斥我挾恩圖報。他說,蕭挽挽,
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女子。你當時是軍醫,做這些不應該嗎?你不過是做了你該做的事,
如何過了這許多年,又以此來說嘴?那一日,我的心似是被破開一個大洞,
嗚嗚地往里灌著涼風。后來,我見過了陸之和刻意放緩了聲音和駱溪說話,
見過了陸之和為她在酷暑夏日里搖扇,
又見過了陸之和因她喜冬雪泡茶便于數九寒冬之時天未亮便起身為她采雪……見過這些之后,
我的心一日比一日的平靜。也一日比一日明白,原來,這就是偏愛。
呼號的北風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自嘲般地笑了笑,開口讓柳翠喚了諾一過來。
“你告訴我娘,我答應她,跟她回去了。” 沒有胃口,午飯草草地吃了幾口,
便作罷。柳翠有些憂心,問我可有想吃的,她吩咐廚房去做。想了半晌,
我開口:“那就去燉個糖梨水吧。”我就是突然想起往昔在邊關時,吃過的那回糖梨水。
那還是陸之和親手給我燉的。那一回,他受了重傷,
我日夜不歇照顧了一個月才算把他從閻王手里搶回來。他傷好后,倒是自己病倒了。
嗓子干癢得厲害。陸之和問過廚房里的廚娘后,就親自給我燉了那碗糖梨水。吩咐完柳翠,
我又沉沉地睡了過去。一覺起來,天色已黑沉。柳翠迎上來,臉上不見笑意。
余芫臉上全是怒意。我挑眉問她們這是怎么了。
余芫說駱溪把廚房專門給我燉的糖梨水給搶去了。原本廚娘是燉了兩盅。她們搶去一盅,
本還是有另一盅的。可駱溪身邊的丫頭,見此竟然把另一盅直接搶過去摔了。
還說她們姑娘那樣金尊玉貴的人兒,哪里能和別人食同一種東西。
去拿糖水的小丫頭回來就委屈地哭了。我平靜地伸手讓余芫給我洗漱,末了,
又靜靜地喝完了一碗粥。這才起身輕聲道:“我們去春園。
”諾一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小姐,是不是去打架?”我笑看她:“嗯,我們去摔東西。
”春園。我去的時候,駱溪和陸之和正在用飯。桌子上涼的熱的擺了十幾道菜。
我的白粥小菜與之比起來,實在是寒磣得厲害。陸之和見我進門,
蹙了蹙眉:“不是說病了嗎?怎么不躺著,過來做什么?
”我淡淡笑了笑:“原來夫君也知道我病了啊。”那昨晚上還跑去說那許多。
陸之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倒也沒再多說什么。反是駱溪,
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姐姐來了?可吃過了?快過來一起吃一口吧。
”陸之和卻攔住了她:“坐好了,你身子還虛,別站著。”駱溪嗔笑著看他一眼:“之和,
姐姐還在呢。”陸之和不再說話。駱溪重新坐了回去,笑道:“姐姐讓人熬的糖梨水,
味道是真不錯……”我什么也沒說,揮了揮手,直接讓諾一掀了桌子。駱溪尖叫聲起,
陸之和護著人退后數步。可兩人身還是被湯湯水水地灑了一身。我看得暢快,
笑瞇瞇地道:“駱姑娘這樣金尊玉貴的人兒,哪里能和別人食同一種東西?
可惜桌上這些都是廚房給各院做的都是一樣的。想來,駱姑娘也是不屑吃的,我幫你摔了,
駱姑娘不用謝我。”駱溪可憐巴巴地看向陸之和,一張臉,泫然欲泣,好不可憐。
陸之和冷斥出聲:“蕭挽挽,你在胡鬧什么?
”我亦冷了聲音:“府里所有人加進來一月的開銷也抵不過春園一月,
往日里我只當是幫夫君報恩了,也就不說什么。駱姑娘卻狗仗人勢,連我的糖水都要搶一搶,
那大家都別吃了。”陸之和一邊吩咐丫鬟帶駱溪去洗漱,一邊大步上前,欲要來抓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