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遠京坐在副駕駛,安檸坐在后排。
路上他真的打電話聯系安排了家政,安檸還聽到他給另一個人打電話。
“澈野,你在太和嗎?”
“我約了家政,十分鐘到,我這兒趕不回去,你幫我去開下門。”
“不是我,是我一個妹妹。”
“說了你也不認識,回頭有機會再正式介紹給你們。”
“嗯,晚上見,謝了。”
安檸心想,澈野?秦澈野嗎?
下了出租車,盛遠京問,“住的哪個酒店?先送你過去,晚點收拾好再聯系你。”
他和她說話時,總是很真誠很坦蕩地帶著笑意,他能直視她的眼睛。
安檸不能做到如此。
她要靠逼著自己,要靠掩飾和武裝,才能同樣誠懇、同樣坦蕩的不逃避和他對視。
心里的動蕩只有自己知道:但面上的平靜其實很好偽裝,至少對安檸來說,這不是難事。
于是她毫無破綻地回視他,多么單純的小妹妹。
“遠京哥,我有三件事想說。”
看著她認真的小模樣,盛遠京忍不住揚起嘴角。“嗯,你說。”
安檸:“第一件,你最近是不是對這個房子有什么別的安排?比如說,你自己也要用?”
盛遠京:“怎么說?”
安檸:“你就說是不是。”
盛遠京:“沒有,你安心住你的。”
安檸撇撇嘴,也不跟他犟。
“第二件,父母之間的交情是父母之間的事,但是承蒙照顧的當事人畢竟是我。遠京哥,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我不能白住你和叔叔阿姨的房子,我想給你付租金,圖自己一個心安,你不為了你自己,你就當為了我,行嗎?”
盛遠京笑出了聲,他那張帥得感天動地的俊臉,身形修長的完美身材,能攪亂任何人心中的一池春水。
“行啊,但是尊重得是相互的,你說對嗎?我尊重你,你也要尊重我。這樣吧,租金你想交就交,但是你得先幫我一起攢著,哥哥需要救急的時候問你要,你就當幫哥哥個忙,要不哥哥攢不下,行嗎?”
安檸平靜地看著他,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一時語噎,不知道如何應答才能贏。
面上平靜應對,心里瘋狂搜索對策。
搜索對策失敗,安檸也不戀戰。
誰缺錢盛遠京也不可能缺錢。
她把話講出來,自己的態度表達到了也就行了。
再多的,那是父母之間的事兒。
“第三件,遠京哥哥,請問你打算怎么聯系我,我會誤以為你真的有辦法。”
盛遠京笑得更開心了,伸手揉她腦袋。
很短暫,但是揉了。
“哥哥的錯,來,妹妹,能給哥哥一個加你微信的機會嗎?”
他會揉每個他心里定位為小孩子的腦袋嗎?
這合理嗎?
揉一個那叫獨寵偏愛,逮誰揉誰那叫油膩猥瑣吧?
這和他的風格帥臉搭配嗎?
看著不像啊?他明明從小到大都是光風霽月的做派。
兩個人把微信加上了,安檸的手機里終于第一次正大光明的有了盛遠京的聯系方式——他本人給的。
想到什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子,腦子都眩了一下。
安檸的微信簽名是‘經此一役,雖遠必達’。
這種暗搓搓的藏字,堪稱摩斯密碼,累死你也想不到的那種。
他應該看不出來吧......這就叫做賊心虛。
事實證明,他完全沒看出來。確切地說,他應該壓根兒沒注意。
盛遠京的頭像是黑色背景下的一片繁星,昵稱‘云創科技盛遠京’。
安檸的頭像則是深藍色背景下的一顆流星,昵稱‘一一’。
兩個人的頭像除了背景色深淺不同外,立意幾乎一模一樣。
這不就是情侶頭像嗎!安檸心里燙了起來。
盛遠京看著手機笑了一下。不知道在笑什么,但什么也沒說,于是安檸也什么都沒說,裝沒注意,裝不知道。
盛遠京無疑是京大的名人。
就像想當初在海城機關幼兒園,海城第一小學,海城第一中學,海城附中時一樣,鼎鼎有名,熠熠生輝。
在京大校園路邊站著這一會兒功夫,人來人往男男女女經過,就沒有不往這兩人身上掃一眼的。
即使不認識,也會被這兩人的外貌條件吸引目光。
兩人約定好再聯系,便就此別過。
金秋時節,紅葉漫山,銀杏鋪路。
秋水澄澈如鏡,黑天鵝與鴛鴦在湖面游弋,劃起波光粼粼,遠遠望去,如碎鉆灑落。
安檸一個人慢吞吞地往酒店走,回想起從小到大,她和盛遠京之間的一切交集。
其實,雙方父母之間的的確確是至交。
然而,她和盛遠京之間真正的見面、講話次數卻屈指可數,少得可憐。
說是回想起從小到大的一切交集,實際上根本沒有幾次,很快就回想完了。
她和盛叔叔、顧阿姨要比和盛遠京熟悉得多。
她和盛遠京只差三歲。
然而這卻意味著,她上海城機關幼兒園的時候,他已經到海城第一小學上小學。
她在海城第一小學上小學三年級時,他已經到海城第一中學上初中。
她在海城第一中學上初二時,他已經到海城附中上高一。
她到海城附中上高一時,他就要離開海城上京大念大學了。
等到她終于到了京大念大一,他已經大四,有可能馬上又離校了。
她就這樣追隨著他的足跡,再走一遍他走過的路,想著距離什么時候才能接近,軌跡什么時候才能重疊。
這其實是她的秘密。
除了金暖以外,沒人知道。
就比如當初她家明明離海城實驗中學更近,可是她堅持要選擇海城附中,圖什么?說不清楚。圖一份心悸。
學校里,他的大名如雷貫耳,她也不差。
都是年組第一,都是多才多藝,都是女媧畢設,容貌得天獨厚,都是家境卓越,她不比他差。
可惜,名聲都是從前往后傳。
他的名聲會往下一代傳,傳到她這兒。她的名聲卻傳不上去,傳不到他那兒。
歸根結底,她在盛遠京他們眼里,總被定位成是下一代的小孩子。
明明只差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