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瀾在回到京都,重新購置了一身新行頭,身著曲領大袖闌衫,頭戴東坡巾,腳蹬云頭履。儼然一副富紳的派頭。
走在街上沒多久,便發現了一個賭徒被**的看場行頭給架著扔了出來,那個人摔在李觀瀾腳邊,他怒罵**坑騙他錢財。
李觀瀾和他曾有一面之緣,他回過頭看了李觀瀾一眼,便立馬轉過頭去,神色慌張的準備離開,李觀瀾想起來是在驛館門口見過他,便疑心是他偷盜了自己的財物。
李觀瀾喊他站住,他聽見后不僅沒有應聲,反而拔腿要跑路,李觀瀾立馬追上去把他摁住,“賊人哪里走!”
“你是哪個?我又沒見過你,憑什么誣賴好人!”
“我且問你!你昨日可曾到過,風塘驛館?”
“什么風塘驛館,不曾去過!”
“你可敢與我去見一人,當堂對證?現在交代我尚可饒你,不然我們對簿公堂,有你苦頭吃!”
“對證便對證!”
“看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你可是叫牛二”
“我叫什么與你何干?,休要攔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你既然沒做虧心事,為何見我便慌忙逃竄?”
“我家中有妻兒尚在等我歸家,因此著急回家,與你不相干。”
“你還知道家有妻兒,像你這般狗一樣的人,也配有妻兒!”李觀瀾怒斥道。
“安敢辱我,看拳!”牛二說著便一拳向李觀瀾揮來!
李觀瀾躲閃不及被他一拳打了個踉蹌的退了兩步!李觀瀾用手一抹,鼻子里面血已經飆了出來。
李觀瀾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隨后撲上去和牛二撕打起來,牛二身強力壯,李觀瀾不消幾下便被牛二摁倒在地痛打一頓,順帶又搶走了李觀瀾的包袱。
這次李觀瀾連還手之力都沒有,被牛二打的暈厥在路中央。等李觀瀾醒來,他已經被好心人抬到路邊。
醒來以后,李觀瀾第一時間想到牛二定然是又拿著他的包裹去了賭坊。隨后趕忙向賭坊里面奔去,進了賭坊以后,在人群中尋了一個遍,卻未見牛二的身影。
想到牛二可能是將包袱里面的丹藥玉葫蘆拿去典當鋪當了,他又趕忙去各個當鋪附近搜尋牛二的影子,最終在他不屑努力之下,終于在京華典當行附近尋見了牛二的身影,牛二從典當行出來時包袱已空,李觀瀾趕忙上去問他,“我的包袱呢?”
牛二揮了揮手中的當票,“在這里!小子,今天小爺我開心,這算是跟你借的,等我贏了錢,東西都還你,小爺不稀罕你的破瓶子,沒想到那些破物件還挺值錢!”
“包袱里還剩一條繩子還有一件爛披風,人家當鋪也不收!抵不了幾個錢!”
“你這狗一樣的人,潑皮破落戶,竟然當街強取豪奪!”
“隨便你怎么罵,算是小爺我借你的,又不是不還你!等我贏了錢…”
“閉嘴!你贏不贏錢我不管!還我包袱來!”
“要包袱啊,給你!”牛二隨手將手里的包袱扔給了李觀瀾。
“咱倆兩清,了賬!你休要再糾纏不休!”
“潑皮,看招!”李觀瀾接過包袱,從中取出捆仙索,念了個降伏咒。
繩子應聲而出,將牛二像粽子一般捆的嚴嚴實實,而且隨著咒語的重復,繩子越箍越緊。
“妖人!你這個妖人!”牛二嘴硬道!
