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在京城一座雄偉的大院內,一名青年靜靜地站在假山旁邊,目光凝視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池水,小聲地自言自語,聲音中帶著無盡的無奈與哀愁。
初春的風,帶著一絲冷意,刺入肌骨,料峭輕寒。可這名青年卻仿佛毫無所覺,只是呆呆地站在風中,任由思緒隨著風飄向那遙遠的過去。
他叫劉軒,原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名特種軍人。因一場意外,穿越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成了這個“大漢帝國”的三皇子。姓名相同,年齡卻從三十多歲,變成了十五歲。
這個大漢帝國,與劉軒在歷史課上了解的漢朝并不相同。盡管皇室也姓劉,但其開國高祖卻非劉邦,而是叫做劉漢。此人曾是前朝大唐帝國的節度使,趁著帝國內亂割據一方,最終自立為帝。
而前朝的大唐帝國,也并非劉軒認知中的大唐。歷任皇帝中,更是沒有李淵和李世民等人的身影。這里,似乎是一個與劉軒穿越前的世界并行的奇異空間,與他所知的古代有相同之處,卻又有諸多差異。
在這個世界里,皇帝沒有廟號和謚號,他們在登基之初,便會為自己取一個帝號,伴隨其一生,直至駕崩。此時,正值大漢國第四代皇帝漢文帝執政。
穿越之后,劉軒保留了原來的記憶,卻對宿主的過去一無所知。他言談舉止、生活習慣,都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在眾人眼里,三皇子已經變成了傻子、瘋子、怪人。
因前世心愿為了,這五年來,劉軒一直想要返回原來的世界。他嘗試了種種方法,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卻始終未能找到那扇通往過去的神秘之門……
“殿下,該吃午飯了。”一聲嬌柔的聲音打斷了劉軒的思緒。不知何時,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悄然來到了劉軒身后,手里拿著一件柔軟的棉袍,輕輕披在了他的肩上。
“謝謝!”劉軒轉過身,對著少女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這少女名叫婉兒,是劉軒的貼身丫鬟,在他穿越過來的這五年,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他。
婉兒看著劉軒那張俊朗的面龐,心中涌起一股酸楚,暗想:“殿下的病還是沒見好啊,為他做點事情,都要道謝。”
兩人各揣心事,一前一后向廳堂走去。
正這時,只聽一陣吵鬧聲從門口傳來。婉兒神色一變,她快步走到劉軒身旁,說道:“王爺,恐怕是趙王府的人又來鬧事了,你先去用飯吧,我出去瞧瞧情況。”
劉軒知道趙王乃是當今皇后之子,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而他之所以頻頻派人來此滋事,皆因覬覦這座宅院,妄圖用趙王府與之相換。趙王根本沒把他這個傻子三哥放在眼里,連招呼都不和他打,只是遣與劉軒的管家劉義忠交涉,只是都被劉義忠拒絕了。
想到趙王的一再無理取鬧,劉軒的心中涌起一股不悅,說道:“我過去看看。”
婉兒連忙勸阻道:“不行不行!趙王府的那些人可兇了,殿下還是先回堂屋吧,這事交給我們來處理。”
劉軒心中苦笑,無奈又感慨。在人們眼中,他竟是如此無能。以前,劉軒總是想著穿越回去,對王府與外界的糾紛置身事外,但這一次,他決心不再躲避。于是,劉軒輕輕拍了拍婉兒的肩膀,溫聲道:“婉兒,別擔心,我們一起去看看。”
婉兒抬頭望向劉軒,與劉軒目光相對,只見三皇子那雙曾經充滿迷茫的眼睛,如今卻透出堅毅之光,她心中猛地一顫,心想,難道三皇子的病突然之間就好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若是以前的三皇子,又怎會如此心平氣和地與她說話?
婉兒還在思索之際,劉軒已然邁步走向府門口。婉兒猛然回過神來,連忙快步跟上。
劉軒來到門口,只見大門口站著十幾個趙王府家丁,正與他府中的幾個人對峙。
只聽老管家劉義忠道:“孫管事,我已經明確告知你多次了,這座宅子我們絕不會換,你還是請回吧。”
那孫管事四十多歲、長得肥頭大耳。他臉上滿是不屑與嘲諷,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們主子不過是個傻子,府里也就這幾個蝦兵蟹將,還占著這么大一座府宅,真是暴殄天物。再說了,我家王爺可是愿意添些金銀作為補償的,你們可別不識好歹。”
劉義忠還未及開口,他的兒子劉全已在一旁怒喝道:“你怎敢如此侮辱我家殿下?”言罷,劉全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揪住了孫管事的衣領,拳頭高高揚起,憤怒在眼中燃燒。
那孫管事神色不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挑釁道:“我侮辱他又能怎樣?他本就是個傻子,你能拿我怎樣?你還敢動手打我不成?”
