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晨的克蘭斯克邊境火車站籠罩在蒸汽與硝煙的混合氣息中，金屬頂棚下懸掛的銅鐘指向七點一刻。克莉米婭的軍靴碾過滿地?zé)煹伲犖樵谌巳褐衅D難穿行。周圍擠滿了身著灰色軍裝的男兵，他們的行囊上綁著防毒面具，步槍上刺刀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 月臺上，密密麻麻的鋼盔如同黑色甲殼蟲，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新兵們正被驅(qū)趕上運兵車，其中半數(shù)連槍帶都系不利索。克莉米婭和薇薇安也在其中。

“看啊，鈴蘭的娘們來啦！”

“聽說她們的床上功夫比槍法還要好”

有人吹起尖銳的口哨，女兵的到來讓這些男兵們?nèi)寂d奮起來，他們的目光在女兵身上游走著，嘴里說著渾話，女兵們一個個都像害羞的花朵一般，羞澀地低垂著頭，不敢與那些男兵們對視。她們的目光閃躲著，似乎害怕被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捕捉到。有些女兵甚至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龐，試圖將自己隱藏起來。此起彼伏的口哨聲里，一聲槍響驚飛了電線上的烏鴉，只見一位帶著南方州口音的女少校單手叉腰，正舉著還冒著煙的手槍，憤怒地掃視著周圍:“是誰剛才說要給女兵們檢查身體？現(xiàn)在站出來，我保證他下半輩子只能用左手敬禮。”

二十米外的新兵隊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鼬般騷動，幾個刺頭兵縮著脖子往后退。少校的副官身姿挺拔地從火車上走下來，她的步伐穩(wěn)健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經(jīng)過了精確的計算。她身上的軍裝剪裁得體，線條流暢，凸顯出她的干練與颯爽。

在她的頭上，一頂皮質(zhì)軍帽穩(wěn)穩(wěn)地戴著，帽檐下露出的一縷鉑金色長發(fā)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肩膀上，微微飄動著，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澤。這縷長發(fā)與她那嚴(yán)肅的軍容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對比，既增添了幾分女性的柔美，又絲毫不影響她的威嚴(yán)。

此時，少校的副官走到少校面前，敬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然后用清脆而堅定的聲音報告道：“少校，列車長說三十分鐘后發(fā)車。”

“告訴那個酒糟鼻子，他要是敢提前鳴笛，我就讓他的車頭和他的啤酒肚一起開花。”少校迅速地將手槍收回到腰間的槍套里，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對著身后的女兵們大聲喊道：“都別磨蹭了！趕緊上車！”她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女兵們聽到少校的催促，紛紛加快了腳步，迅速登上了火車。克莉米婭和薇薇安排在隊伍的末尾，當(dāng)輪到她們上車時，克莉米婭不禁感激地看了一眼那位為她們出頭的女少校。

女少校注意到了克莉米婭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向克莉米婭點了點頭，表示回應(yīng)。那絲溫柔的笑容在她原本嚴(yán)厲的面容上稍縱即逝，但卻讓克莉米婭感到一陣溫暖。

然而，女少校很快就恢復(fù)了她一貫的嚴(yán)厲和端莊，繼續(xù)催促著其他女兵上車。克莉米婭和薇薇安也不敢再多耽擱，連忙登上火車，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這列火車看上去十分特別，它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單純的客運或貨運列車，而是由客運和貨運車廂拼接而成的混合列車。

火車的前部共有五節(jié)車廂，專門用于運送新兵。這些車廂的設(shè)計相對簡單，主要以提供基本的乘坐空間為主。然而，為了應(yīng)對可能的空襲威脅，每隔幾節(jié)車廂的頂部都設(shè)有一挺防空機槍，以確保列車在行駛過程中的安全。

而火車的后部則是整整十節(jié)貨運車廂，這里裝載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裝備以及其他重要物資。從車廂的縫隙中可以看到，里面裝滿了槍支、彈藥、引擎、履帶和發(fā)動機等軍事用品，顯然是為了支持前線的戰(zhàn)爭需求而準(zhǔn)備的。

