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創可貼與資本家消毒水混合著潮濕霉味鉆進鼻腔，
蘇渺把聽診器從老人骨瘦如柴的胸膛上移開時，診所鐵皮門外突然爆發出一陣騷動。
"陸氏集團的義診車來了！" "快看，是電視上那個陸總親自來了！
"蘇渺的鋼筆在病歷本上頓住，墨水洇開一小片陰影。她抬頭透過斑駁的玻璃窗望去，
三輛印著"陸氏醫療"logo的豪華救護車正碾過泥濘路面，
濺起的污水潑在排隊等候的貧民身上。"作秀。"她低聲吐出兩個字，繼續低頭寫處方。
診所里十幾個病人已經呼啦啦涌向門口，連她正在問診的老人都顫巍巍站起來。"蘇醫生，
我、我先去看看......"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抓走了處方單，蘇渺沒抬頭，
只是把鋼筆帽咔嗒一聲扣上。門外擴音器里傳來低沉的男聲，
像大提琴的G弦震動："各位鄉親，
今天陸氏醫療提供免費體檢和常用藥..."聲音突然被刺耳的剎車聲打斷。
蘇渺終于忍不住走到窗前，看見一個穿深灰西裝的男人正彎腰扶起被撞倒的小女孩。
他腕表折射的陽光晃了她的眼——百達翡麗，夠買下整條街的破房子。"陸總小心！
"扛攝像機的記者突然大喊。
蘇渺這才注意到人群里有個舉著輸液架的男人正朝西裝男人沖去。"你們這些吸血鬼！
我老婆就是吃你們集團的藥死的！
"穿西裝的男人——顯然就是那位陸總——側身避開砸來的鐵架，
卻被飛濺的玻璃碎片劃傷了手背。
蘇渺看見鮮血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滴在定制西裝的袖口上，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都拍下來了嗎？"陸總問記者，聲音冷靜得可怕，"故意傷害，報警。
"蘇渺翻了個白眼轉身回診室，卻在余光瞥見他用手帕按住傷口時停住了腳步。血滲得太快，
純白手帕轉眼紅了大半。她咬了咬下唇，從口袋里摸出創可貼。"喂。
"她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在眾目睽睽下走到陸總面前，"手。"男人比她高出大半個頭，
垂眼看她時睫毛在冷白皮膚上投下陰影。蘇渺注意到他左眉骨有道淺淺的疤，
像被什么利器劃過。"謝謝。"他接過創可貼時指尖冰涼，卻在碰到她掌心時微微一頓，
"你是這里的醫生？""實習的。"蘇渺轉身就走，卻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響。
男人脫了西裝外套跟上來，血跡斑斑的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蘇...醫生？"他念出她胸牌上的名字，目光卻落在白大褂左胸繡的"渺"字上，
瞳孔驟然收縮。蘇渺下意識捂住那個母親繡的小字："門診費五十，現金還是掃碼？
"男人忽然笑了，從錢夾抽出一張名片遞過來："陸沉。你的創可貼很特別。
"蘇渺低頭看手里印著凹凸紋路的名片，燙金字體標著"陸氏醫療集團CEO"。
她隨手把它塞進兜里，摸到里面剩下的最后一片創可貼——印著卡通兔子圖案的兒童款。
"下一位。"她沖門口探頭探腦的病人喊，余光看見陸沉仍站在原地，受傷的手懸在半空，
創可貼邊緣翹起一角。他盯著那個"渺"字的表情，像是看見了鬼魂。直到傍晚收拾器械時，
蘇渺才發現那張名片背面用鋼筆寫了一行字："明晚七點，凱悅酒店，關于十年前汶川的事。
"窗外的義診車早已開走，只留下滿地踩爛的傳單。她把名片揉成團扔進垃圾桶，
卻在鎖門時又撿了回來。十年前汶川地震時，她確實跟著醫療隊去過災區。
暴雨突然傾盆而下，蘇渺冒雨跑向公交站，沒注意到馬路對面停著的黑色邁巴赫。
車窗緩緩降下，陸沉望著她濕透的白大褂上那個若隱若現的"渺"字，
對司機說："查查她的資料，特別是2008年5月的行蹤。"雨刷器來回擺動間，
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背上的卡通創可貼，那里還殘留著女醫生指尖的溫度。
第二章：支票與夢想的沖突"蘇渺，24歲，A大醫學院優秀畢業生，
原定去年赴美攻讀神經外科碩士，因父親蘇志明欠下三百萬債務突然放棄留學資格。
"陸沉的聲音在豪華套房里回蕩，他修長的手指劃過平板電腦上的資料，
最后停在一張照片上——蘇渺穿著學士服站在醫學院門口，眼睛亮得像星星。
助理小林站在一旁，忍不住插嘴："老板，您要資助貧困學生的話，
集團有專門的慈善基金...""她不需要慈善。"陸沉合上平板，起身整理西裝袖口，
"她需要的是投資。"蘇渺推開凱悅酒店1808號房門時，差點被水晶吊燈的反光晃瞎眼。
她瞇著眼睛，看見陸沉坐在落地窗前，背后的城市夜景像一幅流動的銀河。"坐。
"他指了指對面的真皮沙發。蘇渺沒動，牛仔褲上還沾著診所里的消毒水痕跡："陸總，
關于汶川的事，我沒什么可說的。如果是感謝，十年前就該說了。"陸沉挑了挑眉，
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支票推到她面前："你的診所，我投資。"蘇渺低頭看著那一串零，
突然笑了："五百萬？陸總調查得不夠仔細啊，我爸欠的是三百萬。
""剩下兩百萬是設備升級款。"陸沉端起紅酒杯，暗紅色的液體在杯壁留下痕跡，
"條件是你告訴我，2008年5月12日下午，你在汶川人民醫院的廢墟下救過什么人？
"蘇渺的手指在支票邊緣收緊，紙張發出輕微的脆響。她記得那個下午，
記得混凝土碎塊下少年染血的臉，記得自己左手小指骨折還堅持扒開碎石。
但她不記得救過什么陸氏集團的公子。"每天救的人太多，記不清了。"她松開手，
支票上留下幾道皺痕，"而且陸總，我現在的診所很好，不需要您的錢。"陸沉突然站起來，
