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許囡囡的監護人，許長風的妻子嗎？”
“是的?！?/p>
記者的閃光燈像暴雨般砸過來時，媽媽的手臂突然收緊。
我聞到她衣領上淡淡的樟腦丸味道——那是奶奶衣柜里的氣息。
“你婆婆今天……”
“請讓一讓。”媽媽用身體鑄成一道墻，冰涼的掌心捂住我的耳朵。
但警察的問話還是從指縫漏進來：“許長風和您婆婆，都是看了日記本……”
媽媽的下頜線突然繃緊。
那一刻我確信看到了她眼底閃過的恐懼，但轉瞬就被她壓成平靜的湖面：
“在囡囡成年之前，我什么都不會說?！?/p>
媽媽的話瞬間引起全網轟動。
短短一個月，我們家接連失去了三位至親。
網友紛紛炸開了鍋。
本子上究竟寫了什么，竟然讓人像中了蠱一樣，接二連三如此反常。
雖然案件存疑，但警察苦于沒有多余證據，還是將我和媽媽送回了家。
全網炸裂的夜晚，我們家成了都市傳說的漩渦中心。
鄰居搬家時摔碎鏡子的脆響，外賣小哥放下餐盒就逃走的腳步聲，還有午夜電話里陌生人的喘息——這些聲音像毒藤般纏住我的夢境。
可媽媽卻在暴風眼里活得像個正常人。
清晨煎蛋的滋滋聲，深夜記賬的沙沙聲，她甚至學會了用縫紉機給我改校服。
只是每次路過姐姐房間時，她的腳步總會突然變輕，仿佛怕驚動什么。
“等囡囡高考結束……”
媽媽面對鏡頭的聲音很穩，可攥著我手腕的力道大得驚人。
我數著她掌心的冷汗，突然意識到這是道以我為名的封印。
“囡囡高考結束，我會揭曉答案?！?/p>
媽媽當著攝影機的面，留下了最后的話頭。
一年后，警察登門拜訪。
因為事情太過蹊蹺，轟動全國，遲遲沒有結案，便想提前問清答案。
誰知自此以后，媽媽又變成了那個陌生的樣子。
那個讓我極其難過和壓抑的樣子。
為了躲避記者炒作的鏡頭，她坐在家里幾乎很少出門。
難過時就對著姐姐的照片，整夜整夜地發著呆。
我的心揪到了極點。
生怕媽媽突然想不開，再一次丟下我。
第二天下午，我過完十八歲生日，就偷偷從學校跑回家。
想趁媽媽出門。
砸開保險柜的鎖，結束這個該死的日記帶給全家人的詛咒。
撬棍砸在保險柜上的每一聲都像喪鐘。
當那個影子出現在身后時。
我后知后覺地聞到了苦杏仁味——和父親臨終時病房里的氣味一模一樣。
只見媽媽面無血色，頭發凌亂地站在身后。
眼圈發青地望著我。沒有一絲溫度。
“媽媽！”我的眼淚瞬間飚了出來，撲上去抱住她。
“媽媽你別怪我，我真的好怕好怕，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p>
我語速慌亂地訴說內心恐懼，把眼前人抓得更緊了。
只見媽媽粗糙的手指溫柔滑過臉龐，擦掉我的眼淚。
緩緩嘆了口氣出來。
“囡囡，媽媽不怪你，是我不好?！?/p>
“你已經長大成人了，有自己選擇的權力了，媽媽不該繼續瞞著你?！?/p>
我瞪大雙眼，望著眼前這個令人恐懼又心疼媽媽。
下意識緊張得止不住顫抖。
“媽……媽？”我的聲帶像是生了銹。
她浮腫的眼皮下滲出解脫的光，青紫色的指甲劃過我掌心的紋路。
緩緩往我手里塞進那頁殘缺的日記……
便直直倒下，再也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