薇薇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孩童在座椅上留下的涂鴉。這個小小的發(fā)現(xiàn)讓她意識到，這列火車原本可能是用于民用運輸?shù)模趹?zhàn)爭時期，資源緊張，火車不夠用，所以只能從民間征調(diào)。

過了一會兒，火車發(fā)出啟動的汽笛聲，那聲音悠長而響亮，仿佛是在向世界宣告它的出發(fā)。火車緩緩地移動著，起初速度很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逐漸加快了速度，像一條鐵龍一樣在松樹林間疾馳而過。

克莉米婭坐在窗邊，她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正熟練地將一塊黑巧克力切成小塊。每一刀下去，巧克力都發(fā)出清脆的斷裂聲。

松木的清香從打開的車窗中源源不斷地涌入，與煤炭燃燒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味道。這種味道讓人感到既清新又溫暖，仿佛置身于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克莉米婭將切好的一小塊巧克力遞給旁邊正在看風(fēng)景的薇薇安。薇薇安接過巧克力，她的臉色有些凝重，眉頭緊緊地皺著。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家，去那么遠的地方，心中難免有些不安和緊張。

然而，克莉米婭卻顯得毫不在意。她微笑著對薇薇安說：“別擔(dān)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皇帝曾向我們保證過等戰(zhàn)爭結(jié)束，每個人都能從維爾瓦帝國分到一塊土地，到時候我想種上各種各樣的花朵和向日葵。然后，我們再開一家花店，每天與鮮花為伴，度過我們的余生。”

薇薇安聽了克莉米婭的話，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她還是有些猶豫地說：“我想種燕麥，因為燕麥能養(yǎng)活更多的人。”

火車上七八個女兵擠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聊著流言八卦和家長里短，克莉米婭和薇薇安也不由自主地湊了過去。

“你們知道剛剛在車站幫我們出頭的那個女少校叫什么名字？”一個女兵起頭問道。

眾人都搖了搖頭，她們都是剛從軍營出來的新兵，對上級軍官一概不知。此時，一個角落里的女兵開口道:“我認(rèn)得她，她叫伊莎貝拉，林森公爵的女兒！”

“她是貴族千金？別逗了！”一個短發(fā)女兵反駁道。“那些貴族公子小姐，哪一個不是嬌生慣養(yǎng)，愿意來前線吃苦受罪的能有幾個？就算來前線，也頂多是走個形式，給自己那華麗的簡歷鍍一層金！”

薇薇安回想起她上車前與那個女少校的對視，她并不認(rèn)為伊莎貝拉是溫室里的花朵，至少從她眼神里看不出貴族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鐵皮車廂在鐵軌上哐當(dāng)搖晃，混著煤煙的蒸汽從縫隙鉆進來，克莉米婭擰開水壺，喝了一大口，隨即遞給薇薇安，薇薇安接過水壺喝了一口，皺著眉說道:“你就不能改一改你喝酒的壞習(xí)慣嗎？哪有女孩子天天抱著酒壺喝酒的！”克莉米婭接過水壺，嘿嘿一笑。

薇薇安白了她一眼，嘆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這場戰(zhàn)爭要打多久……”

旁邊梳著馬尾辮的女兵輕輕嘆了口氣，回應(yīng)道：“誰知道呢，這戰(zhàn)爭的事可不好說，說不定很快就能結(jié)束，也有可能得耗上十年半載。”

“是啊，我現(xiàn)在就盼著能早點打完，咱們都能平平安安地回去。”另一個臉上帶著小酒窩的女兵附和著，眼神里有著對和平的渴望。她地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照片，臉上瞬間浮現(xiàn)出溫柔又幸福的笑容。

“這是你女兒？真好看，長大了肯定是一個大美人！”一個女兵看見她的照片驚訝地說道。其他女兵們一下子都圍了過來，看著照片里那有著紅撲撲臉蛋，笑得格外燦爛的小女孩，紛紛發(fā)出贊嘆聲。