“啊!太緊了,我快要透不過氣了,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爺爺饒命啊!我快要被勒死了!”牛二側倒在地上再次求饒道,求饒的聲音隨著繩子箍緊越來越微弱。
李觀瀾聽完告饒。解了咒法,捆仙索松開牛二回到了李觀瀾的手中。
牛二緩緩起身,深深喘了一口氣,坐在地上緩了許久之后,將李觀瀾的銀子和典當的銀子都悉數交還給了李觀瀾,順帶還將當票也一并歸還了他。
“我不要這些銀子,我要我的玉葫蘆。”
“爺爺,我已經當了,再用這些銀子去贖,是贖不回來的,爺爺您就饒了我吧!我去了也領不回來的!”
“看來是剛才捆的不牢,你還想唬我!”
“好漢,小的不敢,典當行的規矩是典當時低價,贖回時高價,原價是贖不回您那些寶貝疙瘩的!,您就是殺了我,我也贖不回來呀爺爺”牛二無奈的說道。
“那好,你且隨我去贖,再做分曉”說著李觀瀾揪著牛二就往典當行里走去。
“掌柜的在嗎”
“掌柜的不在,您有什么物件要當的嗎”檔口的朝奉問道。
“呦,這不是牛二爺嗎,怎么著,這么快就又來當寶貝啦,您還真是闊氣,剛當了那么些銀錢這么快就花光啦!”朝奉略帶譏諷的說道。
李觀瀾皺著眉頭看了牛二一眼。
“休要胡言,牛爺我今天是來贖當的!”
“嘿,今天這太陽是打西邊升出來了!牛二爺您向來是典當不贖當的!老規矩,剛才您當的那些物件,按原價加5成贖回!當票上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觀瀾聽完徹底怒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牛二,牛二被他看的徹底沒了剛才的底氣!“你行行好,我都是你們典當行的老主顧,你給折減一些,我以后有寶貝都還來你這當!”
“嘿嘿!您這說的倒是新鮮,沒聽過來典當行贖當還討價還價的!你當我這是菜市呢!”
“看在我和你們掌柜的交情的份上,你給折減一些,等我贏了錢,醉仙樓雅座安排諸位!”
“別別別!掌柜的交代過,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都如你這般過來攀附交情,我們典當生意都不要做了!”
“你就行行好,給折減一些,今日大恩,來日待我飛黃騰達,必然永世不忘!”說著牛二拱起手作揖。
“行吧,看在你典當物件時間不長,也看在牛爺今天這么做小伏低的份上,我倒是要聽聽,你打算讓我們折多少?”
“老爺您看這個數行不行?”牛二伸出一根手指。
“四成?”朝奉皺著眉頭問道。
“一…一成…”牛二說這話時候聲音比剛才更沒有底氣。
朝奉看完他的手勢“牛爺,您今天要是能給到四成半以上,咱們都有的談!以下的話,那就別談了!除非您手里還有更值錢寶貝換典,那我也最多給您三成折價!,一成的利,您就是我們掌柜的親兒子,這當物您也是贖不走的!”
“四成半是多少銀錢?”李觀瀾見狀插言道。
“這位爺您是?”朝奉看了看牛二旁邊的李觀瀾問道。
“他是京州富紳趙老爺,有他作保,不會差你銀錢!”牛二聲音又大了起來,仿佛他就是趙老爺一般。
“既然老爺是不差銀錢,那就五成,一分不少!”朝奉回嗆道。
“蠢貨!”李觀瀾朝著牛二怒罵道。
牛二聽聞后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又蔫回去了!
“敢問掌柜的,我實是有心要贖當,您高風雅量,又實在是囊中羞澀,您看看能否酌情給折減一些?”
