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趙府。一片肅穆。
下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說話也基本耳語,都生怕驚擾了臥房里昏迷的老爺。
趙世銘已經(jīng)昏迷快兩個月。子彈已經(jīng)取出,手術很成功,只是他一直沒有醒過來。
趙夫人——林沐芳很慶幸自己的固執(zhí),因為固執(zhí),救了趙世銘這條命。
她當年新婚不久,陪同丈夫一起留洋,歸來后決定開一家西醫(yī)院。
當時封建王朝剛剛覆滅。社會上人們的意識都很保守,對西醫(yī)的不接受是當時社會的常態(tài),唯恐避之不及。
剖腹產(chǎn),開胸,開顱,等等,很多都是聞所未聞,老百姓無法接受,就是很多但林沐芳知道,老百姓需要循序漸進的接受新鮮事物,何況是生死大事。
這二十多年她把主要的精力用于西醫(yī)在華國的發(fā)展,宣傳中西醫(yī)在不同領域的區(qū)別。她拿出自己全部身家,引進西醫(yī),在京城開了一家全科西醫(yī)院。開始一直在虧錢,最近才勉強開支平衡,林沐芳一直用嫁妝在支撐著。
還好,自己家這次是用上了。
趙世銘出事的地方正好是京郊,副官閆衛(wèi)勝電話里的崩潰的哭聲言猶在耳。
“夫人,大帥胸部受傷,軍醫(yī)都說,夫人,您快來,快啊,趙帥流了好多血,快啊,怎么辦,怎么辦,夫人,,,,,啊啊啊,我該怎么辦,夫人,”
她聽到閆衛(wèi)勝語無倫次的哭聲,心跳漏掉了幾拍。
她的頭腦從來沒有此刻的清醒:胸部受傷,失血過多,必須輸血,需要立即手術。
“衛(wèi)勝,穩(wěn)住,穩(wěn)住,現(xiàn)在你先不要著急,馬上讓軍醫(yī)接我電話。”
“是。”閆衛(wèi)勝聽到夫人沉穩(wěn)的聲音,突然就安穩(wěn)了,甩了一把眼淚,沖到擔架旁邊,拉起胡子花白的蘇征:“蘇軍醫(yī),快,快,夫人電話。”
“蘇老,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我要知道具體情況。”
“夫人,我沒用,大帥他失血過多,腹部中了兩彈,最中的應該是胸口的那個,現(xiàn)在我沒辦法取子彈,而且失血太多了,怕,,,”蘇征無法說下去。
“他現(xiàn)在還清醒,還有意識嗎?”
“剛剛還有意識的安慰我們,說沒事,但,”
“好,現(xiàn)在你需要做的事,要守住他,不能移動,用紗布壓住受傷部位,想辦法減少出血,我會盡快趕到,記住,盡量不要移動。讓閆衛(wèi)勝接電話。”蘇征愣了。夫人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動大帥的。
是的剛剛李承晚將軍一直要把大帥抬上車,說要找更好的醫(yī)生。看著很著急,但是蘇征知道,這三處中彈,如果就這么大喇喇的抬走,一路顛簸,不用都到不了京城,血都流干了。
電話這次換到了閆衛(wèi)勝。
“閆衛(wèi)勝,我要你用生命擔保,一定不要移動大帥,現(xiàn)在馬上集合大帥親兵,緊急戒嚴,聽蘇老的,減少出血,我要你用性命擔保,不要移動,一定不要移動,不管誰說,都不能移動,等我來。”
林沐芳,沒有聽閆衛(wèi)勝的回答,放下電話。這時候,她的后背已經(jīng)浸濕了,她沒有做半刻停頓,馬上打電話。
“夫人,很嚴重嗎,我希望還不很嚴重。”蹩腳的中文里,帶了一兩個德文單字。
“應該不是最嚴重的,胸部一槍,腹部兩槍,半小時前還有意識。”她回答的時候,有些許顫栗。“準備了二十年,您一直在完善,現(xiàn)在到了實施的時候了,半小時出發(fā),可以嗎?”
