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域,北斗宗。
夜空之中偶有幾道繁星閃爍,朦朦朧朧的月光似銀河一般傾瀉而下,落在七座好像巨人一般巍峨聳立的拔天巨峰上。
七峰乃是由天上北斗七星命名,無盡星光與清冷月華悄悄灑落,使得七峰更添一種神秘美感。
開陽峰山腳下有一間略顯破舊的平房,房邊長滿了雜草,看的出平房的主人已經很久沒有打掃清理過了。
房間內鋪滿灰塵的木板上,有一名臉色略顯蒼白的少年盤腿而坐,他滿臉青澀,身軀正微微顫抖著,一點點星光被他接引入體。
“吾觀七星,身融寰宇,魂聚天穹!”
隨著少年一聲怒喝,他雙手猛地合十,瘋狂運轉著北斗宗每名弟子都在修行的《北斗星辰訣》。
越來越多的天地靈氣順著星光月華一起涌入他的體內,洗禮他的肉身。
少年身上光芒彌漫,有著《北斗星辰訣》的助力,他體內的力量正在不斷積聚,隱隱有了蛻變的跡象。
可就在此時,這張蒼白而痛苦的小臉上卻出現了一抹詭異的潮紅,盡管少年極力克服忍耐自體內傳來的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卻也忍不住發出了一道痛苦的呻吟。
“啊啊?。 ?/p>
足以令常人昏厥的痛苦令少年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明,他緊咬牙關,鮮血順著嘴角從他的脖頸上滑落,他已經失敗了太多次,這次必須要成功!
轟!
體內終于是傳來了一陣悶響,就在少年以為自己終于苦盡甘來的時候,身上跌落的氣息卻一下子把他打進了無底深淵!
“不......”
“為什么?。繛槭裁催€是這樣?”
“整整三年!為什么我的境界還是停留在淬體五重天!還是突破不了!?”
身體上傳來的疼痛遠遠不及少年心里的悲哀與沉痛,他眼角模糊,淚眼婆娑,順著昏暗的燈光,他的目光移到了不遠處的木桌上,那里擺放著一個精致的白玉小罐。
“泉老,您說......您說我該怎么辦?”
“我還能報仇嗎?我還能為我們秦家......報仇嗎???”
少年面露悲傷與痛苦之色,他怔怔看著桌上的白玉小罐沉吟,聲音小到微不可聞。
他的十指死死攥緊,可這僅他一人的房間里又有誰會回應呢?
少年名叫秦淵,來自距離北斗宗有著遙遠距離的一個修真世家——秦家。
秦家的勢力并不比北斗宗弱,甚至可以說隱隱還要強上幾分,而秦淵就是這秦家的少主!
可就是這樣一個即使在浩瀚無垠的東域,都可以叫得上名字的世家大族,卻在五年前的一天夜晚,被人給生生屠滅了!
就連尚未滿月的嬰兒都被剝了皮倒掛在樹上,昔日稱得上是凈土的秦家一夜間化為了人間煉獄!
后來還是有好心人實在是看不下去無數秦家人曝尸荒野,用草席為秦家人草草收尸,讓他們免得死后還被風吹日曬,甚至被野獸叼走。
這件事當時在東域引起了劇烈轟動,無數人都在猜測究竟是誰出手如此狠辣,又是因何原因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但這件事卻一直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眾說紛紜,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有秦淵自己知道,是因為他的父親,也就是秦家家主,偶然間從一處秘境中得來了一件足以令整個家族實力提升一個甚至數個臺階的至寶!
而這個族內最高等級的秘密,也不知是何原因,居然被東域頂級勢力修羅山給知曉了!
所以在那個像往常一樣靜謐的夜里,修羅山憑空降臨秦家凈土,施展雷霆手段,血洗秦家,誓要奪取那件令他們瘋狂的至寶。
好在秦家祖上也是出現過了不得的大能,曾在族內布下過大型法陣,修羅山硬是沒有第一時間攻破秦家的防御。
這也才給了秦家一絲喘息的時間,才讓秦淵與泉老帶著這件至寶逃出生天。
秦淵抬起滿是繭子的左手,左手食指上有一個在月光下隱隱泛著寒芒的戒指,正是可以用來儲存物品的乾坤戒。
乾坤戒光芒一閃,一截焦黑短小的樹枝出現在秦淵的手中,好像是隨手從樹林里撿來似的,乍一看與尋常樹枝一般無二。
可秦淵的呼吸卻變得急促起來,像是一頭瘋牛一般難以控制,他的雙眼中出現一道道血絲,看著這截樹枝,心中卻復雜無比。
這截樹枝,就是足以令修羅山都瘋狂的至寶!
同時,也是令秦家上下數萬人為之喋血的根源!
秦淵直至今日,仍舊是記得當初父親把他和泉老送進家族最深處那隱秘的傳送陣時,曾飽含熱淚的跟他說過:
“淵兒,我秦家曾有過一段極其輝煌的歷史,可卻遭逢變故,實力大不如前!”
“無數代秦家家主都曾為了重振當年先祖榮光出生入死,可天意難測,秦家到了我這一代已經極度式微,本以為能夠借此至寶,力挽狂瀾,沒想到......”
當父親顫巍巍將這枚乾坤戒戴在了年僅十歲的他手上的時候,一向家族利益至上,事事家族優先的父親卻在傳送陣啟動之前對他說:
“淵兒,作為秦家之主,我希望你帶著這件至寶,恢復秦氏往昔榮耀!”