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蘇渺不得不后退半步。他伸手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頭："撒謊。
你每天接診三十個病人，月收入不到兩萬，連父親債務的利息都不夠還。
"蘇渺猛地拍開他的手，胸口劇烈起伏："所以呢？你們有錢人就喜歡這樣？
用錢砸人很有快感是嗎？"她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皺巴巴的名片拍在桌上，"我昨晚查過了，
陸氏集團十年前根本不在汶川！"房間里突然安靜得可怕。陸沉的眼神暗了下來，
像是暴風雨前的海面："你查我？""禮尚往來。"蘇渺轉身就走，卻在門口被小林攔住。
"蘇醫生，"助理急得額頭冒汗，"我們老板第一次...""第一次被人拒絕？
"蘇渺冷笑，"那真是我的榮幸。"支票被撕碎的聲音像一聲驚雷。
碎片雪花般落在波斯地毯上，蘇渺的手指還保持著撕扯的姿勢，微微發抖。
陸沉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縫。他彎腰撿起一片碎片，
聲音低沉："你知道多少人排隊等著陸氏的投資嗎？""那您去找他們啊。"蘇渺拉開門，
"順便告訴您的調查團隊，我父親欠的是高利貸，上周剛被人打斷兩根肋骨。
您猜如果債主知道陸氏集團的大老板對我感興趣，會開出什么價碼？"陸沉瞳孔驟縮。
他當然查到了那筆高利貸，但沒查到討債的事。這個認知讓他胃部一陣緊縮。
"我可以...""您什么都不可以。"蘇渺最后看了他一眼，"順便說，
汶川地震時我確實救過一個男孩，他眉骨有傷，一直抓著我的白大褂叫'渺渺姐姐'。
"她指了指自己左胸的位置，"就因為這個，我媽才在這里繡了'渺'字。
"門關上的聲音不重，卻震得陸沉耳膜發疼。他慢慢坐回沙發，
手指無意識地摸上自己左眉骨的疤痕。"老板..."小林欲言又止。陸沉擺擺手，
從碎片中撿起唯一完整的那部分——支票上蘇渺的簽名，力透紙背。"聯系楊律師，
"他把那片紙小心放進皮夾，"我要蘇志明的債務合同原件。
"小林瞪大眼睛："您真要幫她還債？她剛才可是...""她越是這樣，"陸沉望向窗外，
蘇渺正走出酒店大門，瘦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我越要得到她。"與此同時，
蘇渺在公交站臺拼命揉眼睛。該死的隱形眼鏡，偏偏這時候模糊一片。她摘下來扔進垃圾桶，
眼前的世界頓時失去清晰輪廓，就像她此刻混亂的思緒。那個疤痕，她早該認出來的。
十年前廢墟下滿臉是血的少年，和如今西裝革履的陸總重疊在一起。
但為什么資料顯示陸家當年根本不在汶川？為什么他調查她的一切卻只字不提自己的過去？
手機震動起來，是診所房東的短信："渺渺，下季度租金要漲30%，
有人出高價要買這棟樓..."蘇渺把手機塞回口袋，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回頭。
酒店高層的某個窗口，隱約有個身影站在那里。"混蛋。"她低聲罵道，
卻不知道罵的是陸沉，還是這個操蛋的世界。公交車上，蘇渺靠著車窗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間，她仿佛又回到汶川的廢墟，聽見少年微弱的呼救聲。那時候她多傻啊，
明明余震不斷，還拼命往塌陷的樓里鉆。"終點站到了，請乘客全部下車。"蘇渺驚醒，
發現坐過了站。夜已深，最后一班返程車要等一小時。她裹緊外套走向站臺長椅，
廈的LED屏正在播放財經新聞："陸氏醫療集團今日宣布收購城東區老舊住宅區改造項目，
據悉該區域有多家私立診所..."畫面切到陸沉接受采訪的鏡頭，
他西裝筆挺地站在模型前，背后是整個城東區的微縮景觀。
蘇渺死死盯著那個位置——就在"未來醫療中心"的標識下方，是她診所所在的那棟小樓。
"王八蛋！"她一拳砸在長椅扶手上，嚇得旁邊等車的大爺差點跳起來。
蘇渺顫抖著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她發誓永遠不會打的號碼。"陸沉，
"她對著接通的電話咬牙切齒，"你非要逼我到絕路是嗎？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輕笑："蘇醫生，我只是個商人。倒是你，寧愿打電話罵我，
也不肯接受幫助？""我不需要...""你需要。"陸沉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
"明天上午九點，帶著你診所的產權文件來陸氏大廈。要么和我談條件，
要么和拆遷辦談賠償。"電話掛斷了。蘇渺站在夜風里，突然覺得無比疲憊。
LED屏上的陸沉還在侃侃而談，自信得令人發指。她想起父親病床上纏著的繃帶，
想起抽屜里塵封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錄取通知書，想起今天撕碎的支票上那一長串零。
"該死..."她捂住臉，淚水從指縫滲出。不是因為他有錢，不是因為他強勢，
而是因為他說對了——她確實需要幫助，卻該死的討厭這種被看穿的感覺。更該死的是，
她竟然開始期待明天的會面了。第三章：醫鬧與護短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血腥味直沖鼻腔，
蘇渺死死按住患者不斷涌出鮮血的腹部，白大褂上已經染紅了一大片。"紗布！
再給我一包紗布！"她頭也不抬地喊道，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嘶啞。
護士小王顫抖著手遞來紗布，眼睛卻不斷瞟向診室外："蘇醫生，