“十分鐘就可以了,我一直隨時都在準備著。”
“好,車馬上出發(fā),十分鐘后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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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急救車,四十分鐘后到達京郊。
活動的搶救室設備齊全。
護衛(wèi)隊里常年準備著四個AB型血的士兵。
一切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是的,兩個半小時后,趙世銘呼吸平穩(wěn)了。手術成功,當然,還因為,胸口的那一槍,偏了一公分。
還好,即使沒有醒,但性命無憂。艾貝爾哈特納說,最遲二十四小時就能醒過來,還說昏迷是身體的應激反應,細胞需要修復,醒過來只是需要一個契機。
但第三天,趙世銘依舊需要營養(yǎng)液維持,艾貝爾坐不住了。
艾貝爾對這次手術進行完整的復盤,并就術后也做了系統(tǒng)的分析,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紕漏,他告訴趙夫人,這昏迷不是手術后遺癥,應該有別的原因。
艾貝爾繼續(xù)進行血樣分析,發(fā)現(xiàn)血液抽樣里有很微小的其他成分。原本他以為不重要,但快兩個月,病人還沒醒來,這引起了艾貝爾的注意。
艾貝爾多次化驗,反復推翻,最后發(fā)現(xiàn)血液中殘留的不明物有致人昏迷的成分,成分不明,需要找到成分,對癥才能知道解藥的成分。
當時因為流血過多,輸血過程中,毒藥經(jīng)過流失加代謝,這才導致趙世銘一直昏迷著,如果當時不是中彈失血,幾個小時后,毒性發(fā)作,趙世銘也是藥石無醫(yī)的。看來,這傷也不全是壞事。
時間過去了近兩個月,血液中的毒性也在代謝中一點點的減少,趙大帥一生自律,身體素質一直強于常人。
艾貝爾通過實驗,發(fā)現(xiàn)這種毒藥是通過肝腎兩處代謝。大量失血,讓毒藥毒性流失了大半,,現(xiàn)在雖然沒有找到解藥,趙世銘身體內的毒藥殘留還在減少,這個藥物是通過肝臟和腎臟兩處代謝的,只能用一些增加代謝的藥物,讓他自行排出,等排查到一定的量,他就能蘇醒了。
趙世銘最近已經(jīng)放棄輸營養(yǎng)液,改鼻飼,艾貝爾說,這么做可能會加速腎臟代謝,或許能讓趙大帥早點兒醒過來。
當日因為是致人昏迷的藥,最直接的非藥物療法,還是盡量刺激病人的腦部神經(jīng),腦部神經(jīng)一旦受損,恢復起來就要大費周章了,畢竟趙大帥主宰著很多百姓的命運,何況這亂世,真不允許他昏迷太久。
趙夫人——林沐芳,近兩個月來,每天衣不解帶的照顧趙世銘,誰說也不聽,她每天都給他讀報紙,講實事。她說他都能聽到,他只是太累了,不能因為他休息,錯過了外界的變化。
誰也不知道,深夜,她流著淚,在他耳邊都說了什么。
今日清晨,七點多,這是病人開始鼻飼的時間,病人鼻飼一般要十幾個小時,還要不間斷的有人看顧,非常怕倒流嗆入肺部,這個鼻飼的過程,不僅僅病人痛苦,看護的人,也是很緊張,趙夫人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兒子們也不行。
每次鼻飼后,她都非常非常的累。
今天和往常一樣,護士剛剛準備好,林沐芳發(fā)現(xiàn),病人的手動了一下,她以為自己眼花了,她下意識緊握住丈夫明顯消瘦的胳膊。
病人的手又動了,這次的幅度很大,護士也看到了。
“夫人,我要吃飯,我不要這個該死的鼻飼,”趙世銘睜開眼睛,緩緩的說。
這真是·鐵血將軍歿紅顏挽死生——
蝶戀花
鐵血將軍傷幾許?
箭透重鎧,血染征袍污。
氣若游絲身似絮,三軍慟哭悲如雨。
紅顏怒叱閻羅懼。
藥試親嘗,晝夜勤看護。
力挽死生天也妒,真情更比金湯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