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的，細碎的雪花如柳絮般紛紛揚揚飄落，給陸家的磚瓦房蒙上了一層銀白的薄紗。
此時的陸家，遠不是后來姜暖暖所擁有的豪華別墅模樣。
院子里，顧清婉正弓著腰，在洗衣盆前忙碌著。
她的雙手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凍得通紅，可面前那堆積如山的衣物仿佛永遠也洗不完。
這其中有婆婆的、大姑姐陸云和大姑姐孩子王嬌嬌的衣服，還有自己、孩子陸東以及小叔子陸昊軒的衣物。
顧清婉只覺得腰酸背痛，每搓洗一件衣服，都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一旁，還不到一歲的陸東哭得聲嘶力竭，鼻涕和眼淚糊滿了小臉，兩只小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
嘴里含糊不清地哭喊著：“要…媽…。”
顧清婉心急如焚，卻騰不出手來安撫孩子。
婆婆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正一臉寵溺地逗弄著王嬌嬌，對陸東的哭鬧充耳不聞。
顧清婉看著盆里的衣服、手上的泡沫，又看看滿臉鼻涕眼淚的陸東，心里一陣酸澀，眼眶也漸漸濕潤了。
丈夫在部隊，遠水解不了近渴，家里竟沒有一個人能幫襯自己一把。
她想起小叔子陸昊軒，以前他總是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自己身后，可自從自己嫁給陸翊成了他嫂子，陸昊軒就變了。
如今的他，見著自己就是一臉陰郁，有時候還用直勾勾的眼神死死盯著自己，那眼神讓人不寒而栗。
顧清婉也曾在心底權衡過，自己娘家條件不好，若是嫁給無業的陸昊軒，生活恐怕會捉襟見肘，而陸翊有穩定的工資和津貼，日子才能過得安穩些。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委屈和無奈，先將手放進清水中洗凈泡沫，又在圍裙上擦了擦，然后雙手握住陸東的腋下，輕輕將他抱了起來。
她用手溫柔地擦去陸東臉上的鼻涕和眼淚，隨后又在清水中洗凈手，如此反復三四次，才把陸東的小臉擦干凈。
“小搗蛋鬼，媽媽洗完這些衣服就能陪你玩啦，別再鬧騰啦。”
顧清婉輕聲哄著，聲音里滿是疲憊與溫柔。
陸東似懂非懂地“哦，哦，哦”應著，奶聲奶氣的聲音讓顧清婉心中一暖。
“哈哈，小娃娃真乖，是媽媽的小寶貝，要乖乖等媽媽把活干完哦。”
顧清婉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在心里暗暗發愁。
她不禁羨慕起大姑姐陸云的生活，要是自己回娘家也有人伺候吃喝，孩子也有人幫忙帶，哪怕死在娘家也絕對不會回婆家。
再如果現在有人嫁給陸昊軒的話，那就有人伺候這一大家子人了，自己再也不用這么辛苦了！
看著自己凍的通紅的手，她越想越覺得委屈，下定決心，等會兒吃飯一定要跟婆婆說一說。
好不容易洗完了所有衣服，又把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顧清婉還來不及喘口氣，就又到了做午飯的時間。
她走進廚房，里面空無一人，看來又得自己動手做飯了，想到這里，她的心里滿是厭煩。
當顧清婉終于把飯菜端上桌子時，剛才還不見蹤影的一家人此刻都已坐在桌前，心安理得地等著開飯。
婆婆像個高高在上的老太君，端坐在主位上；
大姑姐陸云則擺出一副千金小姐的派頭，漫不經心地擺弄著碗筷；
陸昊軒依舊是那副仿佛全世界都辜負了他的陰郁模樣，坐在角落里，一聲不吭。
顧清婉看著這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中涌起一股無名怒火，在心里暗自罵道：
“他大爺的，難道不是全天下都負了我嗎？看看這一個個，都跟債主似的！”
“媽，吃飯。”顧清婉強忍著心中的不滿，把飯端到婆婆面前。
陸云卻突然露出一臉忐忑委屈的神情，顧清婉見了，心里頓時“咯噔”一下，臉上也露出不悅之色，可又不敢發作。
陸婆婆直接把飯遞給陸云，還狠狠地瞪了顧清婉一眼，沒好氣地說：
“吃吧，這個家我還活著呢！沒人敢給你臉色看！”
說著，還用那三角眼惡狠狠地剜了顧清婉一下，嚇得顧清婉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夠了！”
陸昊軒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聲音在寂靜的屋子里格外響亮。
陸婆婆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嘴里小聲嘟囔著：
“吃飯就吃飯，你發什么脾氣。”
說完，還夾了一筷子菜給陸云和陸昊軒。
陸昊軒沒再說話，顧清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作為小叔子，他這一出面，還真鎮住了婆婆。
陸昊軒像是很享受這份感激，也夾了一筷子菜給顧清婉。
陸婆婆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雙眼睛在陸昊軒和顧清婉之間來回打量，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
一家人就這樣心懷鬼胎地吃完了這頓飯。
飯后，顧清婉又馬不停蹄地洗碗、掃地、擦桌子，等把一切都忙活完，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來到婆婆房門前。
“媽，我有事找您。”她輕聲說道。
陸婆婆聽到聲音，隔著門板狠狠地瞪了一眼門外的顧清婉，小聲罵道：“死妖精！”
隨后又提高音量說：“進來吧。”
顧清婉走進房間，看到婆婆臉色不好，還以為是剛才自己沒有把飯第一時間遞給陸云，惹她生氣了。
這樣的事情以前也經常發生，她早已習以為常。
找了個凳子坐下來，對著躺在床上準備午睡的婆婆說道：
“媽，昊軒也該成親了。您看他哥就比他大一歲，孩子都一歲了，可他還沒個著落呢。
要不，媽您給他安排安排相親？”
陸婆婆一聽這話，直接白眼翻上天，在心里暗自罵道：
“當老娘看不出來你打什么主意呢？不就是嫌棄我閨女天天待在娘家讓你伺候嗎？
想找個免費保姆給這個家里。要不是陸云從小嬌生慣養，怕她去婆家受欺負，我才懶得讓你伺候她。”
陸婆婆心里雖然這么想，但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只敢在心里默默念叨，不敢說出口。
“我不是沒找過，之前找過一個叫姜暖暖的丫頭，她親媽去世了，在后媽手底下過日子，平時可勤快了。
可幾個月前她出去打工了，后來再跟昊軒提，他也不愿意了。
要不然，你去跟他說一說，說不定他聽你的呢？”
陸婆婆眼珠子一轉，把皮球踢給了顧清婉。
陸婆婆說完，也不管顧清婉作何反應，便匆匆轉過身去，不再理會她。
顧清婉心里一驚，心想：
莫非她知道了自己和陸昊軒之間那些微妙的貓膩？所以才故意讓自己去勸他？
“媽，您說什么呢？您說的話他才聽呢！”
顧清婉連忙推脫，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我說有什么用？”
顧清婉見狀，只好起身離開，心里卻依舊七上八下，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