外面那些人...""先救人。"蘇渺咬緊牙關，手指已經因為長時間壓迫而發麻。
這個病人是凌晨被送來的，腹部開放性傷口，再不止血就要出人命了。診室門突然被踹開，
三個彪形大漢沖了進來，
領頭的寸頭男一把揪住小王的衣領："就是你們給我大哥打錯針害他吐血的？
"蘇渺頭也不抬："出去。沒看見在搶救嗎？""臭娘們還挺橫！
"寸頭男一巴掌扇在蘇渺臉上，火辣辣的痛感讓她眼前一黑，但按在傷口上的手絲毫沒松。
"監控...都拍下來了..."蘇渺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故意傷害...加妨礙救治...夠你們坐三年..."寸頭男暴怒地抄起輸液架，
金屬桿在日光燈下閃著冷光。蘇渺閉上眼睛，身體本能地繃緊——"砰！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悶響和周圍人的驚呼。蘇渺睜開眼，
看見一道深灰色身影擋在自己面前，陸沉的右手小臂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擊，
西裝布料瞬間裂開一道口子。"陸...總？"蘇渺愣住了，
這個昨天還在電話里威脅要拆她診所的男人，現在正擋在她和兇徒之間。
陸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左手掏出手機按下快捷鍵："凱旋路37號陽光診所，
故意傷害現行犯，監控已取證。"他聲音冷靜得可怕，目光鎖住寸頭男，"你現在跑，
還能少判兩個月。"寸頭男被這氣勢震住，輸液架哐當掉在地上。
陸沉趁機一腳踹在他膝蓋上，寸頭男慘叫著跪倒在地，另外兩個同伙見勢不妙轉身就跑。
"警察五分鐘到。"陸沉轉身，目光落在蘇渺紅腫的右臉上，眼神驟然陰沉，
"你...""別管我！"蘇渺猛地推開他，"患者失血性休克了！
"接下來的十分鐘像打仗。蘇渺指揮著嚇傻的小王遞器械，自己則飛快地縫合傷口。
當警笛聲由遠及近時，患者終于恢復了穩定的脈搏。"血壓90/60，
心率110..."小王長舒一口氣，"蘇醫生，你臉上...""沒事。
"蘇渺這才感覺到嘴里有血腥味，可能是剛才被那一巴掌磕破了口腔內壁。
她抬頭看向一直站在角落的陸沉，他正低頭查看自己手臂的傷勢，西裝袖口已經被血浸透。
"讓我看看。"蘇渺走過去，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袖子。一道猙獰的淤青橫貫小臂，
中間破皮的地方還在滲血。陸沉任由她擺布，
目光卻落在她紅腫的右臉上："你該先處理自己的傷。""閉嘴。"蘇渺翻出醫藥箱，
動作粗魯地給他消毒，卻在他肌肉本能收縮時放輕了力道，"為什么來這里？
"陸沉看著她的發頂，一縷碎發被汗水黏在額前："我們九點有約。"蘇渺手一抖，
棉簽重重按在傷口上。陸沉倒吸一口冷氣，卻意外地沒抱怨。"現在九點四十了。
"她頭也不抬地說，"而且我以為那是威脅，不是約會。""蘇醫生！
"警察在門口喊她做筆錄，蘇渺應了一聲，迅速給陸沉纏上繃帶。"在這等著。"她命令道，
像對待不聽話的病人，"傷口雖然不深，但可能有骨裂，得去醫院拍片。
"陸沉突然抓住她手腕："你救人的樣子，和十年前一樣。"蘇渺僵住了。
十年前汶川地震時，她確實在廢墟里救過不少人，但陸沉怎么會知道？除非..."蘇醫生！
"警察又在催了。蘇渺抽回手，逃也似地走向門口。做筆錄的半小時里，
她不斷用余光瞥向診室里的陸沉。他正襟危坐在就診椅上，
昂貴的西裝和這個簡陋的診所格格不入，卻意外地沒有絲毫不耐煩。"好了，謝謝配合。
"警察合上記錄本，"那幾個人是職業醫鬧，專門敲詐小診所的。你們最好裝個報警按鈕。
"蘇渺點點頭，送走警察后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微微發抖。腎上腺素退去后，
臉上和嘴里的疼痛越發明顯。"坐下。"陸沉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著冰袋。
蘇渺下意識后退："不用，我...""坐下。"這次語氣更加強硬，
還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冰袋貼上臉頰的瞬間，蘇渺忍不住嘶了一聲。陸沉站在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大部分光線，她不得不仰頭才能看清他的表情。"張嘴。"他命令道。
"什么？""看看你口腔里的傷口。"陸沉已經戴上了一次性醫用手套，"別讓我說第三遍。
"蘇渺不情不愿地張開嘴，立刻嘗到橡膠手套的味道。陸沉的手指輕輕壓在她下唇，
另一只手拿著壓舌板："右側口腔黏膜撕裂，約0.5厘米，需要縫合。""我自己來。
"蘇渺想合上嘴，卻被他捏住下巴。"別動。"陸沉從醫藥箱里找出縫合包，
動作熟練得令人驚訝，"我在哈佛學過基礎外科。"蘇渺瞪大眼睛，
這男人到底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一面？細小的縫合針穿過黏膜的刺痛讓她抓緊了椅子扶手，
但陸沉的手法確實專業，不到五分鐘就完成了縫合。"好了。"他摘下手套，
指尖不經意擦過她唇角，"這幾天吃流食。"兩人突然陷入尷尬的沉默。
晨光透過百葉窗在陸沉側臉投下條紋狀的陰影，
蘇渺注意到他左眉骨的疤痕在陽光下更加明顯。"為什么救我？
"她終于問出這個盤旋在心頭的問題。陸沉正在收拾醫藥箱，聞言頓了頓："本能反應。
""說謊。"蘇渺站起來，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陸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手掌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白大褂傳來。"你低血糖了。"他皺眉，"從昨晚到現在吃過東西嗎？
