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無影燈在凌晨三點四十一分熄滅時,顧沉舟摘下沾著血漬的手套,
指節因長時間握手術刀而泛白。消毒水的氣味鉆進鼻腔,他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年的雨夜,
蘇晚蹲在巷口哭到渾身發抖,校服上也是這樣刺鼻的碘伏味——那時她父親的葬禮剛結束,
后母帶著繼子卷走了別墅,她抱著牛皮紙箱站在雨里,像只被拔掉爪子的小獸。
手機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動,是蘇晚發來的消息:「明早九點,陪我出席李氏集團的簽約宴?!?/p>
沒有稱謂,沒有問候,甚至連標點符號都帶著冷硬的棱角。顧沉舟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
最終只回了個「好」。玻璃倒影里,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胡茬在下巴上投下青灰的陰影,
這是連續兩臺心臟手術后的疲憊,也是十年單戀刻在骨血里的痕跡。
清晨的陽光斜切進蘇氏集團頂樓辦公室時,蘇晚正在鏡子前調整珍珠項鏈。
耳垂上的鉆石耳釘是去年顧沉舟送的生日禮物,她隨手戴上,
就像對待他所有的心意那樣漫不經心。秘書敲門進來,說顧醫生已經在樓下等候,
她對著鏡子勾了勾唇,指尖劃過手機屏幕,
給正在國外出差的未婚夫發了條消息:「今晚回來嗎?」簽約宴在市中心的水晶酒店舉行,
顧沉舟穿著定制西裝站在宴會廳門口,目光掃過水晶燈下挽著他手臂的女人。
蘇晚的長發被盤成優雅的弧度,香奈兒高定禮服貼合著她玲瓏的腰線,可他記得更清楚的,
是她趴在急診室床上打點滴時,因為怕疼而皺起的眉頭,是她在凌晨三點踢開被子時,
腳踝上那道被高跟鞋磨出的舊疤?!柑K總,這位是顧醫生?」
李氏集團的老總端著香檳走過來,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
蘇晚的手指在顧沉舟手臂上輕輕掐了掐,笑著開口:「顧醫生是我的家庭醫生,醫術很好。」
宴會廳的音樂聲突然尖銳起來,顧沉舟聽見自己心跳如鼓,
十年前他在高考志愿表上寫下「臨床醫學」時,
在日記本里畫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他以為自己會是她身邊的愛人,
而不是此刻被介紹為「家庭醫生」的透明人。深夜的別墅里,蘇晚對著鏡子摘下耳釘,
看見梳妝臺上擺著顧沉舟新換的維生素。藥盒上用便利貼寫著:「記得飯后吃」,
字跡工整得像他做手術時的縫合線。手機在這時響起,是醫院打來的,
說他母親的肺癌復查結果出來了。她捏著耳釘的手驟然收緊,
鉆石在掌心硌出紅印——上周顧母住院時,她答應過要去探望,
卻因為和未婚夫的約會忘了個干凈。顧沉舟在病房外站了很久,
透過玻璃看見母親正對著窗臺上的風信子發呆。那盆花是蘇晚去年送的,說是象征「重生」,
可他知道,母親床頭的相冊里,還夾著他和蘇晚十歲時的合照。照片里他穿著藍白校服,
把蘇晚護在身后,擋住巷口幾個混混的拳頭,而她躲在他背后,指尖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沉舟,小晚最近是不是很忙?」母親的聲音帶著久病的沙啞,
「她小時候最愛吃我包的薺菜餛飩,等我出院了,你帶她回來嘗嘗。」
顧沉舟低頭替母親掖好被角,看見床頭柜上放著他新換的日歷,
5月20日那個日期被紅筆圈了又圈——那是蘇晚的生日,
也是他每年雷打不動送禮物的日子,只是今年,他忽然有些厭倦了這種單方面的儀式感。
周五的例會開得格外漫長,蘇晚盯著投影儀上的財務報表,
忽然想起顧沉舟今早發來的消息:「今晚七點,老地方見。」
老地方是巷口那家開了二十年的餛飩店,他們小時候常去。她原本想拒絕,
可未婚夫臨時說要陪客戶,便隨手回了個「知道了」。下班時暴雨傾盆,
她坐在豪車里看著窗外的雨幕,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年,顧沉舟也是這樣冒雨給她送傘,
結果自己發燒了三天。餛飩店的門鈴在七點零五分響起,
顧沉舟抬頭看見蘇晚穿著香奈兒雨衣進來,發梢滴著水,卻依然精致得像雜志封面。
老板娘笑著端上兩碗餛飩,還是他們小時候的味道,薺菜混著香油的香氣彌漫開來。
蘇晚用調羹攪著湯,忽然說:「下周陪我去巴黎,談個項目?!诡櫝林壅_口,
手機在桌上震動,是醫院發來的消息:有個急診病人需要他主刀。「你先吃,我去醫院?!?/p>
他抓起外套就要走,蘇晚卻按住他的手:「這個項目很重要,你推了手術?!?/p>
雨聲在耳邊轟鳴,顧沉舟看著她腕間的百達翡麗,
忽然想起母親昨天說的話:「小晚現在是大老板了,我們沉舟這么優秀,
該找個心疼你的姑娘。」他抽出被按住的手,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冷硬:「蘇晚,
我是醫生,救人是我的職責?!贡┯暝诹璩績牲c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
顧沉舟站在手術室門口,看著護士推出平安的病人,忽然覺得很累??诖锏氖謾C震動,
是蘇晚發來的消息:「你變了?!顾吭趬ι闲α?,十年了,她終于發現他的變化了嗎?