“蒙老爺抬舉,我不是掌柜的,剛才也和牛二說了,最低四成半,我見您談吐不俗,衣冠華貴,不似那粗鄙之人”說完用眼睛撇了一眼在一旁的牛二,
“這樣吧,您也是新客,我今天也斗膽做一回主,最低四成,否則沒得商量!”朝奉真誠而又堅定的說道。
“四成是多少銀錢?”李觀瀾問。
“牛二剛才典當了一共108個玉瓶,一個玉瓶三兩紋銀,共計典當三百二十四兩紋銀,現要贖回的話…”朝奉讓賬房先生撥弄著算盤,給出的回復是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加一百二十九兩紋銀余半貫銅板,總計要四百五十三兩多才能贖回。
李觀瀾聽完撥弄著包袱里的三百多兩紋銀,憤憤的盯著牛二。
“走!”李觀瀾轉身要出去,隨口叫上了牛二。
“客官不贖啦,客官您慢走!”后面傳來朝奉的聲音。
李觀瀾不動聲色的走在前面,牛二悻悻的跟在他后面。不敢出聲。
二人走出典當行走了很久,李觀瀾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賭坊門口附近,背后的牛二像是突然被打了雞血一般來了精神,“老爺,您要不要也進去試試手氣?”
李觀瀾正在煩躁的時候,聽見牛二慫恿他去堵伯,他回過頭一腳狠踹在了牛二的身上,牛二被冷不防蹬了一腳,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老爺我也是好意啊,你著急贖當,他那利息這么高,我也還不上啊”
“你出的什么好主意!狗東西!我包袱里那么多的金銀細軟,都被你輸個精光,現如今你又來蠱惑我和你一樣!我真想抽死你!”李觀瀾說著又把捆仙繩拿了出來。
牛二一見捆仙繩,頓時感到一陣腿軟。“好漢饒命!我也只有這種主意了,好漢竟有這般手段,不如我們合伙去搶他娘的!”
牛二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早已做好了進**以后趁亂逃跑的打算,順帶偷些賭本錢。
“你這廝好手段,還搶他娘的!你去搶,我在外面幫你盯著差撥衙役,你去搶來我們回去五五分成如何?”李觀瀾譏諷的回嗆道。
“老爺說笑了,我哪有老爺這般手段,老爺定然是通天曉地,無所不能的大才,不似我這般如豬狗討活的人。”牛二尷尬的自嘲道。
“不怕笨人用功,就怕蠢人靈機一動,你呀,你的心思哪怕有半點用在正途,也不至于淪落至今天這步田地!”李觀瀾正色道。
“老爺說的是!不!好漢有理!好漢有理!”說著牛二的肚子餓的咕咕直叫!
“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你好!”李觀瀾無奈道。
“老爺您看已經日落西山,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尋些吃食吧”
“也好!”李觀瀾漠然的回復道。
“我見老爺不似本地人,想必沒有品嘗過京州的特色美食,也沒有品嘗過本地的佳釀,不如今天小的來做東,請老爺品鑒一番如何?”
“你來做東?”李觀瀾聽到這里好奇的問道。
“嘿嘿,老爺無需顧忌,我自有手段安排。”
聽到這里李觀瀾來了興致“好啊,今天我倒要見識一下你的手段”
“你且從前面帶路,我跟隨你便是了”
“老爺賞臉,小的必然安排妥當!您就瞧好吧!”牛二一臉自信的回復。
牛二之所以殷勤拉攏李觀瀾,其一是他自知插翅難逃,事情沒解決,李觀瀾是不會輕易放他走。
其二是他見李觀瀾錦衣華服,儀表堂堂,想必是富家子弟,他能夠拉攏攀附一番,日后也可混個雞犬升天。
不多時李觀瀾便跟隨牛二來到了醉仙樓找了一處坐下,李觀瀾坐下后,小二緊跟著過來將菜單交給李觀瀾。
“今天他做東,由他來點!”李觀瀾隨手指向牛二。
小二遲疑片刻后按照李觀瀾的意思將菜單傳給了牛二。
“怎么著,老爺我不能做東嗎”
“客官說笑了,小的只是…”
“切勿多言,好酒好菜只管上來,切勿延遲,今天老爺我要和趙員外一醉方休!且將店里的招牌菜都端上來,老爺我要好好品鑒品鑒,老爺喝高興了,賞錢少不了你的!”牛二一臉囂張的說道。
“好嘞!客官稍等,小的這就通告后廚抓緊備菜”
“去吧,快些,切莫耽誤本老爺吃酒!”