"蘇渺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氣得沒吃晚飯，今早又忙著搶救病人。不等她回答，
陸沉已經撥通了電話："小林，買兩人份的早餐送到陽光診所...對，
就是那個要被拆遷的地方。"蘇渺想反駁，卻被一陣更強烈的眩暈擊中。她跌坐在椅子上，
聽見陸沉輕嘆一聲，隨后是塑料包裝被撕開的聲音。"先吃這個。"他遞來一塊巧克力，
"別逞強了，你嘴唇都白了。"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甜得發苦。蘇渺小口咬著，
突然想起什么："你剛才說...我救人的樣子和十年前一樣？"陸沉靠在診桌邊，
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勾勒出挺拔的輪廓："2008年5月12日下午3點，
汶川人民醫院住院部廢墟，有個女孩用骨折的手扒開混凝土塊，
救出一個被鋼筋刺穿肩膀的少年。"蘇渺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那個場景她記得太清楚了——余震不斷，她的左手小指骨折，
卻硬是扒開碎石拖出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意識模糊中一直抓著她的白大褂喊"渺渺姐姐"。"那是你？"她聲音發緊。
陸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
拉開左側衣領——一道猙獰的疤痕從鎖骨延伸到肩胛骨："這根鋼筋差點要了我的命。
"蘇渺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記得那道傷，記得自己用撕開的T恤給他緊急包扎，
記得他昏迷前最后說的話是"渺渺姐姐別走"。"不可能..."她搖頭，
"資料顯示陸氏集團十年前根本不在汶川。""因為我姓陳。"陸沉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陳沉，我母親姓陸。那年我是去汶川找生父的，結果遇到了地震。
"小林提著早餐推門而入的聲響打破了這一刻的凝重。蘇渺如蒙大赦般站起來，
卻因為起得太猛又一陣眩暈。陸沉穩穩扶住她的腰，溫熱的手掌像烙鐵般灼人。"先吃東西。
"他接過早餐袋，語氣恢復了往常的命令式，"然后我們談談診所的事。
"蘇渺看著小林擺出來的精致餐盒——蝦餃、粥、小菜，全是她喜歡的廣式早點。
她抬頭看向陸沉，后者正優雅地撕開一次性筷子，仿佛剛才那段剖白從未發生過。
"你到底想要什么？"蘇渺終于問出了這個核心問題。
陸沉夾起一個蝦餃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眼神深不可測："十年前你救了我的命，
現在輪到我了。"第四章：雨夜與心跳一道閃電劈開夜空，蘇渺手里的病歷本啪嗒掉在地上。
診室窗外，雷聲像巨人的腳步由遠及近，震得玻璃窗嗡嗡作響。
"該死..."她蹲下去撿散落的紙張，手指微微發抖。從小她就怕打雷，
二十五歲了這毛病還是沒改掉。又一道閃電劃過，瞬間將診室照得慘白。
蘇渺本能地捂住耳朵，數著秒等待雷聲降臨——一、二、三！轟隆！她渾身一顫，
鋼筆從白大褂口袋滾落，在瓷磚地上留下一串藍色墨點。正當她彎腰去撿時，
整棟樓突然陷入黑暗。"停電了？"蘇渺摸出手機，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窗外暴雨如注，
樹枝在風中狂舞，投在墻上的影子像張牙舞爪的怪物。手機顯示晚上十一點十五分，
距離夜班結束還有四十五分鐘。蘇渺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機電筒功能。光柱掃過診室，
在藥品柜玻璃上反射出自己蒼白的臉。雷聲再次炸響，比之前更近。蘇渺咬住下唇，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理智上她知道這只是自然現象，
但身體永遠比大腦誠實——后背已經沁出一層冷汗，心臟跳得發疼。
叮咚——前門門鈴突然響起，蘇渺差點驚叫出聲。這個點誰會來診所？難道是急診患者？
她握緊手機走向門口，透過磨砂玻璃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閃電再次亮起的瞬間，
黑影的輪廓莫名熟悉。"誰？"她隔著門問，聲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尖。"是我。
"陸沉的聲音穿過雨幕傳來，低沉而清晰。蘇渺愣了兩秒才拉開門鎖，
夾雜著雨絲的冷風立刻撲面而來。站在門廊下的陸沉渾身濕透，黑發貼在額前，
手里卻提著一個滴水不沾的保溫袋。他深灰色風衣被雨水染成近乎黑色，肩頭還在往下滴水。
"你...怎么來了？"蘇渺側身讓他進來，聞到雨水混合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陸沉把保溫袋放在接待臺上，水珠順著他的下頜線滴落："路過。""路過？"蘇渺挑眉，
"陸氏集團總裁半夜十一點路過城郊小診所？"陸沉沒回答，從保溫袋里取出幾個餐盒。
即使在一片漆黑中，蘇渺也能辨認出那是城中最高檔酒樓的logo。"宵夜。
"他簡短地說，手指在餐盒上留下濕漉漉的指印，"你上次說喜歡他們的蝦餃。
"蘇渺怔住了。那是兩周前醫鬧事件后的早餐，她隨口夸了一句蝦餃好吃，
沒想到他竟然記得。又一道閃電照亮診室，陸沉的臉在冷光中棱角分明。
