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逢的悸動白晏清合上了最后一本作業本,揉了揉眉心,打開了手機。
手機彈出推送的瞬間,
藍風鈴的淡香突然漫過鼻腔——凌越捧著金杯的側影下寫著:史上最年輕雙料影帝。視頻里,
無數的鎂光燈下,少年捧著金杯的側影在夜色中泛著冷光,手機中傳出他清冷的嗓音,
說著他的頒獎詞:「七年,從素人到影帝的蛻變,我想感謝的……」還沒有看完,
白晏清便匆匆關上了手機。窗外的探照燈將銀杏樹照成透明的金箔,
她恍惚看見十六歲那年的家門外,少年凌越的白襯衫上也落著同樣的碎金。
那時他總愛用鉛筆尾端挑起她打結的發梢,腕表擦過她耳尖時會帶起一陣藍風鈴味道,
是洗衣液的淡香。"小白老師,有節目組要來我們學校拍攝綜藝,
我們年級組都是些老年人了,不懂這些,學校方面的策劃就交給你了。
"教導主任的聲音驚醒了趴在作業堆里打盹的麻雀。白晏清嘆了口氣,說是不懂這些,
其實是想把最累的活都交給自己吧。下班后,家里意外的沒有人,白晏清看了眼手機,
看到母親發來的定位在城西的餐廳:「你凌叔叔得知他兒子得了影帝,
特意辦了宴會向我們炫耀呢。你以前最喜歡的凌越哥哥也要來呢,
等會下班了就來這里一起吃頓飯吧。」白晏清的指尖卻懸在拒絕鍵上顫抖,
仿佛又摸到高三儲物柜里潮濕的恐嚇信。那些偷拍的自己最難堪時期的照片,
背面用紅色墨水寫滿的「肥豬,去死」的字眼,
和此刻彈出的微博熱搜#凌越蘇曼般配#重疊成刺目的紅。
2016 年是白晏清和凌越的第一次相遇,當時母親換了新的工作,那天家里沒有人,
白母放心不下,便把白晏清帶在身邊。「這是白阿姨的女兒嗎,很可愛的妹妹。」
清冽的男聲混著藍風鈴香氣飄來時,白晏清抬頭看見少年倚在門框上。
他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臂彎,露出里面被水彩染花的白 T 恤,
陽光照在少年白皙的鎖骨處,好像一片片未干的金箔紙。下午,
白晏清縮在財務室的皮質沙發上,聽著玻璃墻外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
物理練習冊上的船閘原理圖被空調風吹得嘩啦作響,圓珠筆尖停頓草稿紙上洇出藍墨。
物理……好難啊。"輔助線要畫在這里。"少年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的身邊,
也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支鉛筆,突然鉛筆尾端挑起她打結的發梢,
腕表擦過耳尖激起細微戰栗。凌越簡單的提示,如醍醐灌頂般,
白晏清突然知道這道題的解法了。她的筆尖不停,迅速完成了這道困擾她許久的題目。
「我算的對不對!」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的瞳孔像是被暴雨洗過的玻璃彈珠,
虹膜邊緣泛著初生月暈似的淡金色,最深處卻燃著團青澀的星火。當他注視那簇光時,
忽然看見自己十七歲的倒影,此刻正在她眼底的星云里漂浮。「白晏清同學很聰明。」
像變戲法似的,少年從口袋里拿出一顆水果糖,「這是給白晏清同學的獎勵。」
白晏清接過水果糖,她眨了眨眼,掌心的紋路突然被浸濕。
不知是旁邊水杯中的升騰霧氣還是她眼里漫出的星潮,
那些亮晶晶的波紋正沿著他掌心肌膚的溝壑,流向心臟某處從未示人的褶皺。
物理一直是白晏清的薄弱項,此時凌老板路過,看見自己的兒子正悉心教導女孩物理,
便向白母提議道:「不如讓凌越給你女兒補補物理吧。」凌越沒有意見。
「我幫你看看這次物理月考卷子。」白晏清把物理卷子對折再對折,
直到 57 分的鮮紅分數被壓成一道狹長的縫。她紅著臉,
把這張慘不忍睹的試卷遞給凌越,茶水間的飲水機突然發出"咕咚"一聲,
像是她胸腔里那顆心臟墜進了胃里。「基礎不太好,我先幫你準備寫材料。」
說罷凌越拿起試卷離開了。"嘩啦",文件夾滑落的聲音驚得她滑落了手中的筆。
凌越抱著一摞資料從走廊拐角轉出來,藍風鈴香先于人影漫入鼻腔。他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
露出腕間紅繩系著的三只藍釉風鈴,隨著步伐撞出細碎的叮咚。"從牛頓第三定律開始?