李觀瀾靜靜的看著牛二裝模作樣的樣子,不禁想要發笑。
“世間竟有如此昏聵之徒”李觀瀾暗自嗔道。
牛二沒聽見李觀瀾說什么,他的眼神全在來往的食客身上游走。
“老爺稍坐,我去去便來”牛二說完便起身便奔著一個戴著裘皮帽的即將出門食客迎面撞去。
食客險些被牛二撞了一個趔趄。牛二見狀伸手去扶,這一來一回之間,食客的銀錢已經被牛二順到自己的衣袖中,而食客的錢袋子里面的碎銀已被換成碎石頭。
“狗東西!走路不看路!”食客一個大嘴巴結結實實的抽在牛二的臉上。
“老爺勿怪,小的有眼無珠,沖撞了老爺”牛二賠笑道。
“今天老爺心情不錯,不與你計較,滾!”
“是是是,老爺您大人寬宏大量!慢走!”牛二捂臉賠笑著送食客出門。
這一切都被李觀瀾盡收眼底,他也通曉了牛二的“手段”。
“今天老爺盡管開懷暢飲,吃飽喝足以后,我再給老爺安排些怡春院的頭牌侍候老爺,保證老爺快活似神仙!”回座以后牛二繼續吹捧道。
酒菜備齊以后,牛二開始舉杯敬酒“今天能和老爺沖撞在一起,也是緣分,小弟這杯先干為敬!”
李觀瀾并未提杯,只是自顧自的吃菜,甚至都未看牛二一眼。
牛二又提起酒壺“老爺還在生我的氣,今天是牛二有眼不識泰山,老爺的手段讓牛二五體投地,牛二以后定當追隨老爺當牛做馬,只要老爺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完第二杯又干了。
李觀瀾“休要吹捧我!”
“我牛二在江湖行走多年,從未見有老爺這般氣宇軒昂,出手闊綽,且有非凡手段之人。如能追隨老爺,即便能讓牛二當牛做馬,牛二也是絕無二話,甘之如飴!”
“你酸唧唧的,似個讀書人”
“不瞞老爺,牛二本名牛清山,家中排行老二,也曾有心入仕途,奈何數次舉仕皆名落孫山,心灰意冷才入此歧途,祖上殷實,也曾余我有良田數傾,宅院數間,皆因我誤入賭坊,從此便一敗涂地”說到這里牛二已經是聲淚俱下。
這讓李觀瀾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不禁有些動容。
“好吧,浪子回頭金不換,你我且共飲此杯。”李觀瀾說罷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今日幸遇貴人,小人決心洗心革面,剛才的順手牽羊也實屬無奈之舉,貴人切勿見怪!”說話間又將李觀瀾的酒杯斟滿了酒。
“既然是洗心革面,你今后作何打算?”李觀瀾好奇的問道。
“小人自當發奮圖強,爭取再入仕途,保證不再染賭,如若有違此言,天理不容!”
“好,就為你這句發奮圖強,再飲一杯!”李觀瀾本就不勝酒力,此刻竟有些許恍惚了。
“貴人不勝酒力,且慢飲,小的先干為敬!”牛二說完將杯中酒干了。
“好!難得你能有悔改之意,你可知…你典當的那些玉葫蘆中為何…物?”