劉全的臉漲得通紅,渾身因憤怒而顫抖,他緊緊地握住拳頭,青筋暴起,一股難以遏制的沖動涌上心頭,忍不住便要將拳頭向孫管事頭上砸去。
“住手!快松開孫管事。”隨著一聲大喊,劉軒緩緩走了過來。
劉全聽到劉軒的吩咐,雖然滿心不甘,但還是松開了手,退回到劉義忠身邊,忿忿不平地說道:“殿下,他……”
劉軒輕輕擺手,制止了劉全接下來的話語,他的目光轉向孫管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你說對了,他確實不敢打你。”說到這里,劉軒語氣微微一頓,笑容中透出一絲玩味:“但我,可就不一樣了。”
話音未落,劉軒身形一動,毫無征兆地踹出了一腳。這一腳快如閃電,凌厲至極,直接將孫管事踹得身子向后飛去,足足摔出了丈許遠,重重地砸在地上。
趙王府的家丁們萬萬沒想到,一向被視為傻子的三皇子竟然會動手打人,一時間都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反應過來,呼啦一下將劉軒圍在中間。劉軒的護衛丁武身手敏捷,早已擋在了他身前,目光如炬,警惕地盯著眾人。
劉軒拍拍丁武肩膀,繞到他身前,對一眾趙王府家丁說道:“怎么,你們還想和皇子動手不成?”言罷,他手臂連揮,伴隨著一陣清脆的啪啪聲響,每個家丁的臉上都結結實實地挨了他一個耳光。
那些趙王府的家丁,雖然挨了打,但礙于劉軒皇子的身份,卻不敢真的還手,只能一個個捂著臉,面露苦色。劉軒不再搭理他們,徑直走到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孫管事跟前,聲音森然:“你可知辱罵當朝皇子,是何等罪過?”
前世作為特種軍人的劉軒,經歷過無數次生死考驗,常年在槍林彈雨中穿梭,身上自然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殺氣。此刻,這股殺氣在無意識間迸發出來,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威壓。感受到這股威壓,孫管事心中猛地一凜,莫名地對眼前這個“傻子”產生了一股恐懼。他連忙賠笑道:“殿下誤會了,小人只是奉命前來洽談交換宅子之事,絕無他意。”
劉軒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意,和煦地說道:“原來是這樣啊,你怎么不早說呢?這府邸我住著確實太大了,換一下倒也無妨,那你家趙王究竟打算怎么個換法?”
劉義忠一聽這話,連忙勸阻道:“殿下,這宅子絕對不能交換的啊。”他深知,這座府邸不僅寬敞宏大,更是劉軒作為前皇后之子僅存的尊嚴所在。一旦與趙王交換,劉軒的地位和尊嚴都將蕩然無存。
劉軒卻朝劉義忠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孫管事見狀,心中不禁暗喜,心想這傻子果然還是傻子,他來了這么多次,三皇子府里的下人都不肯答應,沒想到劉軒自己卻輕易答應了。
想到對方終究是個傻子,孫管事清了清嗓子,瞬間又恢復了之前那股氣勢,略帶傲慢地說道:“我家王爺說了,只要三皇子肯交換,條件任由你提。”
劉軒沉吟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緩緩說道:“太多的條件我也不提,聽說你家王爺女人眾多,不如就把他的王妃送給我做個小妾吧。”
此言一出,孫管事和趙王府的一眾家丁皆是大驚失色,他們萬萬沒想到,劉軒竟會提出如此無禮且侮辱性的要求,臉上瞬間布滿了憤怒與屈辱。孫管事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怒指劉軒道:“你!”
“你什么你?”劉軒臉色一沉,掄起手來,毫不留情地抽了孫管事一個響亮的耳光,喝道:“把我的原話帶給劉征,想要交換府邸,就乖乖地把他的王妃送過來,否則免談!”
孫管事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眼中閃過一抹怨毒之色,恨恨地說道:“好,你別后悔!”言罷,他帶著一眾趙王府的家丁轉身離開。剛邁出兩步,屁股上又挨了劉軒一腳,險些將他踹倒在地。
此時,趙王劉征正在自己府邸之中,與王妃孫芷若對坐飲酒。見孫管事神色匆匆地跑來,劉征不禁微微一愣,問道:“急什么?那劉義忠答應交換宅子了嗎?”
按理說,王妃孫芷若在場,孫管事本應避諱,不宜向劉征透露劉軒那些極具侮辱性的條件。可孫管事為人陰狠狡詐,他知若此時言明,主子劉征面子定然掛不住,盛怒之下很可能失去理智,直接去找那傻子的麻煩,從而間接替自己出了這口惡氣。于是,他索性拋開一切顧忌,將事情的始末以及劉軒的原話,添枝加葉、繪聲繪色地復述了一遍。
“豈有此理!這傻子竟然敢如此侮辱我!”劉征聞言勃然大怒,氣得七竅生煙。他猛地站起身,將手中酒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濺,發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音。劉征怒目圓睜,高聲喝道:“來人……”
“夫君不可!”孫芷若心中也是又氣又惱,但她知劉征此刻怒火中燒,若任由他沖動行事,只怕會鬧出不可收拾的局面。于是連忙起身,柔聲勸阻道,“夫君,切勿因一時之氣而亂了方寸,我們需從長計議。”
聽了妻子勸解,劉征稍微冷靜了一些,他強壓下翻涌的怒火,緩緩坐回椅中,竭力平靜自己的心緒。他深知,若此刻帶兵前去,雖然能一時解氣,卻定會被朝中的政敵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他志在儲君之位,心中更有著宏大的籌謀,真正的對手實力強大、狡猾多謀。因此,他絕不能為了區區一個傻子而壞了自己的大事。
想到這里,劉征眼中閃過一道陰冷的寒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森然道:“這個傻子,暫且讓他多活幾日。待到時機成熟,本王定要將他碎尸萬段,以報今日之辱……”
孫管事離開后,劉軒突然感覺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異樣,身后異常地安靜。他轉過頭,只見府里的幾個下人,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震驚。
劉軒撓了撓頭,問道:“你們這是怎么了?一個個都這么看著我。”
劉義忠最先回過神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殿、殿下,你、你打了趙王府的管事,還……,恐怕會遭到趙王的報復啊。”
劉軒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說道:“打他怎么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傻子打人是不需要承擔責任的嗎?”