拿照片的女兵笑得更甜了，她一邊摩挲著照片，一邊滿是憧憬地說道：“已經(jīng)三歲了呢……等戰(zhàn)爭結(jié)束我就退伍，我想好好陪陪她，教她字母和單詞，她現(xiàn)在還只會在紙上歪歪扭扭地畫太陽呢！”

就在這時，艾達眉頭緊皺，滿臉的不耐煩，邁著大步朝著那嘈雜不堪的車廂走去。走到車廂門口，她猛地停住腳步，扯著嗓子大聲吼道：“都吵什么吵啊！你們一個個的，是把這兒當(dāng)成度假的地方了嗎？都給我把嘴閉上，安靜點！”那吼聲如同炸雷一般，在車廂里回蕩開來，原本喧鬧得如同菜市場一般的車廂，瞬間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變得鴉雀無聲。

有的人剛張到一半的嘴，就那么僵在了那里，臉上還殘留著未消散的激動神色；有的正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什么，聽到吼聲后，趕忙將手縮了回去，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好；還有的正和身邊人爭得面紅耳赤，這會兒也閉上了嘴，只是臉上還帶著些許不服氣，卻又不敢再多言語半句，只是偷偷地拿眼睛瞟著艾達，整個車廂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眾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和火車行駛的“哐當(dāng)”聲。

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地籠罩了整個大地，火車就在這深沉的夜色中沿著鐵軌持續(xù)行駛著，那有節(jié)奏的“哐當(dāng)哐當(dāng)”聲，仿佛是一首單調(diào)的催眠曲，讓車廂里的人們漸漸地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tài)。

克莉米婭原本正靠在座椅上，腦袋隨著火車的晃動微微擺動，意識也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完全沒料到接下來會發(fā)生的狀況。就在這時，火車毫無預(yù)兆地劇烈顛簸了起來，那動靜就好似一頭失控的巨獸在瘋狂掙扎。克莉米婭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沖，緊接著又被狠狠地甩向了一旁，腦袋毫無防備地磕在了車窗玻璃上，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在這原本安靜的車廂里顯得格外突兀，那聲音光是聽著就讓人覺得疼得厲害，仿佛那股疼痛都能透過聲音傳遞到旁人的身上。

“哎喲！”克莉米婭忍不住痛呼出聲，她捂著腦袋，眉頭緊緊地皺成了一團，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嘴里忍不住小聲地咒罵著列車長：“這列車長是吃剎車長大的嗎？疼死我了！如果讓我看見他，我肯定要狠狠踹他一腳。”

就在她揉著腦袋，還在為這突如其來的疼痛而咒罵的時候，火車開始減速了，剎車閘瓦尖利地與車輪發(fā)出摩擦聲，車身也劇烈地抖動起來。列車像自行車速度般慢行起來，緩緩移動著，最終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一個站臺邊。

這站臺看上去十分寬敞，長長的鐵軌延伸向遠方，站臺的長度似乎一眼都望不到盡頭。此刻，整個站臺上到處都擠滿了忙碌的人群，宛如一個熱鬧非凡卻又秩序井然的大集市。

在站臺上，一群全副武裝的克蘭斯克士兵如雕塑般整齊地排列在一側(cè)。人們從這些士兵身邊匆匆走過，沒有人敢抬頭與他們對視一眼。他們的步伐顯得有些匆忙，甚至有些慌亂，似乎生怕引起這些士兵的注意。每一個經(jīng)過的人都低著頭，加快腳步，仿佛這樣就能盡快逃離這片讓人感到壓抑的區(qū)域。

而站臺的另一邊，則是維爾瓦的老百姓們，他們有的扛著大包小包，神色匆匆，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著火車?yán)^續(xù)啟程，好趕往下一個目的地；有的則聚在一起，小聲地交談著什么，臉上滿是擔(dān)憂的神情，時不時地朝著那些士兵的方向看上幾眼，眼中透著好奇與不安。

不僅如此，現(xiàn)場還有許多地方警察在人群中忙碌地穿梭著。他們的右臂都纏著白色的布條，手中揮舞著警棍，試圖維持現(xiàn)場的秩序。然而，這些警察對待百姓的態(tài)度卻極其惡劣，他們對著人群高聲叫嚷、咒罵，甚至還不時地?fù)]舞著警棍，教訓(xùn)一下“不聽話”的人。