“可是作為一個父親......我只希望你忘掉這一切,堅強的活下去,只要......活著便好!”
“我秦氏也許命數已定,再也無法……重現先祖當年哪怕一分的蓋世神威了?!?/p>
“切記,今日之后,不可有為我等報仇之念!”
在傳送陣啟動的那一刻,父親以及秦家眾人背對著他的身影一個個湮滅在毀天滅地的沖擊下,這一幕在秦淵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了,這是他的心結,更是他的夢魘。
在此后兩年里,秦淵在泉老的保護下拼命遠離秦氏族地,開啟了瘋狂的逃亡生涯,生怕修羅山找到他們,即使修羅山可能都不知道他這位從未離開過秦家的小小少主。
但泉老畢竟只是秦淵父親身邊一位負責日常起居的老仆罷了,本身境界并不高。
兩人在逃亡的路途中經歷過數次生死絕境,這位一生都為秦家兢兢業業無私奉獻的老人也終于倒下了。
泉老是父親最信得過的人,因此他才和秦淵一起踏上了傳送陣。
而他也不負所望,讓秦淵活著到了北斗宗地界,在開陽峰那位長老偶然碰到渾身是傷的秦淵之前,便撒手人寰了。
當泉老枯朽的手從秦淵臉頰上滑落的時候,當時年僅十二歲的少年再也忍不住了,他趴在泉老的尸首上嚎啕大哭,心中對修羅山的恨意拔高到了極致!
盡管父親與泉老都曾對他說過,放棄復仇,因為修羅山是一個遠超想象的強大勢力,其中的強者隨意揮揮手,就能讓你灰飛煙滅無數次。
但……秦淵心中的恨意從未削減哪怕一分一毫,直至今日。
所以在開陽峰長老將秦淵帶回北斗宗后,秦淵便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掏出那截焦黑樹枝,發了瘋似的拼命感悟其中奧妙,期望從中能夠獲得復仇的力量。
但來到北斗宗的整整一個月,這截樹枝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不僅秦淵的境界未能有一絲一毫的提升,他也沒能從中得到任何東西。
就在秦淵心灰意冷的時候,這截樹枝卻突然活過來了似的,有一只渾身金光繚繞的三足神鳥從樹枝里飛了出來,秦淵當時就明白,他的機緣,為秦家復仇的機會,來了。
結果就是,這截樹枝中蘊含的能量無窮無盡,直接將修行還在起步階段,僅僅只有淬體境的秦淵給轟成了重傷。
秦淵渾身筋脈斷了不知多少,若不是當初帶他回北斗宗那位長老用無數靈藥為他修復傷勢,他可能此生都再也無緣修行了。
自那之后,秦淵因為身上留下了許多難以根治的暗疾,修為便一直止步不前。
十二歲時的淬體五重天稱得上是天賦極佳,可十五歲的淬體五重天便是泯然眾人矣了。
秦淵曾無數次產生過扔掉、銷毀這截樹枝的念頭,若是沒有這截樹枝,他們秦家會被修羅山滅掉嗎?
若是沒有這截樹枝,是不是父親,母親,叔叔伯伯們,都會活的好好的?
可世上沒有如果,他知道沒有這截樹枝,他不可能有向修羅山復仇的機會。
秦淵吐出一口濁氣,努力平復著自己翻滾的內心,急促的呼吸微微放緩。
在受傷后的三年里,他不分晝夜的努力修煉,從未懈怠過一絲一毫,只為讓自己有足夠參悟焦黑樹枝的實力,可......
滿是傷痕的雙手,嘴角尚為干涸的血印,猶如烈火灼燒般的肺腑,就連開陽峰長老都無能為力的暗疾,他無論如何也難以突破!
心中的悲哀無限放大,秦淵此時此刻也迷茫了,復仇修羅山?
就憑他一個連淬體境六重天都突破不了的廢人,可能嗎?
白玉小罐里裝著泉老的骨灰,小罐旁的燭臺上有秦淵插上的三炷香,一陣風從窗外吹來,一點點香灰混著涼意吹向了秦淵。
香灰獨有的氣息在房間中彌漫,這陣帶著香灰氣息的風好像是泉老在告訴著他什么,而一直將頭深深埋下的秦淵卻是瞳孔一震!
“泉老!”
“我知道父親和您的在天之靈不愿意看到我這樣,可……”
“我恨!”
“我恨修羅山,他毀掉了秦家賴以生存的凈土,奪走了家族上下數萬人的性命!”
“我更恨,自己弱小,彷徨,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死去!”
秦淵的聲音有些哽咽,更有些顫抖,可話語間卻充滿了堅定,先前那股迷茫與頹廢一掃而空!
他抬起頭來,雙眼中是凝聚到極致的恨意,使得清幽的房內更冷了。
但秦淵卻并沒有被這股恨意吞噬理智,他知道可以用仇恨推著自己往前走,但卻不能成為仇恨的奴隸。
“秦家滅門之仇,中興之責,只要我秦淵一天不死,便不會放棄!”
……
星光消散,月華飛離,整個北斗宗在第一抹晨曦中變得活躍起來。
秦淵這座破舊的平房一大早就迎來了兩位“客人”,本就形同虛設的木門被他們敲的幾乎散架。
“砰砰砰!”
“秦淵,老子叫你供奉上來的蘊靈丹呢?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一道充滿戾氣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吵醒調養了一夜傷勢的秦淵。
“虎哥,跟他廢什么話?”
“秦淵他一個馬上就要被逐出宗門的廢物,咱們直接搶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