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來世,我想與你偕老,你可還愿意?我以為他死了我會開心,
再也沒有人逼迫我干自己不想干的事情,
再也沒有人用帶著胡茬的臉使壞的磨我的臉……可是直到他真的再回不來。
我發瘋一樣的去他的書房,打算找人救他,可是直到我看到我的文稿,被他妥帖珍藏。
我才知,我以前錯的有多離譜。淚水滴落,我心痛無以復加……驟然,
我五臟仿佛被烈焰焚燒,不知不覺中,我已無意識,暈倒在地。耳邊傳來下人呼救聲。
意識逐漸離去,我仿佛看到了他沖著我笑。夢回·是人非鬼我睜眼時,發現重生在新婚當夜,
龍鳳燭的淚痕還凝在燭臺上。因為是圣上賜婚,所以婚宴舉辦聲勢浩大。
我看著潔白如玉的手掌,看著熟悉的環境,淚水逐漸盈滿眼眶。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我是人!我沒死!指尖觸到繡著并蒂蓮的錦被,耳邊傳來鎧甲相撞的清脆聲響。
我猛地掀開蓋頭,正對上顧承淵解佩劍的手僵在半空。“不合規矩。”他蹙眉,
輪廓分明的下頜繃成冷硬的線,燭火在那雙鳳眸里躍動,卻照不暖深潭般的眸光。
前世我也是這樣被他嚇住,以為武將都是這般兇煞模樣。直到看見他的尸身從北境運回,
玄甲破碎如風中殘蝶,懷中竟緊緊裹著我在上元節隨手丟給他的海棠簪。“將軍。
”我起身時珠冠流蘇掃過臉頰,取過合巹酒時袖中落出一卷《漱玉詞》,
那是前世我故意擺在枕邊氣他的。此刻書卷落地,驚起紅燭搖曳。顧承淵彎腰去撿,
甲胄發出細碎的響動。我看著他后頸一道猙獰傷疤沒入衣領,
忽然記起這是三年前為救我父親留下的。前世我竟從未問過他疼不疼。“夫人愛重詩文,
與顧某確非良配。”他將書卷輕輕放在案上,指尖在《武經總要》上頓了頓。
我這才發現喜房的書架擺滿了兵書,唯有一格突兀地放著東坡詞集,書脊都起了毛邊。
酒液順著金杯紋路漫上指尖,我仰頭飲盡屬于他那半盞合巹酒。
桂花釀的甜香里混著鐵銹味——他甲胄上還沾著午門平叛時的血。
“妾身聽聞將軍十三歲隨父出征,在雁門關外以八百輕騎破突厥萬人陣。”我摘下鳳冠,
任青絲瀉落肩頭,“不知可能說與妾身聽聽?”顧承淵解劍的手再次頓住,燭花爆開的瞬間,
我看見他耳尖染上胭脂色。原來令北境諸族聞風喪膽的玉面修羅,也會在新婚夜紅了耳朵。
我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他,淚潸然而下。
想起我獨愛的那闕詞———《長命女·春日宴》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你回來了,
真好。詩稿·前世未明情顧承淵的佩劍終究沒有掛在喜房的楠木架上。他帶我到書房時,
檐角銅鈴正撞碎滿地月光。我望著他挑亮燈芯的側影,忽然想起前世靈堂白幡飄動時,
那方烏木棺槨里滲出的血跡染透了三層錦褥。“此處是北境輿圖。
”他骨節分明的手劃過羊皮卷,在雁門關外某處頓住,
“當年突厥人在這里......”話音戛然而止。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紫檀案頭擱著半闕未寫完的《鷓鴣天》,墨跡尚新。狼毫筆尖懸著欲墜的墨珠,
恰似前世停靈時我哭不出的淚。“鐵甲難藏漱玉心。”我輕撫宣紙上遒勁筆跡,
尾指掃過“清歡”二字洇開的墨痕,“將軍這首詞,比柳七郎的《雨霖鈴》還要纏綿三分。
”顧承淵猛地后退半步,玄鐵護腕撞翻青瓷筆洗。水漬在《武經總要》上漫開。
浸透書頁間夾著的泛黃信箋——那是我及笄那年丟進池中的詩稿,
末尾還留著被水泡散的朱砂批注:清詞麗句,當冠金陵。“你?
留著我的詩稿……”鎧甲鱗片劃過地面的聲響驚醒了怔忡。我彎腰去拾散落的紙張,
卻被他攥住手腕。溫熱的薄繭摩挲著脈門,像北境的風卷著雪粒子擦過臉頰。“別碰。
”他喉結滾動,眸中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臟。”窗外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驚飛棲在梧桐上的夜梟。親衛撞開院門時,
燭光看清他中衣領口若隱若現的海棠紋——與那支隨他埋骨沙場的簪子一模一樣的纏枝花樣。
“稟將軍!北境八百里加急!”來人捧著鎏金匣的手在發抖,“陛下口諭,
命您即刻點兵出征。”顧承淵展開軍報的瞬間,我聞到了熟悉的血銹味。
前世也是這樣桂花飄香的夜,他連合巹酒都沒喝完就奔赴沙場,
歸來時卻成了冰棺里拼不全的殘軀。“軍情有異。”他劍眉緊蹙,
指尖在“柔然異動”四個字上重重碾過,“上月斥候分明報過漠北王庭內亂。
”我瞥見密函邊緣的龍紋暗印,心口突地一跳。前世皇帝將顧家軍調往瘴氣彌漫的南疆時,
詔書上也有這般朱砂描金的蟠龍紋。“將軍可還記得,去歲冬至玄武門之變?