但是，當(dāng)克蘭斯克軍官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時，這些警察的態(tài)度卻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他們立刻收起了剛才的兇狠和傲慢，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紛紛迎上前去，對克蘭斯克軍官極盡殷勤之能事。

薇薇安原本正躺在克莉米婭腿上迷迷糊糊地打著盹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停車給弄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有些紅腫的眼睛，努力地眨了幾下，好讓自己清醒過來。隨后，她疑惑地坐起來看向窗外，眼神中滿是不解，嘴里小聲嘀咕著：“這是哪里？我們現(xiàn)在還在克蘭斯克境內(nèi)嗎？”

克莉米婭聽到她的話，無奈地?fù)u了搖頭，眉頭依然微微皺著，說道：“我也不清楚，火車開了一天了，想想也該到維爾瓦境內(nèi)了。”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好奇地張望著窗外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都在猜測著火車突然停下來的原因。

沒一會兒，一陣“咚咚咚”急促而又有力的軍靴踏地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那節(jié)奏仿佛是戰(zhàn)鼓在敲響，瞬間打破了車廂內(nèi)原本稍顯慵懶的氛圍。艾達軍士長身姿挺拔，邁著標(biāo)準(zhǔn)的軍人步伐，一把掀開了車廂的簾子，她目光如電，朝著車廂里面大聲喊道：“所有人聽好了，五分鐘內(nèi)下車，然后迅速在站臺上排好隊，動作都麻利點兒！誰再磨磨蹭蹭的，小心我把她踢下去！”

這一聲喊，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讓車廂里原本還或靠著座椅、或閑聊的士兵們瞬間緊張了起來。大家趕忙手忙腳亂地收拾起各自的武器裝備，一時間，車廂里滿是“嘩啦嘩啦”整理槍械的聲音、“哐當(dāng)哐當(dāng)”收拾行軍包的聲響，還有此起彼伏的低聲催促聲。

克莉米婭一邊快速將自己的步槍背好，一邊扭頭看向薇薇安，著急地說：“薇薇安，你動作快點呀，這軍士長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不能磨蹭了。”薇薇安也顧不上回應(yīng)，慌忙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嘟囔:“要下車怎么不提前說一聲。”

在艾達軍士長那嚴(yán)厲目光的催促下，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跳下了火車。剛一落地，一股寒風(fēng)便呼嘯著撲面而來，那風(fēng)中摻雜著各種復(fù)雜的氣味，有站臺邊角落里堆積已久的垃圾散發(fā)出來的腐臭味，有遠處工廠煙囪里飄來的刺鼻的煙塵味，還有那屬于北方寒冬特有的冰冷氣息，它們混合在一起，就像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了眾人的感官。

這些士兵們才剛從溫暖舒適的車廂里出來，身體還留著暖意，此刻被這寒風(fēng)一激，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薇薇安更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不過這冰冷的空氣猛地灌入鼻腔，倒是讓她原本還有些昏沉的腦袋瞬間清醒了許多，困意一下子就被驅(qū)散得無影無蹤了。

士兵們顧不上抱怨，趕忙按照要求在站臺上排好了隊伍，一個個站得筆直，眼神注視著前方。隊伍前面，幾位負(fù)責(zé)帶領(lǐng)她們的軍士長正圍在一起，神情嚴(yán)肅地商討著什么。只見艾達軍士長眉頭緊皺，手里拿著一份文件，一邊指著上面的內(nèi)容，一邊說著什么，她的聲音壓得很低，旁人也聽不太清楚。

旁邊的另一位軍士長，留著濃密的胡須，聽著艾達軍士長的話，不停地?fù)u頭，還時不時地提高音量反駁幾句，那話語里似乎滿是不同的意見。還有一位稍年輕些的軍士長，臉上帶著些許猶豫的神情，時而看看這個，時而看看那個，也插幾句嘴，試圖調(diào)和兩人的爭議。

