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爺正哼曲兒呢，聽見江知的話，探出腦袋來，啐了一聲。
“你這孩子，會不會說話呢！”
江知哈著氣，“不是說您，我剛才聽見有人掉糞坑了！還是兩個人！”
“啥？”
“有人掉糞坑了！”
“下一句。”
“兩個人！”
牛大爺趕忙出來，老遠就聞到味兒了。
“咋會兩個人掉進去？老糞坑不就只留了一個嗎？總不能一塊兒蹲茅坑吧？”
江知捏著鼻子，“好像還是一男一女。”
牛大爺：“……”這可了不得了。
“你先別聲張，我去找保衛科，這糞坑也能淹死人。”
江知皺著臉，在糞坑淹死，那豈不是……
“聽見沒，別聲張！”
江知趕忙揮揮手，“我保證不聲張！”
結果牛大爺前腳剛走，江知后腳就跑到家屬院樓下。
“三大爺！三大爺！”
何三就住一樓，聽見她的聲音，打開了窗。
“喊魂呢你！”
江知壓低聲音：“有人掉糞坑了，還是一男一女！”
何三啪的一聲關上窗戶，緊接著開門，裹著軍綠色的大衣走了出來。
“哪兒呢？”
“咱廠不就只有一個老糞坑嘛！”
江知一嚷嚷，不少人都走出來，蔡老太沖在了最前面。
她可沒聲張，她都是小聲和他們說的。
因而轉眼，便陸陸續續有不少人往糞坑跑去，這其中還包括夏春花和陸承宇一家。
大冷天都阻止不了大家想看戲的心情。
江靜玉：“……”
她這個女兒，真的很難評。
江知使勁揮著手，“快呀，快呀！”
腳步再慢點兒，人都上來了。
等保衛科帶人抵達老糞坑的時候，這邊已經圍了一圈人。
有人打著手電筒去開門，還被濺了幾滴糞水，惡心得夠嗆。
牛大爺氣急敗壞，就知道江知這死孩子是個大喇叭！
保衛科來的是巡邏二組的組長付坤，他也是王愛春的丈夫。
付坤舉著手電筒，大喝一聲：“都讓開！讓開！”
人群中終于讓出一條道，盡管捂住了鼻子，那刺鼻的味道依舊往鼻子里鉆。
付坤站在糞坑門口，舉著手電筒掃射糞坑里的人。
“怎么回事？還不打算上來，糞坑就這么好，你們打算在里頭過夜不成？”
陸盛華和譚夢菲都快凍僵了，他們掉下去的時候還嗆了幾口糞水，一邊嗆一邊嘔。
好不容易爬上去，沒等他們從糞坑出來，外頭便堵了一堆的人。
陸盛華不得不又抱著譚夢菲跳下去。
付坤嘖了聲，“老哥，算我求你了，快上來，回頭出了人命，我咋和廠里交代？”
主要是譚夢菲受不住了，抱著陸盛華顫聲道：“華哥，我們上去吧。”
比起臉面，還是命更重要。
夏春花擠在最前面，聽見譚夢菲的話，嘖嘖搖頭。
“真不要臉，還哥啊妹的，不知打哪兒來的野鴛鴦。”
“可不就是的野鴛鴦，興許見不得光呢。”
“正常人誰大冷天來糞坑約會啊，聞著屎尿還親得下去嗎？”
江知捂著嘴偷笑。
這時，陸盛華托著疲倦僵硬的身軀，終于帶著譚夢菲爬上來。
他已經顧不得許多，再泡下去，他就該凍死了。
付坤趁機把手電筒掃向他的臉，等看清楚后，一愣。
“陸組長？”
陸盛華心里咯噔一下，捂著臉。
“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他沒料到的是，陸家人也在。
旁人可能會認錯，但和他朝夕相處的夏春花不會。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奪過付坤的手電筒，朝著陸盛華臉上掃。
夏春花“嗷”的一聲，“陸盛華，你對得起我！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打死你！”
她朝著陸盛華扇了幾耳光之后，又去抓譚夢菲。
陸盛華早有防備，攥住她手，怒吼：“你鬧夠沒有！”
陸承宇涼涼道：“大嫂，看來在大哥心里，這位女同志可比你重要啊。”
夏春花又是哭嚎一聲，撲上去和陸盛華撕撓起來。
而譚夢菲，就是這時候偷溜的。
她不能被認出來，不然這輩子就毀了，連帶著她兒子也得被人看不起。
江靜玉看著她如同過街老鼠一般的背影，冷冷扯開唇角。
她扯了下江知的胳膊。
“回家。”
江知被熏得夠嗆，想著熱鬧看得差不多了，便跟著她回家去。
見她們回來，汪淑芬還愣了一下。
“你們上哪兒吃飯去了，怎么去了這么久！你大嫂呢？這老大也真是的，不回來吃飯也不說一聲。”
江靜玉沒搭理她，轉而拍拍江知的手背，“你先回屋，媽打點熱水擦擦。”
家屬院的樓都是沒有洗澡房的，大家洗澡都是去澡堂子。
大冬天幾天才洗一回，倒也不算麻煩。
麻煩的是夏天出了汗，又不能天天去澡堂子，在家里也只能偷摸著擦，特別不方便。
可家屬院條件就這樣，江知改變不了，只能接受。
見她們不理自己，汪淑芬又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娘倆兒才擦好身子，便聽見外頭傳來蔡老太的聲音。
“汪淑芬！老汪！你快出來看看，你兒子掉糞坑了！可不能讓他進屋，都是屎味兒，晚上還咋睡覺啊！”
汪淑芬一驚，趕忙喊上陸春旺下樓看。
結果樓上樓下的人都堵在樓梯口，不讓陸盛華上樓。
“你們干啥！憑啥不讓我兒子上樓，你們想凍死他不成！”
汪淑芬話音才落，一陣惡臭撲鼻，她捂著嘴干嘔一聲。
“噦……什么味兒……”
蔡老太幸災樂禍，“汪淑芬，你兒子搞破鞋，結果和那女同志一起掉糞坑去了！”
汪淑芬立馬否認：“你瞎說八道啥？仔細我撕了你的嘴！我兒子可是保衛科的組長，你敢污蔑他！”
蔡老太才不怕她，反而挺著胸脯道：“大家都看見了，你大兒媳還和他打了一架，你問問不就清楚了。”
夏春花委屈得不行，“爸、媽，你們要給我做主啊！”
陸春旺臉色漆黑一片，怒吼：“上樓！”
臉都丟盡了。
豈料樓上樓下鄰里都嚷著：“不準上樓，臭成這樣，想熏死我們不成。”
汪淑芬只好朝著樓上喊：“老二家的！老二家的！還不趕緊拎熱水下來，給你大哥沖一沖！”
喊了好幾遍，都不見有回應。
她氣沖沖上樓，卻發現江靜玉娘倆兒已經把房門給上鎖，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汪淑芬只好罵罵咧咧，喊陸曉琳幫忙。
陸曉琳支支吾吾道：“奶奶，太臭了。”
惹得汪淑芬怒罵：“再臭也是你親爹！”
陸家忙活到下半夜才消停下來，然而陸盛華沖洗干凈，換了衣裳，那股糞臭味卻經久不散，臭得整個陸家都沒睡好。
江知和江靜玉也一樣。
前者是被臭的，后者是剛重生，腦袋處于興奮狀態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