”我按住他欲披戰袍的手,摸到他掌心的舊傷疤凸起如蜈蚣,“當時您救駕來遲半刻鐘,
陛下賜的翡翠螭虎佩......”他瞳孔驟然收縮。我們都清楚,
那夜叛軍本不該突破承天門——除非有人故意撤走了羽林衛。更漏聲催得人心慌。
我拔下頭頂的海棠簪挑亮燭芯,看見他腰間軟甲銀光流轉,
內襯繡著的纏枝蓮紋竟與我袖中香囊別無二致。
迭起?四伏危機終化解銅匙插入暗格鎖孔的剎那,我聽見自己牙齒相叩的聲響。
前世停靈第七日,我親手將海棠簪放進棺槨時,他冷硬的手掌也曾發出這般細碎的咔噠聲。
紫檀木匣里躺著半塊染血的護心鏡,背面密密麻麻刻著《賀新郎》。
當看到“玉骨終成泉下土,幸留得、半闋癡詞苦”時,
我死死咬住袖口才咽下悲鳴——這分明是我前世臨終前寫在桃符上的句子!
泛黃信箋如雪片紛落,最舊的那張邊角蜷曲,竟是永寧三年報恩寺的祈福箋。
我十二歲在粉墻上題寫“清風不識字”,下方便有人用劍鋒刻出“何故亂翻書”,
落款小篆如刀削斧鑿:鐵甲郎。“原來那年躲在銀杏樹后的人是你。
”我摩挲著信箋上的劍痕,淚珠暈開了“顧”字朱印。前世總怨他毀我詩稿,
卻不知他悄悄拓下我所有墨寶,在邊關長夜里對著月光臨摹。匣底玄色錦囊突然發出異響。
倒出的翡翠螭虎佩撞上護心鏡,
月光下竟顯出詭譎紋路——柔然王族的狼首圖騰在蟠龍紋中若隱若現,
裂縫處還沾著褐色的血痂。更漏聲忽地凝滯。我聽見檐角鐵馬發出金石相擊之音,
那是顧家軍獨有的警示信號。指尖尚未觸到案頭銀鈴,一支羽箭破窗而入,
將《漱玉詞》釘在楠木柱上。“夫人好手段。”黑衣蒙面人踏著滿地詞稿逼近,
彎刀映出我蒼白的臉,“竟能識破螭虎佩的玄機,可惜......”刀鋒挾著腥風襲來時,
我猛地掀翻青玉硯臺。墨汁潑在《北境輿圖》上,
顯出一道用明礬水繪制的密道——正是顧承淵今晨指尖停留之處。“陛下當真以為,
顧家軍還是三年前的孤狼?”我攥緊護心鏡后退,任鋒刃劃破袖口,
“玄武門血案里失蹤的五千神策軍,此刻正在雁門關外喝馬奶酒吧?”黑衣人瞳孔驟縮,
第二支箭卻已穿透他的咽喉。我望著窗外收弓的玄甲身影,手中護心鏡哐當落地。
月光照亮來人眉骨上的新傷,那道疤與前世我為他整理遺容時撫摸的一模一樣。
“你的《鷓鴣天》,下半闕不該是’縱使相逢應不識'。”顧承淵扔了雕弓,
戰袍上的冰碴簌簌而落。他拾起護心鏡,指腹重重擦過那句刻詞,
“我改成了'金戈鐵馬識卿眸'。”塞外風雪在他眉間凝成白霜,
我卻看見永寧十五年的秋陽。那時我抱著他的牌位枯坐祠堂,怎會想到重生不止一人,
鐵甲包裹的文心早已跨越兩世輪回。“柔然可汗收到陛下密函時,表情定然精彩。
”我將翡翠佩丟進炭盆,看著狼首紋在火焰中扭曲,“就像你故意中伏,
讓那五萬敵軍困在暴雪里的模樣。”他忽然低笑出聲,震落肩甲上的殘雪。
我們隔著跳躍的火光對望,前世未流的淚此刻終于墜入塵埃。窗欞外傳來整齊的甲胄聲,
八百顧家軍靜立庭中,刀劍出鞘的寒光刺破夜幕。“報將軍!南衙禁軍已控制朱雀大街!
”“稟夫人!柔然王帳升起玄色狼旗!”我們同時伸手握住案頭劍柄,掌心相疊處,
前世今生終于嚴絲合縫。他腕間舊疤貼著我新結的痂,像兩道命運的紅線死死糾纏。
“這次要活捉皇帝。”我抽劍出鞘,劍穗上墜著的海棠金鈴叮咚作響。“他書房暗格里,
還藏著更有趣的東西呢。”我看著他矜傲清俊的臉龐,心想。
—原來英武赤誠的將軍也會因帝王權術而獨善其身。顧承淵為我系上銀狐大氅時,
指尖在頸側流連片刻。前世他棺中那支海棠簪此刻正別在我鬢邊,
與他戰袍內襯的纏枝紋在鏡中交相輝映。卯時三刻,玄武門第一縷曙光刺破云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