而他們?nèi)徊活櫞丝踢€站在寒風(fēng)中，被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士兵們。士兵們雖然心里都有些怨言，可也不敢出聲，只能咬著牙，在這寒冷中繼續(xù)保持著軍姿，等待著下一步的命令。寒風(fēng)吹過，吹得大家的衣角獵獵作響，每個人的臉都被凍得微微發(fā)紅，可卻沒有一個人敢松懈分毫，寒夜的風(fēng)如同冰冷的刀刃，肆意地刮過站臺，士兵們在寒風(fēng)中已經(jīng)站了許久，身體都快被凍僵了，大家心里都盼著能早點有個安排，別一直在這挨凍。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年輕的軍士長終于結(jié)束了和其他幾位的討論，她先是用力地將軍大衣裹緊了些，仿佛這樣就能多抵御幾分寒意，然后不停地搓著雙手，哈著熱氣，朝著士兵們的隊伍快步走來。站定在隊伍前，她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士兵們，狡猾的維爾瓦游擊隊襲擊了前面的橋梁，不過我們的工兵連已經(jīng)前往搶修了，這段時間你們就先在火車站等候安排，明白了嗎？”

“明白了！”士兵們齊聲喊道。

就在軍士長打算下令原地解散休息的時候，那個少校的副官邁著匆忙的步伐走了過來。副官先是和幾個軍士長聚在一起，低聲交談了幾句，幾個軍士長的臉色隨著交談的進行不斷變化著，時而皺眉，時而點頭。

談?wù)摿撕么笠粫海_來到士兵面前，強調(diào)了幾句紀(jì)律和安全便下令原地解散，她并沒有告訴士兵少校副官跟她說了什么。克莉米婭拉了拉薇薇安的胳膊說：“走，咱們?nèi)ツ沁呎覀€干凈點的角落坐會兒吧，總比站著強。”

薇薇安點點頭，兩人便走到了站臺的一個角落里坐下。坐下來后，薇薇安看著周圍，小聲說道：“這一路上可真是狀況百出啊。”

克莉米婭也嘆了口氣，憤憤地說：“該死的游擊隊，害我們還要在火車站挨冷受凍！”

于是，兩人便看著車站打發(fā)時間。只見那滿載著作戰(zhàn)物資的火車，一輛接一輛地不停地穿過車站，火車的轟鳴聲在夜空中回蕩，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由于火車太多，車站里變得擁堵不堪，各種車廂橫七豎八地停在軌道上，把原本就不大的車站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Ｒ恍┪镔Y從車廂里散落出來，也沒人及時收拾，地上一片狼藉。車站的工作人員們則在各個角落跑來跑去，喊叫聲、指揮聲交織在一起，可場面依舊是雜亂無章，看起來這車站的管理也是同樣的一塌糊涂，毫無秩序可言。

士兵們看著這混亂的場景，都無奈地?fù)u了搖頭，只能在這寒風(fēng)中繼續(xù)等待著，盼著明天的行程能順利些。

凜冽的寒風(fēng)在車站里肆意地呼嘯著，仿佛要將這世間的一切都卷入它那冰冷的懷抱之中。士兵們就這么靜靜地在車站里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知不覺間，已然過去了整整3個小時，可那期待中的軍士長吹起的集合哨聲卻始終沒有響起。

長時間站在這寒冷的露天環(huán)境里，大家的身體早就被凍得渾身發(fā)僵了，每動一下，關(guān)節(jié)處就像是生了銹的機器零件一般，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手腳也都變得麻木，仿佛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了似的。

為了能讓這難熬的等待時光過得快一點，也為了給身體補充點能量，克莉米婭無奈地嘆了口氣，再一次伸手從行軍包里翻出了自己的干糧。她打開干糧袋，拿出一塊已經(jīng)被凍得有些發(fā)硬的面餅，費力地咬了一口，那面餅在嘴里嚼起來“嘎吱嘎吱”的，帶著一股子冰冷的干澀味，可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只是機械地嚼著、咽著，眼神時不時地看向軍士長們所在的方向，盼著能早點聽到集合的哨聲。