蘇渺注意到他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隨著眨眼輕輕顫動。"你全身都濕透了。
"她轉身去儲物柜拿毛巾，"為什么不打傘？""壞了。
"蘇渺遞毛巾的手停在半空："百億身家的陸總，用不起第二把傘？"陸沉接過毛巾，
指腹不經意擦過她手腕，觸感冰涼："車上有傘，忘拿了。
"他低頭擦頭發的樣子莫名讓蘇渺想起淋雨的大狗。這個荒謬的聯想讓她嘴角不自覺上揚。
"笑什么？"陸沉敏銳地抬頭。"沒什么。"蘇渺迅速收斂笑意，打開手機電筒照向餐盒，
"謝謝你的宵夜，但我現在沒胃口。"話音剛落，一聲炸雷幾乎震碎玻璃。蘇渺渾身一抖，
手機掉在地上，光柱正好照到陸沉風衣口袋——他的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天氣預報界面，
下方赫然是未來三小時每分鐘的降水概率圖。"那是..."陸沉迅速按滅屏幕，但太遲了。
蘇渺已經看清了那個專門追蹤雷暴雨的天氣APP，以及上面設置的"陽光診所"定位提醒。
"你監視我的天氣預報？"她彎腰撿起手機，心跳突然加速。陸沉沉默地打開餐盒，
蝦餃的香氣彌漫在狹小的診室里："吃吧，要涼了。"蘇渺沒動，
電筒光直直打在他臉上："回答我。""你怕打雷。"陸沉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
"醫鬧那晚，雷雨警報響的時候你正在縫合，手抖了三次。"蘇渺耳根發燙。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全被他看在眼里。"所以你就...盯著天氣預報，
專門來給我送宵夜？"陸沉夾起一個蝦餃遞到她嘴邊："嘗嘗。"蘇渺下意識后退，
后腰撞上診療床。陸沉逼近一步，蝦餃幾乎碰到她的唇："你那天說，
'蝦餃要趁熱吃才有靈魂'。"他竟然連這種隨口說的話都記得。蘇渺張口咬住蝦餃，
鮮甜的汁水在舌尖爆開。黑暗中，她能感覺到陸沉的目光落在她唇上，灼熱得幾乎實體化。
"好吃嗎？"他問，聲音莫名沙啞。蘇渺點點頭，突然意識到兩人的距離近得能交換呼吸。
陸沉身上雨水的氣息縈繞著她，混合著淡淡的古龍水，形成一種獨特的、令人眩暈的味道。
就在這時，電力恢復了。頂燈驟然亮起，刺得兩人同時瞇起眼。
蘇渺這才看清陸沉的樣子——襯衫濕透貼在身上，隱約可見腹肌輪廓，黑發凌亂地搭在眉骨，
整個人透著罕見的狼狽。"你該換件衣服。"她轉身去更衣室，翻出一件干凈的男式白大褂，
"只有這個，湊合穿吧。"陸沉接過白大褂，手指在紐扣上停頓了一下："轉身。""啊？
""我要換衣服。"他挑眉，"還是說蘇醫生想觀摩？"蘇渺立刻背過身去，臉頰發燙。
身后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后是皮帶扣的輕響。她死死盯著墻上的解剖圖，
卻控制不住想象他脫下濕襯衫的樣子。"好了。"陸沉的聲音從極近處傳來，
蘇渺轉身時差點撞上他胸口。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意外地合身，襯得肩線更加挺括。
只是長度有些短，露出一截線條分明的小腿。"像個醫生。"她評價道，試圖緩解尷尬。
陸沉低頭看了看自己："不像。醫生不會..."一聲驚雷打斷了他的話。
蘇渺本能地瑟縮了一下，隨即為自己的反應感到惱火。更惱火的是，陸沉顯然注意到了，
因為他向前一步，剛好擋在她和窗戶之間。"怕打雷不丟人。"他說，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白大褂口袋邊緣，"我小時候怕黑，直到十二歲還要開燈睡。
"這個突如其來的自我暴露讓蘇渺驚訝地抬頭。陸沉很少談起自己的事，更別說是童年弱點。
"后來怎么克服的？"她問。"沒克服。"陸沉望向窗外的暴雨，"學會了假裝不怕而已。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輕輕撬開了蘇渺心里的某個鎖。她突然意識到，
面前這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男人，或許也有不為人知的脆弱時刻。"宵夜要涼了。
"陸沉轉移話題，遞給她一雙筷子。兩人坐在候診區的塑料椅上分食蝦餃。
蘇渺注意到陸沉把最大的幾只都夾給了她，自己只吃邊角料。
這個細節讓她胸口泛起奇怪的暖意。"診所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了？"陸沉突然問。
蘇渺筷子一頓："什么？""我的投資提議。"他抽了張紙巾擦手，
"拆遷通知下周就會下發。"蘇渺放下筷子，
食欲突然消失了："所以你今晚是來下最后通牒的？帶著蝦餃和...天氣預報？
"陸沉皺眉："我是來..."一陣特別響的雷聲打斷了他。蘇渺猛地抓住椅子扶手，
指甲幾乎陷進塑料里。下一秒，一只溫熱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別怕。
"陸沉的聲音出奇地柔和，"只是雷聲。"他的手很大，完全包裹住她的，
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蘇渺應該抽回手的，卻鬼使神差地翻轉手腕，與他十指相扣。
陸沉明顯怔了一下，隨即收緊手指。兩人就這樣在雷雨交加的深夜診所里，沉默地握著手，
誰都沒有先松開的意思。"雨小了。"許久，陸沉說，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虎口，
"我送你回家。"蘇渺這才注意到雷聲已經遠去，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但她不想放開這只手——溫暖、有力，帶著令人安心的繭。"嗯。"她輕聲應道，