“小的不知,貴人且細細講來…”說著牛二又將李觀瀾杯中續滿了酒。
“那可是…那可是我耗費了數百年的心血…”
“哦?小的當真該死,竟然將此等珍稀之物當作尋常玉器變賣了”牛二一臉失落的說道,并且觀察著李觀瀾的狀態。
“你確實該死…你………你當真…該…”李觀瀾說話間頓覺渾身癱軟,四肢無力,頭一栽,便昏沉沉的倒在了餐桌上。
“小二,結賬!老爺喝醉了,扶老爺到雅間歇息!”牛二邊說邊扶著李觀瀾順手拿起了李觀瀾的包袱,將里面的銀兩都輕點了一下,結了酒錢便匆匆奔向賭坊去了…
李觀瀾在酒館二樓雅間中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時分,醒來以后他頭痛欲裂,原是牛二在他杯子上動了手腳,他被麻暈后,牛二順走了他的包袱。
李觀瀾搖搖晃晃起身喊來小二“小二,你可知昨天我倒下以后,都發生了什么?”
“客官吃醉酒以后,和您同行的客官付了酒菜錢,還特意關照讓我扶您到雅間歇息,房錢也已付了,特意吩咐不得有人討擾,還給留了二兩銀子讓我轉交給您!”
“這個混蛋!欺我太甚!”李觀瀾憤怒的將手狠狠地錘在桌子上。
“小二!備馬!”
“客官,您的馬也被昨天同行的客官牽走了!”
“唉!世間竟有如我一般愚蠢之人”李觀瀾只能深深地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李觀瀾起身走出酒館,似被抽了魂一般游走在大街上。
他能想到追尋牛二的唯一方法就是去賭坊尋他,而京都內的賭坊大大小小有三十余家,他便是跑斷了腿也難尋到牛二的蹤跡。
然而他還是一家一家的進去尋覓,在嘈雜的賭坊里,他見識了賭徒們的癲狂與悲憤,也見識了人性的復雜與扭曲,在奔走了半月之后,又累又餓的他早已在驛館和酒館用盡了二兩銀子,他累的癱坐在街邊,茫然的看著路邊形形色色的過客,最后用僅剩的兩個銅板,在路邊的攤位換了一碗茶湯喝。
曲領大袖闌衫穿在灰頭土臉的他身上此刻顯得格外突兀,云頭履的底子已然被磨爛。肚子被餓得咕咕作響!
他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典當行“掌柜的,我要典當…”
“呀!這不是趙員外嗎,這才不消半月,你怎么變成這番模樣了?”朝奉十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問道。
“唉,一言難盡…”
“如果我沒記錯,半月前您可是有足足三百七十兩銀子,…好吧,老爺您要當些什么物件呢?”
“這件長衫,我買的時候花了足足五兩銀子,還有這雙云頭履,買的時候也花了近一貫錢”
“您脫下來容我仔細瞧瞧”朝奉說道。
“不錯,這件長衫確實是上品,繡工不錯,不過按您說的作價我們收不了,您這雙云頭履我們至多能給二十個銅板!”
“一千個銅板買的,你二十銅板收?我不當了!”
“大門朝南,您請自便。”
“長衫呢,作價幾何?”
“長衫至多可抵半貫錢!”
“你當真是會做生意,欺我太甚!”
說話間,李觀瀾將長衫扯回,又將云頭履蹬上,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典當行。
他走了很久才又找到另一家典當行,進去之后詢價,發現上一家典當行給的已經是高價!他后悔沒在第一家當掉這身行頭。
他糾結許久之后又重新回到了第一家典當行,進門之后朝奉率先問道“老爺可是要典當些寶貝應急?”
“我要當掉這身行頭!”
“可以,讓我再仔細看看”
“你不是已經看過一遍了嗎”
“長衫作價三百五十銅板,云頭履作價二十銅板”朝奉像是沒聽見他說什么一樣又仔細端詳了一遍,給出了報價。
“長衫如何比上次估價少了一百五十銅板?”李觀瀾怒聲問道。
“上次您不是也沒在我們這典當?如您覺得我估價不實,盡可以再去詢價,大門朝南,來去自便!”朝奉道。
“行!當吧當吧,按你說的價!”