夜色變得越發(fā)濃稠，黑得像化不開的墨汁一般，可這車站卻一點也沒有冷清下來的意思。在那深沉的夜色之中，仍舊是一列接著一列的軍列穿梭不停，火車頭噴出的白色蒸汽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醒目，它們升騰而起，又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氣中，伴隨著火車行進時發(fā)出的“哐當(dāng)哐當(dāng)”聲，讓整個車站始終處于一種嘈雜而又忙碌的氛圍里。

薇薇安本就比較怕冷，這會兒在這寒冷的侵襲下，更是有些受不住了。她的臉色被凍得微微發(fā)白，嘴唇也開始有些發(fā)紫，身子不停地打著寒顫。只見她伸手把軍帽用力地拉了下來，緊緊地蓋住自己的耳朵，試圖阻擋那無孔不入的寒風(fēng)，又趕忙將衣領(lǐng)豎了起來，把脖子也盡可能地裹住，可即便如此，那寒意還是一個勁兒地往身上鉆。

她實在是凍得難受，便站起身來，開始在原地走來走去。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覺到腳底傳來的冰冷觸感，可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只是希望通過這樣的走動，能讓身體暖和一點。她一邊走，一邊搓著雙手，嘴里還時不時地哈出幾口白氣，那白氣剛一出口，就瞬間被寒風(fēng)吹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集合哨到底什么時候才吹，再這么凍下去，我感覺我都要變成冰棍了。”薇薇安忍不住小聲地向克莉米婭抱怨道，聲音里都帶著一絲因寒冷而產(chǎn)生的顫抖。

克莉米婭咽下嘴里的干糧，趕忙安慰她：“再等等吧，總不能讓我們在車站待一晚上吧！咱們再堅持堅持，應(yīng)該快了。”

薇薇安無奈地點點頭，又加快了腳步，繼續(xù)在原地來回踱步，盼望著那能讓她們脫離這寒冷等待的哨聲早點響起。克莉米婭看向不遠處的艾達軍士長，只見她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到那一堆士兵的行李旁，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身子一歪，靠坐了上去。

昏黃的燈光灑在她的身上，映照出她臉上那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她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眼神中透著深深的倦意，那是長時間的奔波以及諸多事務(wù)操心后的痕跡。艾達軍士長伸手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動作都顯得有些遲緩，手指夾著煙的姿勢也少了往日的利落。她把煙湊到嘴邊，另一只手拿出打火機，“咔噠”一聲，火苗在風(fēng)中搖曳著躥了出來，照亮了她那有些憔悴的面容。她微微低下頭，湊近火苗，用力地吸了一口，煙頭瞬間亮起了紅紅的火光，一縷白煙裊裊升起，很快便被寒風(fēng)吹散在了這清冷的空氣中。

她就那樣靜靜地坐著，默默地抽著煙，每一口吐出的煙霧似乎都裹挾著她的疲憊與無奈，整個人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周圍的喧囂和忙碌此刻都與她隔了一層，她只是靠著這片刻的抽煙時光，想要稍稍舒緩一下那早已不堪重負(fù)的身心。

車站被鐵腥味的寒氣裹得密不透風(fēng)，月臺地面結(jié)著薄霜，踩上去像踩碎了一地星子。士兵們的棉靴底與水泥地摩擦出細碎的咯吱聲，混著遠處鐵軌傳來的低鳴，在凝滯的空氣里蕩出冷硬的回音。克莉米婭縮了縮脖子，灌進脖子的風(fēng)像小蛇般順著脊梁骨往下鉆，凍得她指尖發(fā)木。

斜對角的女兵正把睡袋往身上裹，拉鏈拉到鼻尖只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克莉米婭望著對方笨拙的動作，嘴角忍不住扯出一絲冷笑——出發(fā)哨隨時會響，這些倉促收睡袋的狼狽模樣她見得多了。可當(dāng)分針在生銹的站鐘上劃過兩圈，集合的哨音依舊沒來，月臺的寒氣反而愈發(fā)刺骨，像慢慢收緊的鐵鉗。她忽然有些后悔沒像薇薇安那樣，早在半小時前就蜷進了睡袋里。

