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關拉著外孫林澤階的手向外走,家里的婦幼都去廚房忙著殺雞殺鴨,摘菜,準備給貴客一個豐盛的接待。
廳里大舅在陪著兩位客人喝茶,一位身著長衫帶著方帽,手上拿著扇子的,瘦長臉,左臉頰上有明顯疤痕的中年文士坐在上首,一個短打武人打扮帶著腰刀的打橫作陪。
進入大廳,外公放開牽著林澤階的手,深深入一躬:“錢師爺和蘇捕頭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兩位都站起來還禮,錢師爺先說話:“上門打擾陳差人,實在是給您一家添麻煩,還沒帶禮物,說來都不好意思。”
外公連忙客氣:“請都請不到的貴客,能到小老兒家中坐坐都是給我們面子,師爺和捕頭就當是自己家,別客氣,請坐請坐。”
一番推讓這后,錢師爺堅決不肯坐在上首,說是不在衙門,大家以老為尊,讓外公坐在上首。
大家坐定之后,錢師爺先說話:“才還聽說陳差人得了七日風,有生命危險,沒想到聽令郎說好了,本來還有點疑慮,沒想到陳差人已經健康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托師爺的福,本來以為必死,沒想到撿回一條賤命,不說能夠有什么后福,但愿夠看見兒孫順利長大就是福分了。”
“哦!這位是您的孫兒嗎?長的真好看,一點不像農家子弟,像是世家大族的嬌娃娃,太可愛了,養得真好。”錢師爺繞開外公痊愈的話題,轉而夸起林澤階。
“這是我外孫,還很聰慧,讀書識字過目不忘,階兒向錢師爺和蘇捕頭見禮。”外公夸耀叮囑著。
林澤階禮貌的向錢師爺和蘇捕頭行禮:“歡迎錢伯伯和蘇伯伯來做客,如有抬待不周請直言相告,外公和大舅一定會好好改正。”
“這小人兒真能過目不忘,這可是讀書種子,”錢師爺忍不住喜愛的起身,抱起萌娃林澤階,用寵愛的語問起:“今年幾歲了?叫什么名字呀?”
“5歲,叫林澤階。”左右躲閃著錢師爺湊過來胡子,嫩臉被扎不舒服。
“開蒙了嗎?”
“還沒有,不過外公教的字能很快記下來。”林澤階習慣這樣的詢問,有問必答,沒有什么不耐煩。
錢師爺把林澤階抱在懷里,不松手,眼睛晶晶亮仔細的打量著他,“陳差人你可得提醒你的親家,5歲可以送去開蒙了,世家大族培養孩子讀書,都是5歲開蒙,能養成好的習慣。”
大舅接口:“我妹妹的公婆知道這孩子聰慧,卻不打算讓這孩子開蒙,因為這個事,我妹妹和婆婆吵鬧起來,一定要分家,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家都不知該不該插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不插手我這外甥這一生就毀了,真是兩難。”
“是哪個村的人,居然這么沒有見識?”錢師爺沒有馬上下定論,先打聽情況起來,本地豪強他都有一個本子記著,要通過什么手段能讓他們服帖,心中有個譜。
“是清溪村,林慶繁家的。”
錢師爺皺起眉頭,思索起來,“清溪村離這里不遠吧!族中是否有名望之人?你們怎會結親?”
“清溪村連秀才都沒有一個,上一代人因為有一年災情,林家的祖上曾經借給我家兩擔稻谷渡過難關,從此兩家有了友情,到我女兒和他家大兒都到年齡就結親了。”外公解釋兩家結親的緣由。
“難道是林家太過窮困,才不讓家中的讀書種開蒙讀書嗎?”錢師爺很謹慎,沒有了解實情,不肯落下一口實。
“林家有二十多畝的上好水田還有一片竹林,掌家婆婆把家里的財物往娘家搬,才如此窮困,我女兒嫁過時都有陪嫁五畝水田,又有好的繡工,姑爺也會做竹器,這次回來正是因為女兒要送他去讀書,婆婆不肯才鬧起來的。”外公陳建關仔細解釋起來。
“是這樣子的嗎?”錢師爺問起林澤階。
“是的,我和三叔的兒子比一比誰的記性好,我三叔是童生教過他兒子,都比不過我。”
“伯伯考考你的記性,好不好?”錢師爺是鐘縣太爺的心腹核心,縣令政事都會和他商量好才會出口,說話做事滴水不漏。
錢師爺背起最熟悉的錢氏家訓,可以肯定懷里的小孩子沒有聽過,總長度有600字,只背一半有三百多字。
林澤階自然能夠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在廚房忙活的舅舅,舅媽們,表兄弟姐妹都探頭探腦的聽著,震撼極了,只有一個疑問,人的腦子怎么會相差這么大。
等林澤階背完暈頭脹腦,瞬間記憶非常累人,扶著椅子喘著氣。
錢師爺驚訝帶著笑容,豎起拇指:“一字不差,這是我錢氏家訓,我們很少在外流傳。”
蘇捕頭一把抱起林澤階,胡子就往林澤階嫩臉上扎,“這小人兒太招人喜愛了,陳差人,陳兄弟,你們怎么也得把這個人兒接回來,他們林家敢反對的話,讓他們交稅時踢斗踢的吃不消,改天叫上兄弟們會會他們的甲長。”
“嗯!嗯!”錢師爺咳嗽兩聲,“蘇捕頭不可胡說,朝廷自有法度,作為公差更要知法守法,而且民不舉官不究,怎能公器私用?再說人家打斷骨頭連著筋,血脈親情割不斷。”
蘇捕頭被教訓的放下林澤階道歉:“卑職是粗人直來直去,要是自家有這一個讀書種……唉!師爺教訓的是,澤階是吧!這個你拿著。”
從懷里面拿一個5兩重的銀元寶,直接裝進林澤階的口袋,把他抱到外公陳建關的懷里,“一定要好好讀書,好孩子。”
陳建關要去掏銀子,還給蘇捕頭。
“老陳,我們也是熟人,看得起我就別掏。”蘇捕頭直爽的說,讓陳建關有些尷尬。
還是錢師爺開口:“陳差人,收下吧,這是蘇捕頭一番心意。”
“那就愧領了,階兒謝謝蘇伯伯,記住你蘇伯伯可是你讀書的支持者,這個禮長大得還。”
林澤階自然道謝起來,并記住蘇捕頭的樣子,5兩銀子不少。
林建關沒在這件事上糾纏,反而問道:“師爺怎么有時間離開青天大老爺出來。”
可能受到氣氛的影響,一向心機深沉一在人前表露情緒的錢師爺嘆一口氣:“唉!都是衙門的人,我也不瞞著,事情難辦一個不好,我和東翁就要卷鋪蓋回家了。”
林建關有些后悔問出話來,大人物的事,小人物參和就是棋子的命,但又不得不忐忑問下去:“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可是卑職能助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