李觀瀾知道,他去詢價的另外兩家比這家典當行給的作價還要低二十銅板。他的憤怒不是源于朝奉二次壓價,而是后悔自己貪心沒在第一次當掉,再次回來少拿了一百五十個銅板。
當完以后,李觀瀾光著腳,穿著一件內襯便走出了典當行。
他掂了掂手里的銅板,半個月不到的時間,三百七十兩紋銀變成了三百七十個銅板,整整縮水了一千倍。這是他自出逃以來第二次感覺生活是如此的艱難。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走著,在路邊的攤位上花十個銅板買了一雙草鞋,又將那件爛披風披回了身上,除了他自己知道披風是件神器之外,在路人看來他已經與乞丐無異了。
他在鬧市區將眼睛蒙住,又花了五個銅板買了一塊白布,上面寫著“尋仙問卜,趨吉避兇”八個大字,然后開始給過往行人算命,算一次兩個銅板。
因為他對此道最為精通,僅僅十天有余,他竟然賺了近二兩銀子。
他知道泄露天機過多會折損陽壽,不過當下也是無奈之舉。
轉眼間他已經在這里算了近半月有余,直到有路人讓他幫忙找人的時候,他才翻然省悟!自己也可以通過梅花易數和六爻斷事找到牛二。
想到這里他突然摘掉自己的蒙眼布,找他算命的人都懵了,在此之前所有找他算命的人都以為他是瞎子。
“人在東南方二十余里處,靠水的方位,此卦找到人以后再來付錢不遲。今日占卜到此結束,后面的不要排隊了,散了吧!”
后面排的二十余人一片嘩然,“這小神仙以后不會不來了吧。”
“今日有事,改日再來,今天排隊的拿好竹簽,改日再來占卜半價!散了散了!”
李觀瀾興沖沖的離開了人群,按照自己鎖定的方位找尋,當他來到附近之后,果然有一家賭坊在他算定的方位上,再次進入賭坊之后,他將帽沿壓低,在喧鬧的人聲中終于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我這次押大!大!大!大!開大!開大!唉!今天運氣太差了!”
牛二全身關注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在賭桌上,完全沒有注意到李觀瀾已經站在他身后。
李觀瀾看著牛二腰間竟然纏著自己的捆仙索作為腰帶,為了不打草驚蛇,李觀瀾并未叫他,只是默默的看著他揮霍著自己的銀兩。
三百七十兩銀子已經被他輸的只剩二十兩不到。對比之前他偷盜李觀瀾的價值連城的金銀細軟來說,這次他已經輸的很收斂了。
而這家賭坊,也是牛二輸的最多的賭坊,他在賭坊掌柜的眼里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
李觀瀾只是輕輕念動咒語,捆仙索便已經回到了他的手上,牛二此時賭的正盡興,在贏完這一局之后才發覺腰間少了些東西。
正要四處找尋時,起初他回頭瞟一眼衣服并未在意,二次回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腰帶”攥在別人手里,剛要罵時,抬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他灌醉麻翻了的李觀瀾。
他立馬收拾銀兩準備開溜,余光掃見李觀瀾正在不緊不慢的掄著他的腰帶。
他只得悻悻的坐了回去,又將銀兩捧起來,準備交給李觀瀾。
“賭啊,接著賭,你不是賭的挺開心的嘛!怎么不賭了?”李觀瀾云淡風輕的問道。
“好漢,我再也不敢了,這是你的銀子,所有的都在這兒了,我實在是還不起你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我家中還有妻兒…”
啪的一聲脆響!沒等牛二說完李觀瀾一個大嘴巴已經招呼到了牛二的臉上。
“還來!我還真當你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你倒好,狼心狗肺的東西!”
“何人在敢在我的賭坊鬧事!來人!給我叉出去!”賭坊局主大聲呵斥道。
“我看誰敢!”牛二率先反駁道。
“這是我與恩人的私事,不關其他人的事兒,通通閃開!”牛二再次重申道。
“牛老爺,您和他的私事我們不干涉,但是可以去外面解決,他這樣鬧也影響我們賭坊客人的賭興不是?”