劉義忠苦笑不已,三皇子打人這事倒還好說。可他那番對趙王王妃的無理要求,實在是太過分了,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趙王又豈會善罷甘休?他心中納悶,三皇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劉軒目光轉向婉兒,溫和地說道:“婉兒,你去把府里其余的人都叫過來,今天我想和大家一起吃飯,我有些話想對大家說。”
婉兒微微一怔,低頭垂眸,沒有挪動腳步。在她的印象中,皇子是高高在上、讓人仰望的。殿下要和他們這些下人一起吃飯,那怎么能行?
“怎么?是不是看我現在傻了,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劉軒見狀,故意裝作生氣地說道。
“不是的,殿下,我這就去。”婉兒被劉軒的話語嚇了一跳,連忙應了一聲,跑了出去。自六年前三皇子將她救下,她便將其視為最為尊敬之人。即便那時他時常對她打罵,如今又變得癡傻,這份恩情仍如同烙印般深刻,讓她對三皇子始終唯命是從。當然,婉兒并不知曉,當年救她的其實是以前的那個三皇子,而非眼前這個來自異世的劉軒。
不多時,幾人陸續步入堂屋。奶娘王雅馨和女兒周蕓,老管家劉義忠和兩個兒子劉安、劉全,以及劉安的媳婦、廚娘李嫂,護衛丁武與其妻孫氏,再加上婉兒與另一名丫鬟香兒。這些人,已是王府中的全部成員了。
劉軒“變傻”之后,府里的下人紛紛離開,只有這幾個人,依然選擇留在劉軒身邊。
“都坐吧,今天我特意讓李嫂特意多做了幾個菜,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喝點。”劉軒目光掃過眾人,微笑著說著:“劉全,把酒打開,給大家都滿上。”
幾個人紛紛落座。按照規矩,除了奶娘之外,其余人是沒有資格和皇子坐在一起吃飯的。只不過三皇子已經傻了五年,大家對于他這些不合常理的舉動,早已習以為常。
“我來這里已經五年……”劉軒端起酒碗,一開口,感覺不對,便改口道:“我傻了五年了,感謝大家對我不離不棄……”說到這里,他的思緒飄回了前世,想起了自己那個戰友,以及那個再也不能兌現的誓言,眼眶不禁微微泛紅。他趕緊一仰頭,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碗,劉軒目光掃過眾人,笑道:“你們也喝呀,別光看著我。”
眾人聞言,紛紛端起酒碗,淺酌一口。劉軒看著他們喝酒的模樣,心中暗想:“這破酒,還沒前世的啤酒有勁道,你們至于嗎?”
他讓劉全給自己又斟了一碗,端起酒碗,感慨道:“我記得幾年前,奶娘為了我能康復,還想給我哺乳……”
王雅馨聽劉軒說到這里,臉頰頓時紅了起來。這位三皇子自幼與眾不同,六歲時仍在吃奶,因前任奶娘乳汁干涸,她便成了劉軒第二任奶娘,一喂就是九年,直至劉軒變傻之前,每晚都還需她的乳汁來安撫。這段往事,在朝野上下曾一度成為笑談,但對她而言,卻是與三皇子之間一段難以言喻的深厚情誼。
四年前,王雅馨突發奇想,認為哺乳或許能幫助劉軒恢復記憶。于是,她強忍著內心的羞恥與尷尬,想要再次為劉軒哺乳,不過被劉軒拒絕了。
“還記得有一次,我偷偷跑了出去,丁武為了找我,整整兩天一夜沒有合眼;還有那次,劉全聽說安國公府里的人嘲笑我傻,二話不說就過去與人理論,結果被打得鼻青臉腫……”劉軒邊回憶著過往的點點滴滴,邊自顧自地喝著酒,一碗接一碗,速度比劉全斟酒都快。不知不覺間,兩壇“高粱醇”就見底了。
這樣喝酒,是為了向前世告別。
五年了,劉軒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執念,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從此,他決定在這個時空里安心生活,重新開始。那些年里,曾經羞辱過他的人,他都一一銘記在心,現在是時候與他們清算舊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