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下來,陳明捂著屁股,陳榮捂著胳膊,倆人在灶房倒騰個把小時了,還沒做出飯來。
時不時的還故意弄出大聲響,但楊老太只當沒聽見,在屋里嗑瓜子,看報紙。
院外遠遠近近的說話聲,是陳家二兒子陳陽回來了。
這也是楊老太生的第一個孩子。
今天是陳陽丈母娘過壽,他帶著媳婦孩子,一家人從早上就去了,到現在待到天黑才回來。
報紙后的楊老太撇撇嘴,這也是個自私自利的玩意兒。
孩子小的時候,她照顧陳響,不想因為有了親兒子,就對所謂的繼子兩副面孔,讓外人說嘴。所以后來外人都說,她對繼子比對親生的都好。
可她疼一晚上生下來的孩子,又是她第一個孩子,又怎么不疼呢。
老二總說自己對他沒有對陳響好,可是拍著胸脯想想,吃的喝得哪回不是均分。
最艱難的年景,大饑荒沒東西吃,她割出自己一碗血,都是給他和老大一人半碗喝,自己當時都快餓死了,也不舍得虧待他半分。
后來陳陽四十多住院做手術,也是她這個當媽的一把歲數,忙里忙外伺候。看見他從手術室推出來,臉上一點血色沒有,心疼的她眼淚直掉。
可到最后,自己有病不能動的時候,他這個當兒子又是怎么對自己的?
只在自己臥床第一天來看了一次,還說,“媽偏心的又不是我,憑什么讓我伺候,我才不管。”
然后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再沒有來過,至于二兒媳婦,更是連面都沒露。
直到現在想起來,楊老太還難受的有些呼吸不過來。
她趕忙喝了一大口水,大口呼吸平復心情。
是啊,自己上輩子真眼瞎,但這輩子,不會了。
陳陽懷里抱著兒子,跟媳婦兒說笑著進門,看到灶房有火光,剛開口說做飯快點,卻在路過時呆了一下。
“怎么你倆在這?媽不在家?”
全家人都已經默認,做飯是楊老太的活,除非她不在,否則不可能是別人。
陳榮和陳明兩人燒個火都燒的烏煙瘴氣,見狀連忙喊,“咳咳,二嫂,快來,這做飯到底怎么做啊。”
王蓮放下懷里的女兒,想到婆婆不在,得自己解決吃飯問題,找這倆做飯還不知道吃到啥時候。這才不情不愿去了。
“起開,讓你倆做飯,房子都要點著了。”
陳陽領著兒女進到堂屋,一眼看到端坐的楊老太,愣了一瞬立即不滿,“媽你在家啊,那怎么不去做飯?”
“你快去做飯,晌午我在老丈人那,都不好意思敞開肚子吃,餓死我了。你做快點。”
然后手又推了下女兒,“小會,把你媽叫進來喝口水,她剛才還說渴了。”
楊老太也端起茶缸悠悠喝口水,“沒看我也渴了,正喝水?外邊不是有陳明和陳榮。”
“他倆小孩子哪會做飯。”
陳陽話音剛落,王蓮也進來了,一看到楊老太,臉皮繃緊,“媽,你在家不去做飯,看那灶房都是煙,嗆死人了。”
楊老太哂笑一聲,“剛從娘家回來,空著肚子回來得?王家窮的連女婿外孫一頓飯都管不起了?”
這陰陽怪氣的語調,是從她婆婆嘴里出來的?
王蓮還沒反應過來,反倒陳陽跳出來,“媽你這是什么意思?”
“天都黑了,一大家子等著吃飯,你飯也不做,在這喝水,一喝喝半天。讓你做個飯,說三道四的。”
敢跟老娘這么說話?
楊老太眼一瞪,起身,抬手一巴掌掄出去。
這巴掌聲清脆,讓屋外偷看的倆人,頓時心里平衡了許多。
就是,憑什么只打他倆,要打都得打。
“媽你干嘛打人?”王蓮率先叫起來。
陳陽橫眉倒豎,聳起眉頭一臉怒氣,加上他的大個頭,在燈泡下形成一座小山的陰影壓過來,“你打我?”
他粗著嗓子嗬嗬,沙包大的拳頭緊握,好像下一秒就要砸過來。
楊老太兩手叉腰,一挺胸,絲毫不懼,“老娘生你養你,你每一寸皮里都留著老娘的血,我還打不得你?”
“怎么,你想打我?”
“來來來,朝這打來,正好讓大家都來看看,這個要打親娘的,不是人的東西長什么樣?”
“打啊,你打啊!”
陳陽牙關緊咬,憋了滿腔的氣,但對自己親媽又不能怎么樣。
他長這么大,除了光屁股小時候,被父母教訓過,從十來歲開始,自己身形高大起來,別說是父母,就是伙伴們玩鬧,也沒人敢對他動手。
如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爹的二十多歲的人。竟然還當著孩子和弟弟妹妹的面,被抽巴掌,這怎么讓他下得來臺。
王蓮抓住自家男人胳膊,本來脾氣就不好,萬一暴躁勁上來,拳頭揮到老娘身上,他們就真沒法出門做人了。
“媽,我跟陳陽累一天回來,你再有氣也不能對我們撒吧。陳陽是最孝順你的,你孫子孫女冬冬和小會也聽話的不得了,你至于上來就往陳陽臉上抽,有你這么當媽的?”
“哼,有沒有我這么當媽的我不知道,但天下可沒有像他這樣當兒子的。”
楊老太往椅子上一坐,絕不累到自個,“一進家就把我使喚跟老媽子似得,除了我都不能做飯?我就該像那地主家的婆子一樣,天天做飯洗衣看孩子伺候你們?”
“我這還沒說兩句,陳陽你直接對我吼。你吼什么吼?你肚子空,是你媳婦兒在娘家沒臉,老丈人飯都不讓你吃,看不起你,你還當好女婿呢,呵!”
“吃里扒外的東西,在我這吃飯,去老丈人家干活,敢情我是給別人養兒子的?你去問問,哪家有你這樣當兒子的?”
楊老太又想起病床前種種,越說越氣,
“還想打我?反了天你!”
“老娘生的,老娘養的,老娘就是打你怎么了?”
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啪又是一巴掌。
送陳陽臉上個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