“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賭錢的,你們總不至于放著生意不做吧”李觀瀾冷冷的對賭坊局頭說道。
“當然沒問題,來的都是客,只要玩兒的開心,我們這里隨時都歡迎,但要是再鬧事,我們也就不客氣了!”
牛二聽完都愣住了,半個月前他勸李觀瀾來賭,還被李觀瀾痛斥了一頓,今天李觀瀾竟然主動要賭。這也讓他十分意外。
“老爺,您坐這兒”,牛二很識趣的讓出了自己的賭位,銀子就放在賭桌上分文未動。
“三百七十兩!就剩這么點兒了?你還真是個廢物!”李觀瀾看著桌上二十兩不到的銀子再次回頭怒斥道。
牛二聽聞在他身后默默提著褲子未敢吭聲,還尷尬的用手抹了一下鼻子。
李觀瀾坐上賭桌以后屏氣凝神,在牛二賭的正盡興之時他已按照曾經所學的太乙金華經上面的內容,開了天目,此法可做到隔物洞悉內里,所以對他而言,骰子開出的大小只需一探便知。
為了不引人懷疑,李觀瀾有幾次故意押錯骰子的點數,讓局主也放松了警惕。即便如此,不過半個時辰,李觀瀾的面前已經堆了近一百五十兩白銀,看的牛二在后面連連稱贊。
后面因為他太過興奮的舉動,導致李觀瀾周邊輸錢的賭徒都向他投來了厭惡的目光!
再到后面,李觀瀾成了整個賭坊的風向標,他的錢押到哪里,哪里就會跟投很多的銀兩,導致賭坊在短短兩個時辰虧掉了很多銀兩!
一個時辰之后,李觀瀾已經贏了一千八百兩紋銀,而跟他投注的賭客們也是大賺了幾十兩到幾百兩不等。
兩個時辰以后賭坊開始限制下注的數量,而李觀瀾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押空整個賭坊的銀子。
賭坊的局頭眼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開始在骰子上動手腳,每次買定離手之后,便觸動機關,變幻骰子大小,導致賭坊總能盡可能多的盈利。
這些當然是逃不過李觀瀾的眼睛,他便收起銀子準備離開,這時他已經贏了七千八百六十多兩銀子。身前堆疊的銀票已經有厚厚的一摞。
身后的牛二早已經陷入了一種癲狂和癡傻的狀態,極度的興奮已經讓他吼的的嗓子沙啞了。
此刻的李觀瀾在他眼里不再是那個被他欺騙、灌醉迷倒的單純少年,而是一位閃閃發光的神仙。他從未真誠的認為誰能比他更聰明!
即便在李觀瀾第一次用捆仙索制服他時,他覺得那也不過是一些江湖伎倆,和當街那些耍猴賣藝的沒有區別,并且他還曾以自己高超的演技騙到李觀瀾而洋洋自得了許久。
直到此刻李觀瀾用區區不到二十兩紋銀,贏回七千八百兩的時候,他已經對李觀瀾佩服到五體投地,不僅是因為李觀瀾可以以小博大,而是在贏了這么多銀兩之后李觀瀾平靜如水,內心未現半點波瀾,這和當初在酒桌上被他感動到濕潤眼眶的單純少年判若兩人。
就在李觀瀾用包袱收拾銀票的時候,賭坊的局頭命令手下進行清場,唯獨留住李觀瀾和另外一個贏的多的賭客,牛二也跟著留下了。
局頭對著他們說,“今天二位賭的很盡興,在下也想試試手氣,我來擲骰子,你們押注賭大小,每次下注不少于六百兩,押中了賠雙倍,押錯了正常輸,二位可有興趣?”
另外一位賭客只贏了一千二百兩,意味著他賭錯兩次,就要出局了。
“你投擲的話,不免有作弊嫌疑,我不賭!”李觀瀾肯定的說道。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在這個場子里面敢跟我講這種話的,你是第一個!”