卻沒有動的意思。陸沉起身，順勢把她也拉起來。兩人站得太近，
蘇渺能聞到他呼吸里的茶香。他低頭看她，目光落在她微微張開的唇上。"走吧。
"最終他只是這樣說，松開了手。外面的雨確實小了，但還在下。陸沉從車里拿出一把黑傘，
撐開后示意蘇渺靠近。傘不大，兩人不得不緊貼著走，肩膀時不時相撞。"你住哪個方向？
"陸沉問。蘇渺指了指南邊的小區："步行十分鐘。"他們沿著人行道慢慢走，
路燈在水洼中投下搖曳的倒影。陸沉刻意放慢腳步，傘面明顯向蘇渺那邊傾斜，
導致他右肩很快又濕了一片。"你的肩膀..."蘇渺皺眉。"沒事。"蘇渺停下腳步，
在陸沉疑惑的目光中踮起腳尖，用袖子擦去他臉上的雨水。這個動作讓她幾乎貼進他懷里，
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驟然加速的心跳。"陸總，"她直視他的眼睛，
聲音比想象中更穩，"你是不是喜歡我？"雨聲突然變得很大。陸沉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隨即恢復平靜，但握著傘柄的手指節已經發白。"是。"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這個直白的承認反而讓蘇渺措手不及。她以為他會否認，
或者用那種慣常的嘲諷語氣搪塞過去。"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聽見自己問。
陸沉的目光落在她左胸繡著的"渺"字上："從十年前你把我從廢墟里挖出來開始。
"蘇渺呼吸一滯。這個答案太過沉重，帶著十年的分量，讓她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不用現在回答。"陸沉輕輕拂去她發絲上的水珠，"我知道你需要時間。
"他們繼續往前走，誰都沒有再說話。雨中的城市安靜得只剩下彼此的腳步聲。
到了小區門口，蘇渺才再次開口："明天...""明天我出差，一周后回來。
"陸沉把傘遞給她，"拿著。"蘇渺沒接："那你呢？""我習慣了淋雨。
"他嘴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晚安，蘇渺。"她站在原地，
看著陸沉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手里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直到保安大爺好奇地探頭，
蘇渺才意識到自己嘴角不知何時揚了起來。回到家，她發現手機有一條未讀短信，
來自陌生號碼：「汶川地震十周年紀念日快到了。如果你愿意，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陸沉」蘇渺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很久，心跳聲大得蓋過了窗外的雨。
她慢慢打字回復：「好。」發送成功后，她把手機貼在胸口，
那里繡著的小小"渺"字似乎變得滾燙起來。
第五章：地震記憶重合飛機降落在成都雙流機場時，蘇渺的掌心已經沁出一層薄汗。
她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不確定自己為什么要答應這次旅行。"安全帶。
"身旁的陸沉提醒道，手指輕輕碰了碰她僵在腿上的手。蘇渺這才回過神，解開安全帶。
過去一周陸沉出差，他們只通過簡短的信息聯系，
對話停留在"到了嗎""注意安全"這種客套層面。現在兩人獨處在這個狹小的機艙空間里，
雨夜診所那個未完成的對話又浮現在腦海。"車在等了。"陸沉起身取下行李架上的背包，
動作間白襯衫袖口上移，露出手腕內側一道淺色疤痕。蘇渺盯著那道疤，呼吸一滯。
形狀、位置...太像了。十年前她用碎玻璃割開繩索救人的場景突然閃回，
玻璃劃傷了自己手腕，血滴在身下少年蒼白的臉上..."怎么了？
"陸沉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腕。"這個疤..."蘇渺指了指，"怎么來的？
"陸沉眼神微動："你不記得了？"飛機過道里的乘客開始移動，打斷了這個對話。
蘇渺跟著人群往外走，心跳卻越來越快。她當然記得——地震那天，人民醫院住院部坍塌，
她被壓在柜子下面，手腕被碎玻璃劃傷。逃出來后，
她聽見隔壁病房傳來微弱的呼救聲..."蘇渺？"陸沉在廊橋口等她，"這邊。
"機場到達廳人潮涌動，陸沉自然地護在她身側，手臂虛環著她的肩膀擋開人流。
這個保護性姿勢讓蘇渺想起醫鬧那天他也是這樣擋在她面前。她偷偷抬眼看他，
發現他下頜線繃得極緊，眉頭微蹙，像是在壓抑某種強烈情緒。一輛黑色越野車等在出口，
司機是個沉默的中年男人，見到陸沉只是點了點頭。車子駛出機場，向城外開去，
窗外的建筑逐漸低矮，最終變成連綿的山丘。"我們去哪？"蘇渺終于忍不住問。
陸沉望著窗外："映秀。"這兩個字像一塊冰滑進蘇渺的衣領。映秀鎮，汶川地震震中之一，
當年受災最嚴重的地方。她左手小指開始隱隱作痛，那是地震時骨折留下的后遺癥。
"為什么是那里？"陸沉轉過頭，目光沉靜："十年前今天，你在映秀人民醫院救了我。
""不可能。"蘇渺搖頭，"我當時在都江堰，
后來才轉去汶川...""5月12日下午3點28分。"陸沉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余震把天花板震塌時，你正給我包扎肩膀的傷口。"蘇渺的呼吸停滯了。
記憶像被突然掀開的閘門——那天她確實去過映秀，是跟著第二批救援隊轉移傷員的。
有個少年被鋼筋貫穿肩膀，她幫忙做緊急處理，然后...然后地動山搖。