"他忽然用筆尾輕點她桌上的錯題本。茶水間的咖啡機開始沸騰,
她手背突然觸到他翻頁的指尖——那里有未洗凈的鋼筆墨水。窗外的云層裂開一道縫隙,
夕照正輕輕撫摸少女的臉頰。后來凌越把補習的地點換到了他的家中,休息時間,
他總把草稿紙折成紙飛機,機翼內側抄著聶魯達的詩句:在我荒瘠的土地上,
你是最后的玫瑰。當白晏清解開第 10 道浮力題時,
凌越變魔術般掏出水果糖:"獎勵我們的小月亮。"凌越不愧是學霸,一個學期的時間,
便將女孩的物理成績提高了幾十分,中考前的最后一次補習,少女發誓一般的舉著手,
笑吟吟地說道:「我要考上一中!當凌越哥哥的學妹。」「是嘛,一中可不好考。
凌越寵溺的揉揉了少女的腦袋。一中是 w 市最好的民辦高中,
只有每個學校年級前十的考生,才有機會分配到名額進入一中學府學習。這一段時間,
白晏清的努力有目共睹,他相信,白晏清會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的。
茶水間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白晏清盯著電腦屏幕右下角跳動的 18:00,
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桌角剝落的木漆。凌越靠在茶水臺邊擰開汽水瓶,
氣泡炸裂的聲響混著鍵盤敲擊聲,在潮濕的空氣里繃成弦。"加載出來了!
"她突然抓住凌越的袖口,檸檬汽水灑在瓷磚上滋滋作響。
全市第七名的字樣在屏幕上灼灼發亮,越過她名字的筆畫,
正撞見"市一中錄取名單"六個加粗黑體字。凌越的指節突然叩在顯示器邊緣:"看這個。
"錄取名單第七行的背景紋路里,
藏著極淺的鉛筆印——是上周補習時他講解函數題留下的坐標軸,
此刻橫縱線正巧框住她的名字,像被誰精心畫下的田字格。"要不要獎勵?
"他從褲兜掏出個透明文件袋,里面裝著市一中的校徽徽章。
白晏清接過來時發現別針背面刻著微小的"7",而他的袖口沾著藍墨水,
洇開的痕跡像朵未綻的鳶尾。窗外的蟬鳴忽然拔高,凌越舉起還剩半瓶的汽水:"敬第七名。
"玻璃瓶相撞時濺起的水珠落在她手背,涼意順著血管炸開成細小的煙花,
看著少年仰頭喝水的喉結滾動著光,
可名狀的情愫……2 藍風鈴的秘密"市一中有一片櫻花林"他擰緊瓶蓋時睫毛上凝著水珠,
"春天會落粉紅色的雨。"茶水間的打印機突然吐出張紙,
飄落的 A4 紙上印著凌越龍飛鳳舞的筆跡:初三物理補習最終測試,白晏清,98 分。
市一中高一和高三的作息大相徑庭,白晏清喜歡住宿,而凌越習慣走讀,
兩人平時很少有機會能在學校碰面。直到那個霜降日的清晨。
當江雨薇在六點二十分推開食堂玻璃門時,正撞見白晏清踮腳往凌越的校服口袋里塞暖手寶。
晨光穿過梧桐枝椏,在兩人之間織成細碎的金網。"物理競賽班七點才開門。
"凌越單手拎著豆漿袋,另一只手揉亂白晏清的劉海。
他校服領口露出的藍風鈴香混著食堂蒸屜的水汽,氤氳成江雨薇從未見過的溫柔形狀。
白晏清耳尖泛紅地去搶他手里的單詞本,
外套上別著的校徽徽章叮當輕響——江雨薇一眼認出那是市一中限量版,
背面刻著錄取名次的特殊編號。
"上周模擬考的錯題..."白晏清的聲音被吸進豆漿碗升騰的熱氣里。
凌越忽然掰開吸管包裝紙,將溫熱的牛奶推過去:"喝完再給你講。
"他指尖在餐桌上輕敲著。江雨薇攥緊新買的香奈兒香水,指甲在包裝盒上掐出月牙痕。
她看著凌越把白晏清挽在椅背的圍巾繞上自己脖頸,看著他用紙巾擦凈她嘴角奶漬,
看著他們并肩走向高三樓時踩碎滿地梧桐葉。晨讀鈴響起的剎那,
白晏清回頭望見江雨薇站在食堂陰影里,晨風突然掀起她精心打理的空氣劉海,
露出眉心被嫉妒灼紅的青春痘。江雨薇不允許有人搶走她暗戀了很久的學長。那天傍晚,
江雨薇在學生會檔案室翻到了凌越的獲獎記錄。照片上的少年捧著物理競賽金獎杯,
背景里有個模糊的側影——白晏清外套上的校徽,在閃光燈下亮得像把銀匕首。
嫉妒的種子在她的心中生根發芽……晚自習下課后,白晏清推開宿舍樓大門時,
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標志正泛著幽幽綠光。
她摸索著鑰匙孔的手突然頓住——儲物柜縫隙里滲出乳白色的液體,
沿著木質紋路蜿蜒成猙獰的樹根狀。濃稠的酸奶混著過期牛奶的酸腐味撲面而來,
校服浸泡在乳清里泛著青灰色,物理筆記的紙頁黏連成團。
最上方的毛衣口袋別著凌越送的金屬書簽,此刻正沾滿凝固的奶漬,
刻著"市一中天文社"的字樣被糊成一團陰影。"哎呀,這是誰干的呀?
