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要開口，葉晨懷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女君，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玄螢忙拉著人大步離去，再沒看我一眼。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用盡最后的力氣輕聲道：
“沒有……明天了……”
因為，今天，就是我去輪回的日子。
從此三界之中，再無扶淵此人。
鬼差拖著我殘破的身軀，像扔垃圾一樣把我丟在偏殿的角落。
等他們走遠后，我才艱難地支起身子，拖著長長的血痕，一步一步向前挪動。
這條路，我走了五百年。
經過奈何橋時，我恍惚看見當年玄螢與我在橋欄上親吻的模樣。
那時她說：“阿淵，這橋見證我們的愛情，我要讓三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夫君。”
路過三生石前，我想起她曾握著我的手，用武器在那上面一筆一劃刻下 “玄螢與扶淵永世不離”，還在末尾畫了一顆歪歪扭扭的愛心。
可如今，已經被新的名字覆蓋。
忘川河畔的桃樹已經枯萎，那是玄螢特意為我從人間移栽的，她說地府太冷清，要給我一片春色，每到花期，她都會摘下一枝別在我發間。
我走過閻王殿的回廊，這里每一根柱子都記得我們纏綿的身影。
那時她總愛把我抵在柱子上親吻，說我的味道比忘川河畔的曼珠沙華還要香甜。
最后，我停在了輪回井前。
井水幽深，映出我殘破不堪的倒影。
五百年前，我就是從這里被玄螢帶走的。
那時她說要給我永生永世的愛，如今卻把我逼回這里。
我回頭最后望了一眼地府。
玄螢此刻應該在和葉晨懷翻云覆雨吧？
她會不會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想起曾經也有一個人，讓她這般瘋狂過？
井水開始泛起漣漪，輪回的力量在召喚我。
我緩緩抬起血肉模糊的腳——
“玄螢，永別了。”
輕聲說完，我微笑著向后一仰，任由身體墜入輪回井中！
第八章
我墜入輪回井的瞬間，地府驟然天搖地動。
忘川河水倒灌，紅蓮盡數枯萎，十八層地獄傳來萬鬼同哭的哀鳴。
而這一切，我都不知道了。
……
此時，葉晨懷正纏著玄螢要去人間游玩。
“螢兒。”他拽著玄螢的衣袖，“地府好悶，帶我去看長安城的燈會嘛。”
玄螢正在批閱奏章，聞言筆尖一頓。
朱砂在宣紙上暈開，像極了那日扶淵受刑時濺在她衣擺上的血。
“女君？”葉晨懷湊近她耳邊呵氣，“好不好。”
“……好。”
長安城華燈初上，葉晨懷在人群中穿梭。
玄螢跟在他身后，突然被街邊一個賣糖人的老翁叫住。
“夫人，給郎君買個荷包吧？”老翁笑呵呵地指著剛做好的兔子糖，“今兒七夕，討個吉利。”
玄螢怔住。
五百年前的中元節，她也曾這樣被凡人誤認作夫妻。
那時扶淵羞得耳尖通紅，她卻故意摟緊他的手臂，在他耳邊低語：“夫君怎么臉紅了？”
“螢兒！”葉晨懷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我要那個！”
玄螢掏錢時，發現荷包里竟還裝著半塊化了的飴糖——是扶淵最后一次為她親手熬制的。
“轟隆——！”
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打斷了她的思緒。遠處傳來尖叫：“地龍翻身了！”
玄螢瞳孔驟縮。
這不是普通地震，而是魔界裂縫在人間開啟的征兆！
“晨懷！”她飛身去拉葉晨懷，卻見他早已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安全處跑。
一塊巨石從城墻滾落，眼看就要砸中他——
玄螢瞬移至他身前，幽冥結界全開。
“噗！”
巨石撞碎結界的瞬間，她噴出一口鮮血。魔氣順著裂縫洶涌而出，纏繞上她的四肢。
“晨懷……”她艱難地伸手，“拉我……”
葉晨懷卻連連后退，面容因恐懼而扭曲。
“不、不要！那些黑氣會傳染的！”說著竟轉身就跑，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曾。
玄螢重重摔在地上。
魔氣侵蝕著五臟六腑，視線逐漸模糊。
恍惚間，她看見五百年前的畫面——
那次冥河暴動，扶淵也是這樣撲過來護住她。
幽冥水腐蝕他的后背，他卻死死抱著她不放：“玄螢別怕，我帶你出去。”
他背上的疤痕，養了半年才好。
“阿淵……”玄螢無意識地呢喃，魔氣趁機鉆入心脈。
劇痛中她忽然想起，扶淵最怕疼了，可那日被剝心時，他只含著淚問她。
“這樣……晨懷公子就能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