"你...真的是那個男孩？"她聲音發顫，"可你說你叫陳沉...""我母親姓陸。
"他目光落在遠處山巒上，"地震后第二年我才改的姓。"車子駛入一條僻靜的山路，
兩旁開始出現"地震遺址"的指示牌。蘇渺胃部擰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座椅邊緣。
她以為自己準備好了，但重返這個地方還是讓她渾身發冷。"如果不想去，我們現在就掉頭。
"陸沉突然說。蘇渺搖頭："不，我要去。"越野車最終停在一個新建的公園門口。
石碑上刻著"汶川地震十周年紀念園"，下方是密密麻麻的遇難者名單。
雨后的空氣里彌漫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遠處有游客在獻花。陸沉從后備箱拿出一束白菊，
遞給蘇渺："先去看看他們吧。"他們沿著石板路走向紀念墻，蘇渺的目光掃過那些名字，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走到盡頭處，陸沉停下腳步，
指向一塊單獨的黑色石碑："那是...我的父親。"蘇渺震驚地看他。
陸沉的表情平靜得近乎冷酷，只有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了情緒。他彎腰放下花束，
手指在石碑上停留了幾秒。"他本來可以活下來的。"陸沉直起身，"地震時他推開我，
自己被橫梁砸中。我肩膀的傷就是那時留下的。
"蘇渺想起醫鬧那天為他包扎時看到的猙獰疤痕。
她突然明白為什么陸沉會對她的小診所如此執著——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
救了一個已經失去至親的少年。"后來呢？"她輕聲問。"后來我被埋了三十七小時，
直到你把我挖出來。"陸沉轉向她，眼神灼熱，"你手腕上的疤，
是用碎玻璃割繩索時留下的，對嗎？"蘇渺下意識捂住左腕。那道疤很淡了，
但仔細看仍能辨認。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這疤痕的來歷。
"你怎么知道...""因為我記得。"陸沉向前一步，"我記得你手上的血滴在我臉上，
記得你一邊哭一邊說'別睡，堅持住'，
記得你白大褂上別的實習生名牌——"他手指輕觸她左胸位置，"就繡在這里，蘇渺。
"蘇渺的眼眶突然發熱。那天她確實穿著實習生的白大褂，名牌是母親親手縫上去的。
地震后那件衣服不知所蹤，她以為沒人會記得這些細節。"十年了..."她喃喃道，
"你一直在找我？"陸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牽起她的手："跟我來。"他們穿過紀念園，
來到一處復原的廢墟區——那是當年映秀人民醫院的局部重建，
保留了坍塌的墻面和扭曲的鋼筋，作為紀念遺址。蘇渺站在模擬的住院部走廊前，
雙腿像灌了鉛。"就是這里。"陸沉指向一處凹陷，"我被壓在下面，你從那個缺口爬進來。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蘇渺看見年輕的自己匍匐爬進危險重重的廢墟，
左手小指骨折也顧不上，硬是用肩膀頂開一塊水泥板，
把奄奄一息的少年拖出來..."當時余震不斷..."她無意識地揉著左手指節，
"我怕我們都會死在那里。"陸沉突然單膝跪地，握住她的手。這個動作讓蘇渺嚇了一跳，
本能地想后退，卻被他牢牢抓住。"你問我為什么找你。"他仰頭看她，
陽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因為這十年里，
我活著的每一分鐘都是你給的。"蘇渺的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被救出來后我創傷性失憶，只記得'渺'這個字和你的聲音。
"陸沉從口袋里掏出什么——是一片發黃的布料碎片，上面依稀可見半個繡著的"渺"字，
"我靠這個找了三年，直到在醫學雜志上看到你的照片。"蘇渺接過那片布料，指尖發抖。
這是她當年白大褂的一角，不知怎么被他保存了下來。布料已經脆弱得幾乎一碰就碎，
上面的繡線卻依然清晰。"陸沉..."她聲音哽咽，
"我不知道...""我不需要你的回應。"他站起身，卻沒有松開她的手，
"但你有權知道真相——我投資你的診所，收購那片街區，甚至那天'偶遇'醫鬧，
都不是巧合。"蘇渺心臟狂跳。所以這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的？
那個在雨夜給她送蝦餃、為她擋下輸液架的陸沉，和十年前廢墟下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讓她分不清此刻洶涌的情緒是什么。"為什么要現在告訴我？
"陸沉望向遠處的青山："因為十年夠長了。如果你還是要拒絕我，我至少試過了。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刺進蘇渺胸口。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男人，
在她面前一直如履薄冰。那些強勢、那些算計，
不過是一個不知如何表達愛的男孩笨拙的嘗試。"帶我看看你被埋的地方。"她最終說道。
他們走進模擬廢墟區，陸沉指向一處鋼筋暴露的角落："就在這里。
你從那邊爬進來..."他聲音突然變了，"等等。
"他彎腰從墻角撿起什么東西——一塊小小的、褪色的藍色塑料片。蘇渺湊近看，
認出那是一只玩具汽車的殘骸。"這是我父親的打火機。"陸沉拇指摩挲著那塊塑料，
"他臨終前塞給我的，說是...生日禮物。"蘇渺這才想起查看日期——5月12日。
不僅是地震紀念日，也是陸沉的生日。這個認知讓她胸口一陣酸脹。"生日快樂。