"江雨薇甜膩的嗓音從樓梯轉角傳來,香奈兒邂逅的香水味先于人影漫入鼻腔。
她涂著透明指甲油的手指虛掩住鼻尖,"白同學不會是打翻酸奶招蟑螂了吧?
"白晏清蹲下身去撈濕漉漉的英語詞典時,
發現柜角粘著片櫻花紋路的濕巾——正是上周江雨薇在班群炫耀的日本進口貨。
白晏清抬起頭,卻看到了沾著奶漬的鏡面倒映出身后女生們竊笑的臉,
她們新做的水晶甲在黑暗中閃著冷光,像極了凌越競賽獎杯上鑲嵌的碎鉆。"需要幫忙嗎?
"江雨薇的高幫帆布鞋碾過地上一灘酸奶,鞋底黏著的奶漬拉出蛛絲般的銀線。
她忽然彎腰湊近白晏清耳畔,美瞳放大的瞳孔里跳動著惡意:"你說凌學長聞到這股餿味,
還會愿意教你物理題嗎?"熄燈哨刺破夜空時,白晏清抱著滴水的被褥躲進衛生間。
月光從氣窗斜切進來,照見江雨薇遺忘在窗臺上的粉餅盒——鏡面貼著的拍立得照片里,
凌越獲獎證書的邊角被精心剪下,拼貼在她 P 過的自拍背景中。
白晏清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但她也不會選擇坐以待斃。
班主任辦公室的富貴竹在空調風里簌簌發抖,白晏清攥著濕透的校服站在瓷磚地上,
奶漬順著褲管在地面暈開渾濁的圓斑。王老師摘下老花鏡擦拭鏡片,
目光始終避開她外套上發餿的奶漬。"同學們都說是你自己打翻牛奶。
"保溫杯蓋旋開的聲響刺耳,枸杞在熱水里浮沉如凝固的血珠,
"儲物柜區域剛好是監控死角。"王老師突然起身關掉嗡嗡作響的空調,
玻璃窗上倒映出他手機屏幕——十三個未接來電都顯示"江校董"。
白晏清低頭盯著鞋尖將化的奶塊,想起上周家長會時江雨薇父親那輛黑色邁巴赫。
車燈掃過公示欄的剎那,她親眼看見王老師彎腰替江校董撿起掉落的雪茄套。
此刻辦公室門縫飄進江雨薇新換的祖馬龍香水味,混著走廊里值日生拖地的 84 消毒水,
灼得她鼻腔發酸。"老師相信你會處理好同學關系。"王老師突然把教師節賀卡堆推到面前,
最上方那張燙金卡片里夾著江雨薇送的禮品卡。白晏清伸手去接濕校服時,
發現自己的物理筆記被泡爛的頁腳上,凌越畫的解題小熊正對著她殘缺地笑。
她本能地向老師尋求幫助,卻只能草草了事。白晏清請了晚自習的假,黃昏的走廊空無一人,
白晏清抱著洗衣盆走向水房時,江雨薇的高幫鞋跟聲如影隨形。"你以為告狀有用?
"她新做的貓眼美甲刮過白晏清懷中濕漉漉的校徽,"我爸捐的鋼琴還在音樂廳刻著名字呢。
"洗衣房最后一臺滾筒洗衣機吞吐著泡沫,白晏清看著自己的校服在漩渦中沉浮。
江雨薇突然扯出那件沾滿奶漬的毛衣,
鉆石美甲勾住袖口線頭:"聽說這是凌學長送你的生日禮物?"撕裂聲混著下水管道的嗚咽,
毛線崩斷的脆響讓她想起儲物柜鉸鏈生銹的哀鳴。白晏清蹲在溢滿泡沫的水洼里,
撿起被絞碎的物理筆記殘頁。凌越用紅筆標注的"重點題型"正在泡沫中溶解,
而江雨薇甩在墻上的濕巾正緩緩滑落,
像極了鋼琴室里那架三角鋼琴上永遠擦不凈的校董名牌。江雨薇補妝的粉撲聲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