從十七歲那年替她打架被學校處分,到二十三歲替她擋住難纏的追求者,再到現在,
他無數次放下工作陪她出席各種場合,而她連他母親住院都不曾看過一眼。
周末的慈善晚宴上,蘇晚穿著Dior高定禮服站在拍賣臺前,
拍賣品是顧沉舟親手畫的一幅素描——十七歲的她蹲在巷口,懷里抱著一只受傷的流浪貓。
臺下有人出價到一百萬時,她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轉身看見顧沉舟牽著一個穿白裙的女孩,那是他的師妹林小羽,兒科醫生。「這幅畫,
我出兩百萬?!沽中∮鸬穆曇魩еσ?,顧沉舟看著蘇晚驟然冷下來的眼神,
忽然想起去年她在他辦公室看見這幅畫時的場景。那時她隨手翻了翻,說:「畫得不錯,
不過流浪貓這種東西,死了就死了,沒必要浪費感情。」此刻他看著畫布上的自己,
那個蹲在蘇晚身邊替她包扎傷口的少年,忽然覺得陌生得像另一個人。晚宴結束后,
蘇晚在停車場攔住顧沉舟:「你什么意思?」高跟鞋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格外刺耳,
顧沉舟看著她因憤怒而泛紅的眼角,忽然很想伸手替她擦掉睫毛上的碎發,
可最終只是笑了笑:「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該讓你知道,我不是永遠都會在原地等你的。
」五月的夜風帶著些許涼意,顧沉舟回到家時,看見玄關處擺著蘇晚常穿的那雙CL紅底鞋。
客廳里亮著一盞小燈,她蜷縮在沙發上,像只缺乏安全感的貓。他知道她又做噩夢了,
夢見父親的葬禮,夢見后母的謾罵,夢見自己被扔在雨夜的街頭??蛇@一次,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走過去抱住她,而是轉身走進了客房。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窗照在信紙上,
顧沉舟的字跡工整而決絕:「蘇晚,我喜歡你十年零三個月,從你蹲在巷口哭的那天開始,
到你在簽約宴上介紹我是家庭醫生的那天結束。我母親說,
愛一個人不該像追著月亮跑的星星,永遠得不到回應。所以我決定,不再追了?!剐偶埾路?,
還放著那枚他準備了三年的鉆戒,鉑金戒托上刻著他們名字的縮寫,只是現在,
已經沒有戴上的必要了。蘇晚醒來時,手里還攥著顧沉舟的白大褂紐扣,
那是昨晚她想留住他時扯下來的??蛷d里靜悄悄的,沒有他煮咖啡的香氣,
沒有他整理報紙的聲音。她看見茶幾上的信紙,指尖忽然發抖,鉆戒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像極了十七歲那年他替她擋住混混時,眉骨上滲出的血珠。手機在這時響起,
是未婚夫打來的,說今晚回來吃飯。她盯著鏡子里自己發紅的眼睛,
忽然想起顧沉舟說過的話:「蘇晚,你總是這樣,把所有人的付出都當作理所當然,包括我。
」指尖劃過手機屏幕,她刪掉了已經打好的「好」,轉而打開相冊,找到那張十七歲的合照。
照片里的少年笑得燦爛,而她躲在他身后,第一次覺得,原來被人保護,是這樣溫暖的感覺。
窗外的風掀起窗簾,風信子的花香飄進房間,蘇晚忽然想起,顧沉舟母親住院時,
她答應過要去探望,卻一次都沒去過?,F在,
那個總是默默替她處理傷口、替她擋住風雨的人,終于累了,離開了。
她摸著無名指上的空位,忽然發現,原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比如顧沉舟十年的深情,比如她從未說出口的依賴。手機再次震動,