"她輕聲說，然后做了一個自己都沒想到的動作——踮腳擁抱了他。陸沉渾身僵硬，
仿佛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但下一秒，他雙臂收緊，幾乎把她勒得喘不過氣。
蘇渺能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透過襯衫傳來，和自己的一樣快。"我找了你十年。
"他在她耳邊低語，呼吸灼熱，"蘇渺，我的命是你的。"這句話太重了，
重得蘇渺承受不起。她想說些什么，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最終她只是更緊地回抱住他，
手指深陷在他后背的衣料里。遠處傳來游客的說話聲，兩人這才分開。
陸沉的眼神柔軟得不可思議，與蘇渺印象中那個冷峻的商人判若兩人。他輕輕捧起她的左手，
指尖撫過那道淡疤："現在能告訴我，這是怎么來的嗎？"蘇渺深吸一口氣："為了救你。
當時你被壓在柜子下面，繩索卡死了，我只能用碎玻璃割開..."她停頓了一下，
"你肩膀上那個疤，是我做的臨時包扎，用的就是我撕下來的白大褂袖子。
"陸沉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拉開衣領露出那道猙獰的疤痕："它每天提醒我，
有人為素不相識的人拼過命。"蘇渺顫抖著觸碰那道疤，指尖下的皮膚溫熱而真實。
這個動作似乎沖破了某種無形的屏障，陸沉突然低頭吻了她的指尖，然后是她手腕上的疤痕，
輕柔得像羽毛拂過。"陸沉...""嗯？
""你的打火機..."蘇渺指向他手中的藍色碎片，"能給我嗎？
"陸沉毫不猶豫地遞給她。蘇渺從脖子上取下一條細鏈，把碎片穿進去，然后示意他低頭。
當她將項鏈戴在他脖子上時，兩人的呼吸交融，近得能數清彼此的睫毛。"這樣就不會丟了。
"她說，手指輕輕拂過那塊藍色塑料，它現在貼在他鎖骨下方，靠近心臟的位置。
陸沉的眼神暗了下來。他緩緩低頭，在距離她唇瓣只有寸許時停住，給她最后拒絕的機會。
蘇渺閉上眼睛，主動迎了上去。這個吻很輕，卻像地震般撼動了她的世界。陸沉的唇有些干，
帶著微微的涼意，卻讓她整個人燃燒起來。當他終于退開時，
蘇渺發現自己抓皺了他的襯衫前襟。"我們...現在算什么？"她小聲問，臉頰發燙。
陸沉替她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你說呢？""我不知道。"蘇渺誠實地說，
"這一切太突然了...""不突然。"陸沉牽起她的手往公園外走，"我等了十年，
計劃了六個月，執行了八周。"蘇渺瞪大眼睛："你是說，
從你發現我在陽光診所開始...""從你在《神經外科前沿》發表論文開始。
"陸沉糾正道，"那篇論文署名'S.Miao'，我差點又錯過你。"陽光突然穿透云層，
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蘇渺想起雨夜診所里他的告白，想起他手機里的雷暴預警，
想起他擋在醫鬧患者面前的背影...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而是一個男人長達十年的執念。"陸沉。"她停下腳步，"如果我今天沒來呢？
""我會繼續等。"他回答得毫不猶豫，"再一個十年，二十年。
"這個答案讓蘇渺眼眶發熱。她踮腳親了親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傻子。"回程的車上，
蘇渺靠著車窗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她感覺陸沉輕輕把她的頭撥到自己肩上，
然后一條毯子蓋住了她。"睡吧。"他低聲說，"到家我叫你。"蘇渺模糊地想，
家這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莫名地讓人安心。她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手腕上的疤痕貼著陸沉的肩膀，那里有一道與她命運相連的傷。
第六章：熱戀日常與暗涌"陸總，關于第三季度的財報..."視頻會議屏幕上，
財務總監的聲音戛然而止。陸沉面無表情地調整了一下筆記本電腦的角度，
確保畫面只拍到自己的上半身。"繼續。"他簡短地命令道。財務總監張了張嘴，
眼神卻不斷往陸沉身后飄。其他幾個高管也明顯心不在焉，有人甚至悄悄截了屏。
"有什么問題嗎？"陸沉皺眉。"沒、沒有。"財務總監干咳一聲，
"只是...陸總您背后那是...豬嗎？
"陸沉轉頭看了眼身后柵欄里正在拱食的三頭花豬，面不改色："嗯。"會議室里一片死寂。
幾秒鐘后，市場部經理憋笑憋得滿臉通紅，人力資源總監的咖啡杯打翻在鍵盤上。"財報。
"陸沉敲了敲桌面，聲音冷得能結冰。財務總監趕緊繼續匯報，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經不在數據上了。陸沉身后不時傳來哼哧哼哧的聲音，
偶爾還有一兩聲高亢的豬叫。"今天就到這里。"匯報一結束，陸沉立刻切斷了視頻。
他合上電腦，轉身看向豬圈外笑彎了腰的蘇渺。她穿著白大褂，手里拿著給豬打疫苗的針管，
臉頰因為大笑泛起紅暈。"開心了？"陸沉走出臨時搭建的診棚，
拍了拍西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蘇渺踮腳摘掉他頭發上的一根稻草："陸總，
您知道剛才自己的畫面有多荒謬嗎？高定西裝，百萬名表，背后三頭豬...""四頭。
"陸沉糾正道，"還有一頭在角落睡覺。"蘇渺笑得更厲害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