“親愛的，你還剩多少酒？”薇薇安的聲音從右側(cè)傳來，帶著幾分沙啞的疲憊。克莉米婭轉(zhuǎn)頭，看見好友正對著軍用口糧包裝袋發(fā)愁，凍得發(fā)青的指尖捏著一塊硬邦邦的黑麥面包。她摸了摸腰間的水壺，金屬外殼凍得幾乎能粘住掌心，輕輕搖晃時，壺壁傳來酒液撞擊的細微聲響——是昨天從老板那討的白蘭地。

“還有半壺。”克莉米婭擰開壺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輕笑一聲，“省著點，別學(xué)上次在軍營，把我的朗姆酒喝得一滴不剩。”薇薇安翻了個白眼，卻在接過水壺時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壺身殘留的體溫。仰頭灌酒時，琥珀色的液體順著嘴角流到下巴，在寒冷中蒸騰出細小的白霧，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喉間的灼燒感順著食道蔓延，暫時驅(qū)散了胃部的寒意。

兩人靠坐在冰冷的地上，克莉米婭從帆布包里掏出皺巴巴的信紙，鉛筆尖在凍僵的手指間打轉(zhuǎn)。信紙是三個月前的舊物，邊角還留著雨水洇開的藍墨水印。她盯著泛黃的紙面，筆尖懸在“親愛的父親”幾個字上遲遲未落——該怎么描述此刻的寒冷？是像家鄉(xiāng)地窖里的冰窖，還是更像母親晾在繩上的凍硬的亞麻布？

薇薇安突然用肩膀撞了撞她，遞來半塊掰碎的黑麥面包：“別寫了，凍得筆都拿不穩(wěn)。”克莉米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信紙中央已經(jīng)暈開一團模糊的鉛筆印。她接過面包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面團硌得牙床發(fā)疼，卻在咀嚼時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麥香——像極了父親酒館里烤面包的味道。

遠處傳來鐵軌的轟鳴，不知是第幾列運兵車駛過。克莉米婭望著月臺上橫七豎八的睡袋，想起兩小時前自己的預(yù)判，突然覺得臉上發(fā)燙。薇薇安早已重新裹緊睡袋，只露出半張沾著面包渣的臉，正盯著她笑：“下次別總盯著別人收拾行李，不如跟我學(xué)——”她晃了晃空了的水壺，“先喝口酒，再睡個好覺。”

寒風(fēng)掠過月臺，吹得懸掛的鐵皮廣告牌哐當(dāng)作響。克莉米婭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疊好，然后輕輕地把它塞回包里，完成這一切后，她躡手躡腳地鉆進薇薇安的睡袋里，生怕驚醒了熟睡中的薇薇安。

然而，盡管克莉米婭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fā)出聲音，薇薇安還是被她的動作給驚擾了。她的眉頭微微皺起，流露出一絲不滿的神情，仿佛對克莉米婭的行為感到有些惱火：“快滾開！你自己明明有睡袋，干嘛要來搶我的？”雖然嘴上這么說，但薇薇安并沒有真的把克莉米婭趕出睡袋。

克莉米婭見狀，嘴角泛起一抹調(diào)侃的笑容，說道：“哎呀呀，我的睡袋在背包的最底下，我懶得去翻找了，親愛的薇薇安，你難道就如此狠心，眼睜睜地看著我在這寒冷的夜晚里受凍嗎？”

話音未落，克莉米婭便伸出手，試圖去摟住薇薇安那纖細的小蠻腰。然而，當(dāng)她那冰冷的手指觸碰到薇薇安的肌膚時，薇薇安突然渾身一顫，仿佛被一股寒流擊中。那種感覺，就如同被一塊寒冰觸碰了一般，讓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薇薇安下意識地翻了個身，試圖避開克莉米婭那冰冷的手。但很快，她又改變了主意，因為外面的溫度實在是太低了，而克莉米婭的身體卻像一團溫暖的炭火，散發(fā)出陣陣暖意。于是，薇薇安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緊緊地靠在克莉米婭的懷里，感受著她的溫暖。