是秘書發來的消息:「顧醫生今天沒來上班,聽說去了山區義診。」
蘇晚看著窗外的藍天白云,忽然明白,有些人就像風,你以為他會永遠停留在你身邊,
可當你真正想抓住時,他已經消失在遠方。而她,終究是那個在原地徘徊的人,
弄丟了生命里最溫暖的光。蘇氏集團頂樓的落地窗外飄著細雨,
蘇晚盯著會議室投影儀上的并購方案,筆尖在文件上劃出歪斜的痕跡。
屏幕右下角彈出秘書的消息:「顧醫生的山區義診行程發來了,地址在黔東南榕江縣,
預計停留兩周。」她指尖驟然收緊,鋼筆墨水在紙面上暈開深色的圓斑,
像極了顧沉舟左腕內側的那顆小痣——她曾在無數個失眠的夜里,用指尖輕輕摩挲過那顆痣,
聽他笑著說「蘇晚,你這樣我會分心」。手機在掌心震動,是母親發來的視頻通話。鏡頭里,
后母正對著繼子撒嬌,水晶吊燈在背景里折射出冷光。蘇晚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年,
顧沉舟的母親把她拉進廚房,教她包薺菜餛飩,蒸汽氤氳中,阿姨說:「小晚啊,
沉舟這孩子倔,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鼓菚r她不懂,
只覺得顧沉舟的固執是種甜蜜的負擔,直到他真的轉身離開,才驚覺那是十年如一日的孤勇。
傍晚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蘇晚站在機場安檢口,攥著飛往貴陽的登機牌,
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助理在身后小聲提醒:「蘇總,明早的董事會......」
她打斷對方的話,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推了?!?/p>
安檢儀的綠光掃過她腕間的百達翡麗,
忽然想起顧沉舟送她第一塊手表時的場景——那是她剛升任總監的生日,他在醫院值班,
托護士送來包裝簡陋的禮盒,里面是塊二手的浪琴,附言說:「等我攢夠錢,給你買更好的。
」榕江縣的山路在雨后泥濘難行,蘇晚的高跟鞋陷進紅土時,聽見前方傳來孩子們的笑聲。
木樓前的空地上,顧沉舟穿著白大褂蹲著給小女孩包扎膝蓋,陽光穿過云層,
在他發梢鍍上金邊。他抬頭看見她時,指尖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繼續低頭處理傷口,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蘇總怎么來了?」小女孩指著蘇晚的高跟鞋笑:「醫生哥哥,
這位姐姐的鞋子會吃泥巴!」顧沉舟輕笑一聲,從醫藥箱里拿出創可貼:「所以下次來,
要穿運動鞋?!惯@話像把鈍刀,慢慢剖開記憶的繭——三年前她扭傷腳踝,
他也是這樣半跪著替她上藥,說「蘇晚,你總學不會照顧自己」。此刻他的膝蓋跪在泥地里,
卻再沒有抬頭看她一眼。義診結束后,顧沉舟帶她去村醫的值班室,桌上擺著鋁制飯盒,
里面是溫著的野菜粥。他遞過一次性筷子,自己靠在木椅上喝水,喉結在蒼白的皮膚下滾動,
像極了那年在急診室,他連續工作二十小時后疲憊的模樣。
蘇晚忽然開口:「我母親......」話到嘴邊又咽下,
她想說「我母親住院時你每天煲湯」,想說「我害怕打雷時你總會開著手機陪我到天亮」,
最后卻只擠出一句:「顧沉舟,你真的要這樣嗎?」他垂眼盯著搪瓷杯里的倒影,
水面映出她化著精致妝容的臉,和記憶中那個在雨夜哭到崩潰的少女重疊又分離?!柑K晚,」
他的聲音輕得像山間的霧,「你知道我母親為什么喜歡風信子嗎?