“說吧,你想怎么耍,我自當奉陪,只是有一條,愿賭服輸!出去可不要講我這里店大欺客!”局頭非常自信的說道。
“好!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賭法很簡單,就賭你這房頂上有幾個洞!”
說完這話旁邊的賭客十分驚愕的看著他,“你傻啦,這怎么賭?”
李觀瀾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很簡單,你只需要跟我押在我這邊,包你贏!”
局頭也是一臉疑惑他抬頭看看房頂,“一個洞也沒有!這怎么賭?”
李觀瀾說“這局你先猜!我全押了!”臉上還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
“你可說準了!你想死我可不攔著!頂上沒有洞!,該輪到你們了!不可以跟我猜一樣的!”局頭略帶激動的強調著。
“那是必然,我猜…這頂上有八個洞!”李觀瀾有些猶疑的說道。
“你說準了,買定離手!不可反復!”
“定準了,就八個,一個不會多,也一個不會少!”李觀瀾回答道,語氣比之前堅定了許多。
“你指定是有點兒啥毛病!另一個該你了嘿,別愣著了,快猜吧,別耽誤功夫!”
“我…我猜也沒有!,我押六百兩”另一個答復道。
“你倆都有毛病,一個是腦子有毛病!另一個是耳朵有毛病!我說了不能跟我猜一樣的,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
“那這?這個…”
“什么這個內個的!你爽快些!他都已經認輸了,你還看不出來嗎?”局頭對另一個賭客呵斥道。
牛二在一旁一直靜靜的看著默不作聲,這次他倒是出奇的安靜,一方面他被賭坊的氣勢震懾住了,另一方面,他相信李觀瀾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那我也猜八個洞!我相信這位老兄不會害我!”
“你現在不光耳朵有病,腦子也和他一樣有病!,買定離手!”
“我猜沒有,你們兩個猜是八個!”
“那就收銀子吧,別磨蹭了!”局頭示意手下去收他們兩個的銀子。
“慢著!”李觀瀾手中捏著訣,把咒法默念一遍,捆仙索瞬間在房頂上下回穿梭,硬生生在房頂來回戳出七個大洞,然后就飛上去不見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局頭神情緊張的質問李觀瀾,聲音中還略帶些顫音。
片刻之后又穩住了神情“哈哈,雖然我沒猜對,可你也不對!你猜的是八個,現在房頂只有七個…”
話音未落只聽騰的一聲,那根繩子像一根長矛一般硬挺挺的插在局頭的面前,穿透了桌子深深地戳進了地面。
這一刻室內的空氣凝固了,安靜到局頭只聽見自己心跳聲!
“您老不妨睜大了眼睛再瞧瞧,頂上究竟是幾個洞?”李觀瀾半閉著眼睛用小拇指掏著耳朵輕聲問道。
這時局頭已經沒有勇氣抬頭看向屋頂了,他緩緩的起身,用手拔了拔那根戳在地上的繩子,那手感比青銅還硬上幾分,任他如何用力,那根繩子好似種在地里一般,未動分毫!
“我輸了,你們走吧!”他的語氣里面透著些不甘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賠雙倍!”三個字被李觀瀾講出來,像是刺耳的鋼釘直射入他的耳朵。
“賠,我賠”說完局頭便一頭栽倒過去。
就這樣,李觀瀾又將銀票換回了全部的金錠,還剩余近萬兩的銀票。
和他同樣歡喜的是另外一個賭客,在本以為要走不出去的情況下,又多贏了一千八百兩。
最為瘋狂的是牛二,雖然不是他贏的錢,但是他最后陪同李觀瀾走出賭坊時,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完全是嘶啞的狀態了。
李觀瀾并沒有多么高興,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錢是他用十余年的陽壽換來的。在賭坊內每一次施法都在大量耗費他的精元。
而之所以這樣做,是要換回他耗費心血煉制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