克莉米婭似乎也感受到了薇薇安的靠近，她下意識地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了薇薇安，仿佛這樣可以讓自己更加暖和一些。在這一刻，兩人的身體緊緊相擁，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微妙而又溫馨的氛圍。

睡袋里的溫度漸漸升高，克莉米婭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薇薇安均勻的呼吸聲，那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如同一首溫柔的搖籃曲，讓她感到無比安心。遠處的站鐘敲了三下，她知道，漫漫長夜里，這瓶底的白蘭地，和身邊人的體溫，便是此刻最溫暖的慰藉。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略顯沉悶的氛圍，鮑勃軍士長邁著大步來到了靠坐在行李上、已然有些迷糊的艾達身邊。他先是輕輕地拍了拍艾達的肩膀，見她沒什么反應(yīng)，便稍微加重了些力道，同時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試圖將她從那短暫的休憩中喚醒。

艾達軍士長猛地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她抬起頭，睡眼惺忪地看向鮑勃軍士長，眼神中還帶著些許未消散的疲憊。鮑勃軍士長趕忙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了些什么，那話語似乎有著極大的魔力，艾達原本還略顯慵懶的神情瞬間變得嚴(yán)肅而又急切起來，她二話不說，一下子就從行李上站了起來，動作干凈利落，全然沒了剛才的疲態(tài)。

她迅速從腰間取下那掛著的集合哨，迫不及待地放到嘴邊，用力地吹了起來。那尖銳的哨聲瞬間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在整個車站里回蕩著，仿佛是給這些早已等得筋疲力盡的士兵們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集合了，集合了！”士兵們一邊相互呼喊著，一邊連忙拖著已經(jīng)凍得有些麻木的身體，以最快的速度在站臺上排好了隊伍。大家的動作雖然因為寒冷和疲憊顯得有些笨拙，但眼神中卻都透著一絲期待，畢竟終于不用再在這寒風(fēng)中繼續(xù)苦等了。

艾達軍士長看著眼前迅速集合好的隊伍，也顧不上再多說什么廢話了，她目光如電，快速地掃視著隊伍，嘴里一邊數(shù)著人數(shù)，一邊仔細核對，確認(rèn)無誤后，大手一揮，便帶著士兵們朝著車站外走去。

克莉米婭和薇薇安跟在隊伍里，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fù)的神情，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心里想著可算能有個地方好好睡一覺了，哪怕條件再差，也總比在這冰冷的車站強。

眾人跟著艾達軍士長，在夜色中走了十來分鐘，終于來到了一處公寓樓前。這公寓樓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外墻的涂料斑駁脫落，透著一股陳舊的氣息。

走進樓里，大家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住宿條件比想象中還要糟糕。平日里只能住三四個人的房間，此刻為了安置這么多士兵，硬是被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總€房間都擠著七八個人，空間顯得格外局促，大家連轉(zhuǎn)身都有些困難。而還有一部分人，因為實在沒地方安排了，甚至被安排到了旁邊的教堂里。那教堂里擺放著的都是冰冷堅硬的木長椅，睡在上面別提多難受了，可大家也都毫無怨言，畢竟能有個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克莉米婭和薇薇安倒是運氣好，被安排到了最后一間客房。不過，當(dāng)她們走進房間一看，才發(fā)現(xiàn)和她們一起的還有兩個女兵和四個男兵，而房間里一共就只有兩張床。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尷尬地站在那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在這時，男兵們展現(xiàn)出了他們的紳士風(fēng)度，其中一個男兵笑著說道：“女士們優(yōu)先，床你們睡吧，我們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晚就行。”其他男兵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克莉米婭和另外兩名女兵聽了，心里很是感動，趕忙說道：“那怎么行，要不你們把這幾件被褥拿過去蓋吧。”說著，她們便把被褥拿了出來，和男兵們一起分享，有的把褥子鋪在地上，有的把被子鋪在椅子上。

雖說這住的地方著實是差強人意，空間狹小，床鋪也硬邦邦的，但在這疲憊不堪的當(dāng)下，能有個相對安穩(wěn)的地方讓大家躺下來，閉上眼睛，好好睡個覺，已經(jīng)算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了。不一會兒，房間里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