因為它的花語是『忘記過去的悲傷,開始新的生活』。」窗外傳來歸鳥的啼叫,他站起身,
白大褂沾著泥點,「這里信號不好,你早點回去,山路不安全。」深夜的木樓里,
蘇晚躺在吱呀作響的竹床上,聽見隔壁傳來顧沉舟和村醫的對話。「顧醫生,
你那個朋友一看就是城里來的大小姐,」村醫的聲音帶著笑意,「對你挺不一樣的?!?/p>
沉默許久,才聽見他低低地說:「有些人,你把心捧在手里二十年,她也只當是路邊的石頭。
」雨滴打在青瓦上的聲音混著淚水,蘇晚摸出手機,
相冊里存著幾百張偷拍顧沉舟的照片——他在手術臺前專注的側臉,
他在廚房熬湯時系著圍裙的背影,他在她辦公室沙發上睡著時微張的唇。
最新的一張是三天前,她在慈善晚宴看見他牽林小羽的手,鏡頭沒拍到的是,
他轉身時紅了的眼眶。第二天清晨,顧沉舟在義診點看見蹲在角落的蘇晚。
她穿著向村婦借的粗布衫,頭發用皮筋隨便扎著,腳上是不合腳的膠鞋,
正笨拙地給老人發藥品。他走過去時,她抬頭沖他笑,像極了十七歲那年在餛飩店,
她第一次對他露出的、不帶任何防備的笑容?!割櫝林郏顾f出一盒降壓藥,
指尖還沾著紅土,「我查過了,這里的留守兒童很多有心理問題,蘇氏可以捐建心理咨詢室。
」他接過藥盒,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那是上周她在董事會拍桌子時,被文件邊緣劃破的。
陽光忽然穿透云層,照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他突然想起,她已經多久沒睡過好覺了?
自從他不再半夜接她的電話,不再替她按摩因穿高跟鞋腫脹的腳踝,
她是不是又開始靠安眠藥入眠?「隨你?!顾D身走向下一個病人,
聽見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村婦湊過來小聲說:「顧醫生,
你對象昨天幫我們摘了兩筐楊梅,手都被刺扎破了。」他捏著聽診器的手驟然收緊,
眼前浮現出蘇晚蹲在楊梅樹下的模樣,她向來最怕疼,此刻卻為了他,
在滿是荊棘的樹叢里勞作。義診的最后一天,蘇晚跟著顧沉舟去山頂的村寨。路過懸崖時,
她腳下打滑,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腕。他的皮膚還是記憶中的溫度,脈搏在她指尖跳動,
像那年在高考考場外,他說「別怕,我在」時的心跳?!割櫝林?,」她望著遠處翻涌的云海,
聲音被山風吹得破碎,「我其實......」他知道她要說什么,
那些沒說出口的「對不起」和「我需要你」,在他十年的等待里,
早已變成深夜急診室的消毒水味,變成她辦公室永遠冷掉的咖啡,
變成他母親床頭再也等不到的探望?!柑K晚,」他輕輕抽出被她攥緊的手,
指腹劃過她腕骨處的紅痕,「你看,霧散了?!瓜律降穆飞?,顧沉舟的手機響起,
是林小羽發來的消息:「伯母今天吃了半碗粥,還說等你回來給她講山區的故事?!?/p>
他看著照片里母親靠在床頭的笑容,忽然覺得胸口的鈍痛輕了些。身后傳來蘇晚的腳步聲,
她不再像過去那樣走幾步就喊累,而是沉默地跟著,像個迷路的孩子?;氐娇h城的那晚,
蘇晚在民宿門口攔住他。她卸了妝,臉上有被蚊蟲叮咬的紅點,卻比任何時候都真實。
「顧沉舟,」她掏出隨身攜帶的小藥盒,
里面裝著他多年來給她準備的胃藥、暈車藥、創可貼,「你看,我一直都留著。」
月光照在她顫抖的睫毛上,他忽然很想伸手替她擦掉眼淚,卻聽見自己說:「蘇晚,
我們之間,早就該散了。」返程的飛機上,蘇晚望著舷窗外的云海,
想起顧沉舟說的「霧散了」。原來有些霧,是十年的依賴織成的網,當陽光穿透,
才發現網的那端,早已空無一人。她摸出手機,刪掉了和未婚夫的聊天記錄,那些「忙」
和「改天」,終究比不上顧沉舟十年如一日的「我在」。回到市區的第一個雨天,
蘇晚站在別墅的落地窗前,看著空蕩的玄關。過去每到這種天氣,
顧沉舟總會帶著熱湯準時出現,敲門時會說「蘇晚,開門,別躲在窗簾后面」?,F在,
她打開所有的燈,卻再找不到那個會替她關掉刺眼頂燈、換成暖光小臺燈的人。
手機忽然震動,是銀行發來的通知,她給山區捐建心理咨詢室的款項到賬。附言欄里,
顧沉舟寫著:「謝謝蘇總善舉?!箾]有稱謂,沒有溫度,像極了她曾經給他發消息時的冷漠。
她盯著那行字,忽然明白,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真的成了霧散后的晴空,明亮,
卻再也照不暖曾經的寒冬。蘇氏集團大廈的玻璃幕墻映著深秋的銀杏,
蘇晚盯著電梯鏡面里自己腕間的翡翠鐲子——那是顧沉舟母親上個月出院時,
硬塞給她的傳家寶。當時老人握著她的手說:「小晚啊,鐲子圈口大,你戴著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